我是组织卧底,在犯罪集团里潜伏了六年。
任务即将收网的时候,我的单线联络人却告诉我行动取消。
“秦家背后还有一条线没挖出来,再等等。”
我默然不语,身前是一个刚刚被秦家大小姐亲手打死的叛徒。
她走过来,手指缠住我的领带,勾起一个妖娆的笑。
“程帆,我喜欢你的忠诚,说你永远不会背叛我。”
我喉头一动,沙哑吐出一句话。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1
我走进潮湿阴翳的地下室,一股混合着血腥气的腐败味道直冲而来。
我身后的两个小弟纷纷捂住鼻子,我却面无表情往前走。
啪的一声,随着鞭子的挥舞,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他看起来奄奄一息,被鞭打的时候也只是发出微弱的呻吟。
我走到秦夜歌的身后,沉声道,“大小姐,你找我有事?”
秦夜歌把沾了盐水的鞭子往旁边一丢,然后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
“程帆,你跟我多久了?”
“四年了,大小姐。”
秦夜歌转身看着我,红唇微勾,“那你说说看,我最讨厌什么?”
我垂下眼睛,声线平稳,“大小姐最讨厌叛徒。”
秦夜歌轻轻点头,“不错,这回西堂口揪出来的叛徒,在我秦家手底下混了十年,居然背着我把交易信息透给条子,真是条喂不熟的狗。”
我默不作声地听着,秦夜歌是想借这个叛徒来敲打底下的人,不需要我的回答。
说完后她打了个响指,两个高高壮壮的黑衣男走到她跟前。
“大小姐有何吩咐?”
秦夜歌曼声道,“把这个叛徒给我吊在堂口的门楼下,让大家好好看看,当我秦家叛徒的下场。”
“是,大小姐!”
他们把那个血肉模糊的人从十字架上抬下来,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出去了。
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我悄悄捏紧了拳头。
因为那个叛徒,是十年前组织派来的卧底。
三天前的抓捕行动本来应该照计划进行,对方也按照原计划传递消息。
没想到任务突然中止,而我也没来得及掩护他。
秦夜歌经过我的身边,香气馥郁,“程帆,还记得三天前你说过的话吗?”
我面无表情地复述,“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秦夜歌轻轻一笑,“很好,我就喜欢足够忠诚的狗。”
我的身形隐入黑暗中,仿佛一个沉默的影子。
秦夜歌对我勾勾手指,“过来,我奖你一个好东西。”
我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然后走到外面的码头边。
秦家的势力盘踞在海市东南区域,几十年前是做军火倒卖发家。
如今势力触角延伸到东南邻国,相互勾结,往来密切,是组织想要取缔的一颗毒瘤。
早在十年前,组织已经开始往秦家集团渗透。
而我是六年前布下的一颗棋子,是最接近秦家核心势力的那一颗。
而之前的那些卧底,死的死,残的残,还有一些徘徊在核心势力之外。
所以,我不能出一丝纰漏。
码头边的海风很大,吹得秦夜歌的衣角猎猎作响。
她扬了扬下巴,“知道那艘船上装着什么吗?”
我看了一眼,那是停靠在码头边的一艘小型船,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
“回大小姐,不知道。”
秦夜歌露出嗜血的笑容,“里面装的是能够炸毁一座城的好东西。”
我内心一惊,她说的是烈性炸药。
秦夜歌黑漆漆的眸子看着我,“这艘船这周五要去马拉国,你负责押运,要是货有一点闪失,你就连人带船给我喂鲨鱼去,听懂了吗?”
我垂首,“明白,大小姐。”
2
马拉国位于堪拉海的南侧,是一个热带小国。
以水果贸易闻名,同时有罂粟天堂之称。
是一个天堂与地狱共存的地方。
我从前没有涉足过秦家的海运,因为通常只有秦家族亲才有资格触碰。
秦夜歌不是因为特别青睐或者信任我,而是秦家内斗严重,为了家主的位置一直动乱不堪。
很多族亲都在之前的内斗中死伤惨重。
如今秦家表面上是秦和志大权在握,但实际上他大部分时候都深居养病。
他的千金秦夜歌才是秦家实际的掌权人。
原本秦和志还有两个儿子,长子是按照接班人来培养的,但是在我进去秦家的这一年,意外车祸而亡。
虽然大家都认为是争权仇杀,长子没了,自然继承人就落到次子头上。
但是秦家次子鲁莽无脑,秦和志根本看不上。
反而是心思缜密、行事狠厉的秦夜歌得到秦老爷子的重用。
我花了整整两年时间,才被秦夜歌看中,跟在她身边做事。
这一趟她能让我出面押运,说明我终于可以进入核心势力中开始做事。
我参与得越深,就能帮助组织掌握越多证据。
在海上航行了半个月后,我抵达马拉国。
这一回秦家是和马拉国樊邦的人做交易。
马拉国是联邦国,每个邦的人都拥有各自的武装军队,而秦家多年前就搭上线,一直和马拉国有军火贸易往来。
樊邦派了人来接我,然后还有人专门上船验货。
一个本地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为我翻译,“将军说这批货要好,以后多次合作。”
我点了根烟,抽了一口,“放心,秦家从来不出次货。”
半小时后,验货的人从船上下来,用他们马拉语叽里咕噜地交流。
然后那个翻译对我说,“货不错,将军邀请你去作客。”
我吐出一口烟,“行,麻烦带路。”
马拉国贫富分化严重,在樊邦尤其如此。
我坐在他们的军用车上,一路上看到很多瘦不拉几的穷人蹲在路边乞讨。
但是车开进军区后,一栋栋富丽堂皇的小楼拔地而起,里面的人无不衣着精致、身强体壮。
我见到了樊邦的将军英菲迪,他很热情地邀请我吃了顿饭。
吃完后,我表示要及时回去秦家复命,英菲迪将军于是命人提了两箱钱出来给我。
我当场开箱验钞,是崭新的美钞,我点了一沓,然后心里估了一下,钱款没有问题。
我提上两箱钱然后告别英菲迪将军,重新坐他们的军用车返回码头。
我刚刚提着两箱钱下车,还没走到甲板上,就听见了细微的风声异动。
我心下一凛,意识到是消声器。
长期受训的身体在大脑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就已经迅速绷紧,我把箱子一扔,然后在地上一个打滚躲到一边。
方才开车送的我几个马拉人拿枪对准我,然后毫不犹豫砰砰几枪直射。
我低咒一声,然后边躲边从后腰拔出枪回击。
同时回头朝船上大吼,让跟船的人下来支援。
但是回应我的只有呼啸不止的风声。
我往船上冲,才发现带来的人全部中弹而亡。
他娘的,樊邦这群人想黑这批货。
后面有马拉人冲上前开枪,我一边躲一边从尸体上摸枪,我手上的枪只剩最后一颗子弹了。
没有,七八个人身上的枪都被拿走了。
我咬牙,觉得今天出门应该先看看黄历。
砰的一声,对方一枪射中了我的小腿,子弹没入肉里,我闷哼一声。
鲜血迅速染红我的裤子。
我回身一枪击中打我的人的眉心,他当场气绝。
我不敢耽搁,迅速抽出身上的短刀,打算和剩下的人拼一把。
我还没有把秦家连锅端了,怎么能够死在异国他乡。
3
对方有枪,看到我拿刀的时候纷纷露出不屑的神情。
七步之外是枪快,但是七步之内,我的刀快。
船上的空间小,正好方便我发挥,近身肉搏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我迅速放倒了三个人,一刀割喉,死得干净利索。
然后我听到咔哒一声,我一抬头,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就顶在我的眉心处。
那个马拉人朝我乌拉乌拉说着马拉语,我一句都听不懂,我没有动,身上肌肉绷紧。
我在寻找他的空隙。
他啐了一口,然后按下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冷汗从我后背滑落。
持枪的马拉人身形摇晃,然后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脑袋蔓延开。
他手中的枪没有子弹。
剩余的马拉人都被杀了。
然后我看到秦夜歌站在甲板上,手里的枪管冒着烟。
她一步一步走到我的面前,弥漫着硝烟味道的枪管托起我的下巴。
“看起来真狼狈啊。”
我喉头一动,定定地看着她,“大小姐。”
她垂眼看着我,精致的五官看起来就像锦衣玉食养大的小公主,但是面庞溅上的血点,却昭示着她天生嗜血的本性。
秦夜歌微微一笑,“让你送一批货都吃不消,还能干点什么。”
枪管从我的下巴缓缓滑动,然后挑开衬衫衣领,然后抵在锁骨正中。
炙热而危险。
秦夜歌是个疯子。
我沉声道,“对不起大小姐,是我办事不利。”
秦夜歌好整以暇道,“程帆,你以为我留你在身边,是因为看中你一张脸?”
我抿着嘴,没有说话。
当初我在秦家的一个堂口当马仔,秦夜歌来堂口巡视的时候,我正埋头搬货。
她站在我的跟前,手中长鞭拍了拍我的脸,语气轻佻,“什么时候堂口收人也看脸了。”
周围有人在哄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秦家大小姐,这个庞大犯罪集团中的核心人物。
她嘴角一勾,黑沉沉的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
“程帆,工程的程,一帆风顺的帆。”
“你愿意跟着我吗?”
我点点头,能够接近秦夜歌,卧底任务才能顺利展开。
秦夜歌说,“我需要一条忠诚的狗。”
我在她面前跪下来,是一个温顺臣服的姿势,“我以后就是大小姐的狗。”
神游的思绪被打断,秦夜歌用枪管拍了拍我的脸,笑容如盛开的罂粟。
“这次就不跟你计较,把我鞋子上的血舔干净。”
我沉默地跪在她的面前,然后弯腰,像一条真正的狗一样舔血。
秦夜歌看起来很满意,她用枪管挑起我的脸,“记住自己的身份。”
说完后,她让我起身跟在她的身后,上了另外一条船回去。
这一趟运货后,我正式能够接触秦家集团和马拉国的交易。
而这一条线,恰巧是组织迫切想要搭上的。
我借着去码头巡逻的契机,和我的单线联络人汇报信息。
对方很谨慎,“不要冒进,继续盯紧,没有我的命令不能随意行动。”
通话结束后,我把一次性手机掰断两截,然后丢入海中。
我摸了根烟叼进嘴里,然后正要翻打火机,然后就听见啪的一声,有人举着打火机给我点了烟。
我看了一眼,是个瘦高的男人,有点眼生。
我吐出一口烟,眼神戒备,“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对方剃着寸头,眉骨那里有一道疤,“刚从西堂口来总部没多久。”
我微微眯眼,我当初也是从西堂口出来的,但是对他根本没有印象。
他抽一口烟,“我听说过你,你很厉害。”
他眼中带了点讥讽的笑意。
我我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跟其他人一样,觉得我是爬上秦家大小姐的床,才那么受重视。
我把烟摁灭,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走两步,就听到他在身后悠悠道,“不知道要是我告诉大小姐你是叛徒,她会不会给你留个全尸?”
4
我心中一惊,难道他刚刚看到了我和单线联络人通话?
我不动声色地扭过头,“那你去说啊,看大小姐信你还是信我。”
海风有些凛冽,我和寸头男对峙着,气氛凝重。
突然,他喉咙里滚出一声短促的笑。
“别紧张,就是开个玩笑。”
他嘴里咬着烟,“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我冷冷扔下一句,“无聊。”
我转身离开,胸膛里的心却在乱跳。
看来下回联络要换个地方了。
因为秦夜歌允许我参与秦家和马拉国的海运,所以我被批准和秦家核心一同开会。
我坐在角落,就像一个影子。
听着秦夜歌的发言,我渐渐心惊。
秦家势力版图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他们和国外的军火贸易以及走私金额一年能够上几千万。
而且这只是一方面,他们底下四个堂口更是分别能入账上千万,黄赌毒产业一应俱全。
在这种情况下,秦家集团犹如一个庞然大物,盘踞在海市。
而组织虽然从十年前开始布局,但是一直还摸不清它的全貌。
如今我身在其中,才觉出其中的可怕之处。
我开始独立为秦夜歌押运前往马拉国的货。
每次都是走小型船,他们早就打点好航道,能够让我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马拉国后,之前试图黑吃黑的樊邦将军早已换血。
这一回上位的科什将军和秦家交好,所以每次送货都不再发生我被袭击的事情。
我借着送货的契机,在马拉国留下隐秘处留下记号。
组织很快派了卧底到马拉国当商贩,我送货的时候就会去他那儿买东西。
然后借机传递消息。
海运航道图,交易细节,樊邦和秦家的往来,全部都交到对方受伤。
在我的努力下,组织基本掌握秦家和马拉国海运的线。
下一回的行动就在两个月后。
因为那时候,秦夜歌需要我送一批新货去马拉国。
而且这一批新货不简单,是秦家花了大价钱从别人手里夺过来的重型火药。
可以说,这一船的货,可以毁掉一个邦。
而两个月后,正好是樊邦政界大选的日子。
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而我国组织已经和马拉国高层提前沟通,准备部署联合行动。
这一次将是一场规模浩大的抓捕行动。
而我终于可以抽身离开。
我想起家中已经六年多未见的亲人,忍不住心口一热。
我有些想家了。
两个月后,码头处,我盯着下面的人装货上船。
然后那个寸头男不知道什么时候晃悠到我的身边。
“兄弟,借个火。”
他叼着一根烟,眯着眼睛对我笑。
我淡淡地看他一眼,然后摸出打火机扔给他。
他接过来点着烟,然后笑着说,“今天要出海了?”
我点点头,他哼笑,“真好,老子还得去追钱。”
寸头是负责催收的,我见过一次,他手段凶狠,把欠债人揍得出气多进气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