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死得很突然,场面极其血腥。
一颗小石子划开他后脖颈,剥下他鲜血淋漓的人皮。
来收尸的邵老爷子直摇头,「这人皮鬼终究是找上门了……」
01
爷爷生前是个街头画家。
每隔三天都会出门为人画画像。
他为人亲善。
低廉的价格甚至传到了镇上。
镇长亲自来为爷爷送了面锦旗。
因为这个,爷爷的名声更大了。
可是我们都心知肚明。
爷爷干的都是黑心买卖,用人血赚钱罢了。
爷爷手上那副画卷,是将奶奶的皮活剥下来制成的。
奶奶是爷爷家的童养媳。
与其说是爷爷的媳妇,倒不如说是家里的一个仆人。
在我的印象里。
奶奶总是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她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除了每天的打骂,奶奶几乎不会和爷爷说一句话。
但是奶奶对我很好,她会偷偷给我留肉,给我买甜甜的糖。
直到那天。
奶奶不忠的消息传到爷爷的耳朵里。
「我看越龙和他爹长得一点也不像。」
「别看喜花老实巴交的,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偷人养汉的。」
几句闲言碎语成为导火索。
怒气冲冲的爷爷拿着刀冲进了家门,把正在做饭的奶奶拉到院子里。
「他娘的,你敢给老子带绿帽子。」
奶奶像个小鸡仔一样按着,手起刀落,她脖子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那一天,黄色的土地一夜之间被染成了红色。
奶奶痛苦地叫了一晚上,我也跟着哭了一晚上。
隔着土墙我听着爷爷的声响,皮肉分离的粘稠声在我脑海里久久难忘。
奶奶无助震惊的目光到死都不能瞑目......
第二天,我们家多了一张崭新的画卷。
爷爷拎着奶奶的头走到了那几个碎嘴子面前。
奶奶没闭上的眼睛就这么死死地盯着那几个造谣者。
造谣者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自此以后的村子里再也没有人敢造爷爷的谣言。
爷爷也有了新的养家本领,画肖像。
邵老爷子曾经提醒爷爷不要用这个画卷发财。
「你老婆子早就化成人皮鬼了,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吧。」
「她之前是我老婆,死后也是我老婆,她的一切都是我的。」
邵老爷子并没有劝动爷爷。
爷爷已久我行我素干着黑心买卖。
只要有人带一张画像过来,爷爷就会把他画在人皮画卷上。
不出三日,此人必将暴毙身亡,人皮画卷上的画像也随之消失。
而爷爷便是靠这画卷杀人来赚钱。
爷爷赚的盆满钵满,笑得合不拢嘴。
他逢人就说,找老婆就要找奶奶这样的,生前能干活,死后还能赚钱。
所有人都知道爷爷做的黑心买卖。
但是没有人敢去揭穿他。
因为他们被利益链一层一层的裹在一起。
可谁都没想到。
爷爷就这么突然死掉了。
还死得如此凄惨。
我从爷爷的后脖子取出那颗致命的石子。
仔细辨认后,我发现那正是奶奶的牙。
是爷爷砍断奶奶的头时,不小心震掉的。
02
爷爷出殡的那天。
前来吊唁的人占满了整个后街。
他们并不是真心来怀念爷爷的。
是怕自己的秘密泄露出来,不过是装样子的而已。
死去的邻居刘阿婶做梦应该都想不出来。
杀死她的其实是她最疼爱的亲弟弟。
因为他想图谋刘阿婶的钱财。
背后下死手的有时候并不是那些有明仇的。
更多的是私底下就结怨已深的私仇。
等到了要起棺的时辰。
爷爷的棺材板怎么也盖不上。
大家都在等着一刻,可现在不能下葬所有人都急得跺脚。
这时一直叹气的邵老爷子终于发话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人皮鬼本是没有人的意识的,一旦恢复理智,就是一场屠杀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长须,不断地摇摇头。
邵老爷子遣散了一些不知情的人。
那些曾经在爷爷这画过像的人挨个趴在邵老爷子面前听他吩咐。
不一会那一群人都从家里拿来了半米长的铁钉。
「这画卷阴气太重,必须把他彻底封在棺木里,他们俩的恩怨就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邵老爷子本来想将画卷撕碎,但用尽了办法,画卷竟然毫发未伤。
没有办法,邵老爷子只能将画卷彻底封死在棺木里。
说完,他就拿起画卷扔进了棺材里。
随后指着前面领头的男人,让他上前。
领头的男人拿着那半米长的铁钉,几锤就把它狠狠的钉在了棺木上。
一个小时都不到,棺材板上就布满了铁钉。
就算爷爷中途醒来,也会被满墙的铁钉刺死。
「阴魂已盖,棺椁难开。」
03
邵老爷子带头将爷爷埋进了后山的深洞里,几层荆棘将爷爷困在山洞里,就算是活人也很难进去。
因为我从小就跟着爷爷生活,自然成为了爷爷的守墓人。
但爷爷甘愿养着我,只不过是为了把我养成下一个人皮鬼。
可惜我还没有变成人皮鬼,爷爷就被奶奶杀掉了。
我知道村子里的人都没这么好心,只不过怕我将他们的事情说出来,给我找个活束缚住我罢了。
我也不想与他们有过度牵扯,每天上香也只是为了我那可怜的奶奶。
每天早上在家里吃完早饭,其他的时间基本都在山上度过。
爷爷的事情闹得很大,基本不会有盗墓贼,在山上的日子基本上是百无聊赖。
也就在此时,我遇到了余夭。
余夭是村里余大夫的独子,本来应该上学的年纪,却选择上山放牛。
「上学有什么好的,我最讨厌我爹那股穷酸样。」
我和余夭年纪相仿,每天和余夭说话成了我最大的乐趣,常年呆在山上过于无聊,有个活人能和我聊天就很开心了。
「哎,小圆,明天跟我去下山玩吧,山下有个庙会可好玩了。」
余夭躺在草地上,眼神始终没有看向我,倒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我不能下山,我得守着爷爷的坟。」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守,你呀,就是好骗。」
余夭看我半天没有回应,长叹了一口气直接将我从草地上拎起来,推着我下了山。
山下庙会确实好玩,余夭还给我买了个糖葫芦。
那是我活了十八年第一次吃到糖葫芦,糖浆顺着口腔滑入我的胃里,整个身体都甜甜的暖暖的。
我和余夭坐在小河边,闭着眼睛感受着微风肆意拍打在我的脸上。
不一会,我竟觉着凉凉的晚风传过来一丝温暖的气息。
我猛的一睁眼,发现余夭的脸直冲着我,我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一个大退步离开了余夭。
「你躲什么啊?你不就希望我这样吗?」
「小圆,你跟着我吧。」
余夭的话令我震惊,我没想到余夭能说出这种话。
「你说什么?」
「不好意思余夭,我,我现在没有想结婚生子的打算。」
下意识的开始反问余夭,现在的余夭令我不适,让我感到陌生。
「你装什么啊,你跟我说话,不就是对我有意思吗?」
「怎么了,女人不就是让男人解闷的吗?男人寂寞女人就得帮忙,而且有男人肯这么对你,这是你的福气。」
余夭说完还想上前摸我的脸,被我一巴掌打倒在地。
「你真恶心。」
我气得把糖葫芦的竹签插在余夭手上,跑了。
男人都一个样,贱东西,狗东西。
要是爷爷的画像还在,真想把余夭的脸也画在上面。
生气时走路都加快了,不一会就走回了山上。
可刚到山上我就被眼前的画面吓倒在地上。
爷爷的坟被盗了。
我急忙上前查看,周边的荆棘都被人用砍刀砍断,砍出一条仅能通过一个人的小路。
山洞伸手不见五指,我小心摸索着,还是被荆棘划伤了手臂。
直到摸到爷爷的棺椁,我才意识到真的完了。
棺材里只剩下爷爷的尸体,那个画卷消失了!
04
在棺材旁愣了一小会,我才逐渐恢复理智。
这画卷太危险了,必须找到它,绝不能让画卷落于有心人的手。
我一路小跑,连滚带爬的跑到了邵老爷子家。
「邵爷爷,画卷,画卷丢了。」
我喘着粗气,说话短短续续的,只听见邵老爷子骂了一句混蛋。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巴掌就落在了我脸上。
我被打蒙在地,眼里不断冒着金星。
「邵爷爷,我该,我该怎么办......」
我这时才后悔,不应该跟着余夭走出去,我要是一直守在那里,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邵老爷子,您还没死啊。」
外面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哭声,只见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走进了邵老爷子的家里。
「您还把我侄女打昏在地,您还是跟过去一样,真不是个东西。」
侄女,我不可置信的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是我叔叔,我爸死之后,一直是我叔叔养着我。
直到他调戏小寡妇被邵老爷子赶出了村里,我才回到爷爷家里。
「朝龙,你怎么回来的?」
当年叔叔被赶出村里闹得很大。
叔叔一直记恨着邵老爷子,谁也没想到他会再回来。
「叔叔,您怎么回来了?」
我的眼早就被泪水模糊住了,叔叔的脸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眼神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我回来,当然是复仇了。」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那个一个黑布包裹着的东西。
是那个画卷,上面还画着邵老爷子的画像。
05
「我就亲了张寡妇一口怎么了,你还鼓动全村人给我轰出去,都是男人你装什么啊。」
「要不是你,我爹的这些东西都得分我一份。」
「听说我爹的那些钱都被你拿去充公了,我呸,你就是私吞了,快说,我爹的钱都去哪里了!」
叔叔一步一步朝邵老爷子逼近,整个房间都能清楚地听到邵老爷子的喘气声。
我上前抱着叔叔的腿,想让叔叔放了邵老爷子一命。
「叔叔,邵爷爷没有骗人,钱都给村里人用了。」
「叔叔,那个画卷太危险了,你不要用了!」
我想劝叔叔放弃那个画卷,我不想让更多可怜的人葬送在那个画卷上,也不想让奶奶的怨气再次增大。
「滚,你懂个屁,这是摇钱树,果然是个小贱人。」
邵老爷子不管怎么说,叔叔都不相信爷爷的钱不在邵老爷子家了。
但是又问不出什么,叔叔只好把邵老爷子家里有钱的东西都搬走了。
「邵老爷子,我就不打扰了,您好好休息吧。」
叔叔丢给邵老爷子最后一句话就关掉了他家的门,我透过门缝最后看了一眼邵老爷子,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了。
果然,三天后,邵老爷子就死在了家中,死相极惨,全身发紫流血而亡。
叔叔去邵老爷子家里,把他的头砍了下来,放在驴车前端,驾着驴车在村子里游走,身边就放着那个画卷。
他这是向全村人宣告,他将替代邵老爷子管理全村,也将接替爷爷,继续替他们画画像。
「谁管村都行,只要这副画卷还在就行。」
在一众人中,传来了让我熟悉的声音,我一抬头,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神,是余夭。
这个人让我感到恶心,和叔叔一样恶心。
但好在叔叔会念在我们有血缘关系护着我。
我急忙收回眼神,加快步伐朝前跟上叔叔的步伐。
「哎,小圆,走啊,去我家床上玩啊。」
我没想到余夭会这么大声的说着,我惊恐地回头,却对上了他狰狞的笑脸。
「哎,你们不知道吧,小圆看着平时文文静静的,其实那方面特别猛,我不满足她,她还用竹签扎我。」
余夭朝众人展示他手上的伤疤,一时间周围的议论声四起。
我想张嘴解释,眼泪雾蒙蒙的。
眼角的泪水还没来得及落下,一个长鞭就从眼前划过。
「小子,再造谣你的命就别要了。」
叔叔用驴鞭狠狠地甩在了余夭的脸上,余夭的脸直接裂了一条缝。
余夭捂着嘴痛得在地上打滚,刚才和余夭搭腔的人吓得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上前帮他。
叔叔驾着驴车掉头,车轮猛地地压在了余夭的腿上。
巨大的疼痛感使余夭再次长大了嘴,嘴上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开来。
从这天起,余夭脸上多了一大长长的疤。
我跟着叔叔回到了家,心里多了一份窃喜。
这不是余夭第一次在外面肆意辱骂我了,多亏了这次叔叔能够为我出气。
「叔叔,谢谢你。」我由衷地感谢叔叔。
「替我上药。」
叔叔掀开了他的衣襟。
那被后山荆棘划破的口子还没有愈合。
血淋淋的皮肉映入眼帘。
就像当时爷爷活剥奶奶的皮一般。
我一下子被吓到了,手指打颤,不小心将叔叔的药酒全都打翻在地。
「叔叔,那画卷真用不得啊,爷爷就是被那画卷给害死了,我们还是把画卷放回原处吧,让奶奶安息吧。」
我的哭声越来越大,我希望能换回叔叔的良知,可是我还是低估了人心的贪婪。
「明天,这画卷就要重新开始用了。」
06
我无法说服叔叔,半夜却因为这事怎么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我还是起身,准备去寺庙里拜一拜。
我从爷爷的贴身衣物里找到几只香,那是当时用我奶奶的骨灰做成的,叔叔并不知情。
我不敢出声,脚步轻轻的离开了家门,逃到村里的破庙中。
「奶奶,我求你熄了火吧,我求你放下怨气吧。」
「只要这画卷不再起作用,叔叔也就不会再用了,就不会在有无辜的人的丧命了。」
村子里说话隔墙有耳,保不齐什么地方就有人在偷听,我尽量压低声音,略带哭腔冲着面前的土菩萨说到。
可当我一抬头,手中的骨香竟然断掉了。
不能,不能断。
我抹黑找到火柴,再次点燃骨香,没想到又一次断掉了。
或许是外力作用,但我的心里却被浇了一泼冷水。
我将骨香插在土菩萨面前,然后磕了三个头,离开了寺庙。
等到我走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刚推开门,就正对上一个男子的眼光。
没想到,这么快,叔叔的第一个顾客就上门了。
这个男人我认识的,是村口磨豆腐的王大叔,王大叔平时为人憨厚,豆腐也是味美价廉。
但这都是他伪装出来的,我知道,他是我爷爷这里的常客。
王大叔和我叔叔坐在门口喝茶,像是等着我回来一样。
「这样的好宝贝,怎么能断掉呢,那邵老头真不识货。」
王大叔在我家里丝毫不掩藏自己的野心,与平日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招手让我过去,我不敢怠慢,此时叔叔右手正拿着那个驴鞭。
见我走近,王大叔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
「把他画上吧,这是我弟弟。」
王大叔与其冷漠,丝毫看不出一点人情味。
「这小子,在外面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回来还显摆上了,他要是死了,那些钱都是我的。」
王大叔的弟弟早就知道,在这个村子里不会有什么出路,一直拼命读书,赚钱之后,还回来给村子里修了路。
但是在王大叔眼里,只看到弟弟抢尽了他的风头,只看到村子里对弟弟赞赏有加。
「我的这双手啊,可不能再见血腥了。」
「小圆啊,这个,还是你来画吧。」
叔叔说完将王大叔手中的照片抢夺过来,塞到我的怀里,从身后拿起画卷平铺在两人的桌子面前。
两人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眼里的贪心已经藏不住了。
「叔,叔叔,我从来没画过,从前,从前都是爷爷亲自来的。」
我向身后退了半步,磕磕绊绊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