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0月6日,两人乘坐国民党的汽车进入胡宗南防区,却还是被人给拦了下来。搜身以后,从他们身上找出了一封胡公冕写给胡宗南的信和中共西北局的一些文件,随后这两人被强行关押了起来。
彼时,新中国已经成立,解放军气势如虹,国民党军大势已去,但胡宗南麾下依旧掌握重兵数十万,仍然具有顽抗的实力。胡宗南率部龟缩汉中,企图凭借天然屏障阻击解放军前进的步伐,替蒋介石尽最后一份力。
策反胡宗南解放军解放全中国已是大势所趋,胡宗南拼死顽抗也阻挡不了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最终无非是螳臂当车,落得一个凄惨结局罢了。
但胡宗南部是国民党的精锐部队,在抗战时期又处于大后方,受到的损失最小,仍然具有相当强的战斗力。解放军与之决战,虽然结局必然是胜利,但这个过程中的伤亡在所难免,汉中百姓自然也难逃战火的摧残。
周总理心怀天下,更加心怀百姓,自然不忍心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打算尽最后的努力,派人去策反胡宗南,希望胡宗南为了汉中百姓、为了全军将士考虑,能够选择站在人民大义这边,率部起义!
为此,周总理找到胡公冕,希望他能再次劝说胡宗南,为了汉中百姓,为了两军将士,也是为了胡宗南。
胡公冕与胡宗南的关系特殊,早在投身革命之前两人就已经结拜(同时结拜的还有章旭初)。黄埔军校建立以后,还是胡公冕介绍胡宗南报考,胡宗南因为年纪大而被录为备考生,又是胡公冕上下打点帮他解决麻烦,胡宗南这才有机会成为黄埔军校的正式学员。
胡公冕与胡宗南是异姓兄弟,胡公冕又是胡宗南的贵人,所以胡公冕在胡宗南的心中有很重的份量。在周总理找胡公冕之前,其实胡公冕就多次劝说过胡宗南,只是胡宗南始终犹豫不决,这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周总理清楚胡公冕与胡宗南的这层关系,所以才让胡公冕再劝一下胡宗南,而胡公冕于情于理,自然也不会拒绝周总理。为了能让胡宗南回头,胡公冕写了一封亲笔信,又找来孟丙南和张新两个人,让他们带上自己的亲笔信,跑一趟胡宗南防区,当面劝一劝胡宗南。
孟丙南的妻子是章旭初的女儿,章旭初的女儿又是胡宗南的干女儿。当年孟丙南与章旭初女儿结婚时,胡宗南还亲自到场给他们当了证婚人,因此,孟丙南算是胡宗南的干女婿。同时,孟丙南还在胡宗南部工作,经常与胡宗南有来往,关系颇为密切。
张新则是胡宗南小两届的校友,又是胡宗南的同乡,同样在胡宗南部任职,与胡宗南经常有交流,深受胡宗南的信任。胡公冕之所以找这两个人替他送信,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两位都是胡宗南信得过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与胡宗南当面沟通,胡宗南才有可能听进去他们的话。
孟丙南和张新都是胡宗南的老部下了,所以在胡宗南防区内仍有一定的人脉,他们刚进防区不久,就受到第一军军长陈鞠旅的热情接待。当陈鞠旅得知他们要去汉中见胡宗南时,还专门派了辆军车送他们过去,却没想到半路被人给拦了下来,还把他们给关了起来。
陈鞠旅大小是一个军长,派车送两个人却被被人给抓走了,到底是谁这么不给面子?这个人名叫唐西园,时任胡宗南部的侍勤队长。所谓的侍勤队,其实就是胡宗南培养的一个特务机构,专门向胡宗南负责,在军中具有很高的地位。
所以,侍勤队抓了孟丙南和张新,陈鞠旅还真就不好发作,毕竟在抓到他们之后,除了发现胡公冕的亲笔信以外,还发现了一些中共文件。陈鞠旅不冒头还好,若是这个时候逞英雄,再被按一个“通敌”罪名,他可吃罪不起,也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但唐西园也不是一个鲁莽之辈,当年戴笠亲自推荐他到胡宗南身边,替胡宗南管理这支侍勤队,自然有他的长处。
秘密召见唐西园这次果决的抓了孟丙南和张新,其实也是替胡宗南考虑,毕竟胡宗南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其中安插了不少的蒋介石眼线,若是让孟丙南和张新大摇大摆的穿过防区,当面与胡宗南商量起义的事情,这会让蒋介石怎么想?恐怕事情没办成,蒋介石就会先将胡宗南给办了,这才是唐西园动手的真正原因。
当然,他的这个举动也可能是由胡宗南直接授意,毕竟自己防区来了什么人,该做什么事,胡宗南当了这么多年的“西北王”,自然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期犯糊涂。笔者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因为孟丙南和张新被关起来不久,胡宗南就单独秘密召见两人三次,与他们各自进行了三次密谈,若胡宗南心中真的没有半点起义的想法,就不可能这样做。
先抓起来,再秘密召见,既蒙蔽了蒋介石,又能与我军取得联系,这是胡宗南的办法。这个办法有效,他也有起义的想法,但心中的顾虑却更多,所以胡宗南想借机打探一下我军对他的真实态度。
胡宗南三次召见孟丙南,孟丙南向胡宗南表达了解放军的政策好,继续顽抗只有死路一条,必须像傅作义、程潜等人选择起义才是唯一的出路。这番话很正确、很正式,但胡宗南却不喜欢听,对自己的这个晚辈颇为不满,最后几乎是带着怒气让他离开的。
反倒是对张新这位昔日的老部下,胡宗南的态度要更好一些,谈话的内容也更深入一些。张新在胡宗南第一次召见他时,将胡公冕的亲笔信,以及中共西北局的那些文件交给胡宗南,让他先过目。
原来,之前孟丙南与张新出发时是分开行动的,各自走一条路,胡公冕的亲笔信和文件也各带了一份儿。后来阴差阳错之下,才在进入胡宗南防区时意外会合,这才一起进入了防区,却没想到在防区内被抓了。
孟丙南的东西带在身上,被侍勤队的人给搜走了,但张新的东西却藏在了鞋底,因此保留了下来,这才由张新当面交给胡宗南过目。或许这样的做法并不能发挥什么决定性的作用,毕竟侍勤队搜上去也要交给胡宗南,但从这样的细节来看,就能发现胡宗南愿意与张新深入探讨的原因。
张新和孟丙南不同,他不谈政策,也不谈此行的任务,反而与胡宗南探讨起解放军的战略战术,引得胡宗南颇为着迷,这一聊便是整整两个多小时。
其实,对于解放军的政策和张新的来意,胡宗南心知肚明,再反复提及意义并不大,反倒是这样拉近两人的关系,对于策反胡宗南更加有利,可见张新是深谙此道的,做事要更加老练一些。
张新与胡宗南各自心如明镜,却又谁也不提,张新不说,胡宗南也不问,两人虽然畅谈两个多小时,气氛颇为轻松愉悦,但谈话始终没有入正题,第一次谈话就这在这样的氛围下结束了,两人不像是两个立场的人,就像是两个单纯了老乡、校友在叙旧。
很快,两人迎来了第二次见面,这一次张新没有顾左右而言他,与胡宗南简单的寒暄之后,就单刀直入的问胡宗南:“先生,下定决心了吗?”胡宗南不是糊涂之人,听了这个问题后却装了糊涂,他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你就不怕他们整你吗?”
显然,这一次谈话要比第一次谈话更加正式,从张新的问话和胡宗南的反问可以看出,他们已经开始谈正题了。胡宗南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张新的问题,却已经给出了答案,他并未下定决心,心中仍有顾忌,所以反了一句,询问一下张新现在的处境,也好从中窥探自己起义后的处境。
三个问题张新认真的回答了胡宗南的问题,又将自己在解放区的见闻讲述给胡宗南听,所讲的一切与胡宗南在孟丙南那里听到的答案相差无几,这样的情况令胡宗南十分满意。胡宗南分别与孟丙南、张新单独密谈,其中不乏有互相印证之意,此时发现两人所言一致,戒心顿时放下不少,这也就促成了胡宗南在第三次召见张新密谈时,问出了始终深埋心底的三个问题。
第一,彭德怀的身体还好吗?
这当然不是一句普通的拉家常,而是胡宗南在打探彭德怀对他的态度,毕竟他与彭德怀交战多年,是他最大的对手。这么多年来,彭德怀的兵力始终处于绝对劣势,却偏偏总能化腐朽为神奇,屡屡击败兵力、武器占据绝对优势的胡宗南, 被胡宗南视为“自己的军事克星”。
张新当然明白胡宗南在问什么,所以并没有答复彭德怀的身体状况,而是学着胡宗南之前的反问方式,也反问了胡宗南一句“你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在抗战初期不是谈过话吗?”言外之意,彭德怀的态度你应该很清楚;
第二,赵寿山在那边过的怎么样啊?
赵寿山曾是杨虎城的部下,在抗战期间以军长的身份与日军对抗,后来被蒋介石用手段夺了兵权,被逼无奈之下选择起义。
这个问题其实还是在打探起义将领在我军的待遇如何,可见胡宗南始终犹豫是否起义的真正原因,就是担心自己昔日与解放军作对,起义后会被处置,对解放军的政策理解并不充分,所以一再向张新求证。
在这一点上,张新给胡宗南指明了方向,告诉他人民欢迎弃暗投明的赵寿山将军,却并未肯定的答复,毕竟这样的回答才是真正负责任的答复,因为胡宗南起义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张新无法定夺,去见胡宗南之前也未得到这方面的指示。
第三,文天祥这样的人,那边是如何看待的?
胡宗南自比文天祥,将自己视为国民党一方的主战派,摆出一副要顽抗到底的姿态。他这样做,是希望从张新的回答中找到答案,希望解放军能够接受他这种顽固派。但张新在这个问题上,却显得格外坚定,当场指出胡宗南与文天祥不同,文天祥是抵御外敌,胡宗南是残害同胞,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是啊,张新是去策反胡宗南的,不是求胡宗南起义的,这两者之间有天壤之别。在这种立场问题上,张新不会让步,这也体现出张新投靠我军的真诚。
然而,这番话落入胡宗南耳中,却给胡宗南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他心里最后一丝侥幸毁灭了,有些恼羞成怒地质问张新:“你这样做想过校长没有?”说完这句话,胡宗南就让人将张新带下去,自己则难以抑制激动的情绪,瘫倒在沙发上掩面哭泣起来。
后来,胡宗南命朱亚英与解放军联系,最终却没有选择起义。因为在此期间他奉蒋介石之命去了一趟台湾,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起义的念头,此前的一切努力全都付诸东流。事实证明,胡宗南的决定是错误的,最后的兵败令他晚年在台湾诸事坎坷,年仅66岁便抑郁而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