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是防卫过当误杀了人,天亮就会自首。
他生怕我报警,毁灭他最后的自由时间,要求我整夜在他旁边。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发现事情比我想象中的复杂恐怖多了。
01
凌晨十二点半,我无精打采,眼睛红肿爬了十几层楼梯后疲惫地走出楼道。
出门后没走几步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外卖小哥撞了一下,我皱着眉刚想避让,却闻到很恶心的铁锈味,定睛一看,看到他浑身都是血。
他眼神空洞,浑身颤抖,手里还拎着一个在反光的东西。
我下意识觉得不对,后退一步,扭头想若无其事地走开。
来不及了。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也发现自己衣服上的大量血污。
那双恍惚的眼睛忽然聚焦,狠狠瞪向我,像个煞神,让我心头一凛。
我还想假装没看到,转身想离去,他却快步追了上来,拍了拍我的肩。
「站住,你走不了了。」
「我只是,我只是下来等人。」我急中生智和他道,「我朋友马上来……」
「我说你走不了了!听不懂吗?」
他面露狰狞,直接掏出尖刀,我拼命向外跑,大喊:「救命——」
但我才爬了十几层楼梯,腿本就发软,对方又比我高至少三十公分。
我被他轻轻松松追上来一把捂住嘴,然后往楼道里拖。
我拼命蹬腿,却被他拎小鸡仔一样往里拽。
我已经被拽进单元楼,口鼻都被堵得死死的,只能瞪大眼睛,甚至看到摄像头在盯着我们。
救命!救命!有没有人能看到!
我的脚只能在地上捂住的划出一些微不可闻的声音,我的剧烈挣扎对着铁塔一样的魔鬼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狠狠钳住我,我的肩膀被他拖拽得撕裂般疼痛。
他踢开安全门,要拖着我进楼道。
我深知一旦被拖进去凶多吉少,不断祈求能有人路过,为我谋得一线生机。
无果。
我已经被拖到了幽暗的楼道里。
完了。
我如坠冰窖。
本以为半小时之前已经够惨,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大厄运。
我本就就身心俱疲,下楼后还没等我再歇歇脚,就遭受此劫。
已经到了角落,他也不松开。
嘴里还碎碎念着:「别叫,你叫我就杀了你,你叫我就杀了你……」
我被他闷得都快断气,他才堪堪住了手。
我被他堵在楼梯隔间的墙角,逃也不敢逃,自然不敢喊叫刺激他,只是哆嗦着顺从:
「我不叫,你别……别冲动……」
他神色慌张,看起来濒临崩溃,痛苦道:「我已经冲动了,我刚才……可是怎么能怪我?我……」
「发生什么了?」我极力想稳住他,尽可能小声温柔地,「你告诉我,我给你想办法。」
「只能把你杀了!」他哆嗦着,「对,我掐死你,还没有血,更好收拾!」
我吓得半死,哭求道:「哥,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邪恶地瞪着我:「你们这些漂亮女人都该死!」
他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你杀我一个陌生人不值得啊,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悲戚地抽噎着,「我也不想惹麻烦的,我不会说出去的。」
「做什么都可以?」他上下打量我一通,忽然神经质地笑了。
我颤颤巍巍,小声哽咽:「都答应你!」
「我没故意去捅他!……妈的,老子早有你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想了想,试探道:「我给你作证,你只是,不小心戳到人……」
他表情一滞,就道:「他比我矮那么多,拿着刀骂我……我一把抢过他的刀……然后……」
他情绪过分不稳,让我愈加害怕,但我知道我不能乱。
「那是他拿的刀的话,」我只能从他支离破碎的语言里找出事情经过并安抚,「是不是他先要伤害你?你正当防卫弄伤了他。」
我极其小心地安慰道:「正当防卫请个好律师可能也不会很严重,你现在就开始处理这件事,对你最好了。」
「死了,肯定死了!他血溅了一墙!」
这个男人的语气带着战栗,仿佛有些兴奋,我吓一跳,随即觉得他应该只是恐惧得太激动。
「那我们赶紧想办法,总有办法的,而且你是正当防卫,我给你请律师……」我立刻又道。
他稍稍平定一些,看着我轻声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女人,会替我着想。」
他的神态和话语让我莫名难受,但我实在怕他又激动起来,只好含糊地点点头:「你也不容易……我答应帮你的肯定做到。」
「我没有家人朋友在这里,这事肯定很难办。」
他满脸空洞和呆滞。
「我可能会被关很久……逃,我能去哪里……我,我天亮自首。」
我默默地紧贴墙壁,只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然后他冲我伸出手:「妹子,刚才对不住了。我倒霉,你也倒霉,我不想提前被警察抓,麻烦把手机给我,我自首之前,你都得跟着我。」
我没有别的选择。
楼梯间昏暗的灯光照的他脸色阴沉,身上的血迹发黑,不知是不是灯泡有问题,还闪了一闪。
我听话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最后可以获得援助的工具,递到他手里。
02
「进去之前和你这样的美女待一晚也算老天待我不薄。」他呢喃道。
在这个监控都是视觉盲区的楼梯间,他脱掉了沾血的外卖员外套丢在隔间角落。
但是却把一直藏在外套口袋里的刀拿了出来,塞在了裤子口袋里。
虽然他对我说话语气逐渐客气起来,但我知道他还是想恐吓威胁我别搞小动作。
但是怎么可能?
我又没有手机,求助只能靠喊。
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等我喊醒了,还没等人家知道发生什么事,我就可以被这目测有一米九的铁塔一般高大的男人掐小猫小狗一样地掐死吧。
于是我在心中拟了两条路,第一条,听他的,随他要干什么,等到天亮他自己去自首。
第二条,找到有人的地方,见机行事,看是否可以求助。
第一条风险太大了,长夜漫漫,他看起来又不像冷静自持的人,谁知道当中他又有其他什么想法?
万一他越想越害怕,不想坐牢,把我杀了怎么办。
第二条则很难办。
我尽量会回应他的话,他应该还是很紧张,总会语无伦次地重复问我一些问题,在附近上班吗?本地人吗?结婚了吗?
这么晚下来干嘛?今天……
电梯都坏了啊。
他问到这里的时候我说我下来想买胃药。
于是他看了一眼手机,仿佛想到什么惊讶般道:「一点多了,你出来这么久,手机里也没人找,你一个人住?」
然后又神经质地笑了笑:「还骗我下来等人,你们这些漂亮女人惯会骗人。」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要是我说我家里还有老公,他会不会觉得会有人来找我,而又觉得我有威胁?
要是我说是,岂不是显得我孤身一人,消失了也没人会及时发现?
我没有及时回答这个问题,他盯着我的眼神逐渐奇怪探究起来。
我轻吸一口气,道:
「我和家里人吵了架,不想看到他。所以走也想走下来。
「又因为情绪不好感觉胃慢慢地有点不舒服,本来想想着去便利店看看有没有胃药或是止痛药。
「所以我说等人也不算骗你,我以为我老公会马上下来的。」
我想,这个说法比较折中,说明一时半会没人会来对他有威胁。
也不会显得我胃痛还爬了十几层很匪夷所思。
又有借口试试看能不能去买药。
且说明我也不是随手杀了也没人会发现的孤家寡人。
他「哦」一声,露出一个古怪地笑意:
「我要是有你这么漂亮的老婆,才不会把你气得出门。」
我强忍下心中的不适,也冲他笑了笑。
「而且我要是有你这么漂亮的老婆,现在也不会出门……」
他继续念叨,还摸了摸我的肩膀,
「你好像有点眼熟,但我从前没留意你。」
「啊?」他问得真奇怪,哪怕是邻居,一年到头都不一定会碰个面,他只是来送过外卖,对我需要留意什么?
我简直想跳起来躲开他的抚弄,又不敢,压抑着内心的恶心道,「可能你每次送外卖的时候,都没遇到过我。」
男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我的回答很好笑。
我怕得手心里都是汗,又听他道:「这栋楼里还有一个女孩也很漂亮,总穿短裙,很性感。」
他说着,露出一个有些许荡漾和期许的笑容。
他才杀了一个人,却在这里一会夸我漂亮,一会说另一个女孩漂亮,好像那件血腥的事情已经不存在,他可以开始和日常一样聊天了。
而他的日常,就是对陌生女孩评头论足,甚至在心中幻想。
他要是只是惴惴不安或是放空反而会让我安心一些,而眼前他这种脾气和心态让我恐惧感更深。
哪怕只是初夏,楼梯间也有些闷热。
我的不适感加重了许多。
我感觉汗慢慢地从额头渗出,于是故意靠着墙慢慢蹲下来一点,小声道:「胃开始越来越难受了。」
他又颇有同情地道:
「你老公对你真不体贴,要是我,我非但不会和你吵架,还愿意在夜里跑下楼帮你买。」
平心而论,他又高又壮,身材很魁梧,长相也浓眉大眼,算得上端正。
但他的神情总让人觉得特别别扭,我看久了察觉出,那是一种诡异又奇怪的压抑着的兴奋。
就好像,在他杀完人后的极端崩溃后,他逐渐享受到了刺激,所以他得意起来,才有闲心在这里和我近乎调情的交谈。
这种意识一下子让我毛骨悚然,再加上他这些看似关怀实则充满了轻佻和冒犯的言语,让我越来越害怕和焦虑。
我提着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乱了分寸,试探着顺着他的话道:
「可以现在照顾我一下,去买胃药吗?……我知道你不放心我走开,我们一起去。」
他不说话,审视着我。
我暗暗地用湿嗒嗒的手抓住衣角,想摆脱掉手上黏糊的触感,又小心地偷偷看他,做出一副因为不知所措而只能全心全意等他决定的样子。
他伸出手,猛地揽住我的肩膀,陌生男性的气息一下子包裹住我,汗臭和血腥味直奔鼻腔,我的胃一阵抽搐。
但我赌对了,他一定极度想要得到异性的寄托和关怀才会说刚才那些话。
所以也会自以为是的来表现自己。
因此,他哪怕觉得有风险,依然贴在我耳边道:「当然,但……你要听话啊,不听话的小东西下场都不好的。」
03
幸好小区门口的药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我们进去的时候,里面的时钟指向一点二十。
药店里只有一个娇小的年轻女性在值班,我不知道里面的仓库或是休息室里有没有人在休息等轮班。
我甚至已经脑补出要是硬碰硬,我和这位店员的身形绝对不占优势,大概可以轻而易举被他捅成重伤。
而且,我也没找到任何机会,男人始终紧贴着我,拦着我的腰,我被迫贴在他腿侧,感觉到一个坚硬的东西顶着我的胯骨。
我知道,那是一把才捅死过人的刀。
我努力地偏过一点,试图避让,他察觉到我的游移,又把我狠狠一搂,低声道:「干嘛?」
「那个……你口袋里有东西顶痛我。」
他听到这话怪笑两声,我觉得他想到了什么恶心的方向,心里愈加憎烦。
「快找,找到了吗?」
我不敢再多磨蹭惹急他,随意拿了一盒铝碳酸镁就去结账。
「有医保卡吗?」店员问。
我小声冲男人道:「我的、手机,我可以拿电子医保卡……」
我的手机有防窥膜,我脑中迅速想着,我直接切出备忘录打上报警或是110快速简单的字样,他只要不是凑到我脸边看就看不到,我正对着给店员看……
但,他没有上当。
男人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伸过去:「我给你付。」
店员不疑有他地扫了码,我只觉得一颗心落入谷底,降到冰点。
虽然这个方法粗糙冒险,但眼见完全没有给我任何实施的机会,我目前唯一的希望就似乎于此破灭,我咬紧牙关才没有发出愤恨尖叫。
「女士,你脸色不好啊。」店员忽然问。
她有看出什么吗?
我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试图拖延离店时间:「是……是啊,我很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胃,还是,是不是发烧了,你们可以量一下的话……」
那只按在我腰上的手忽然狠狠一拧,他在警告我。
然后他道:「小妹,你一个人值班?不怕吗?」
店员一愣,笑了笑:「怕什么,反正我们有监控的嘛。」
间接认定了店里确实只有她一个人!
而这个男人是在警告我,这里只有我们两个瘦小女人,绝不是他的对手,他要制服我们不是难事。
我泄气了,生怕拉店员下水,只转口道:「算了,不麻烦了,肯定就是胃疼。你再……再给我一盒创可贴吧。」
我顿了顿,小声地、仿佛很羞涩地道:「他胳膊破了。」
走出药店后,男人对我的态度更热切,春光满面地道:「我都没发现我胳膊被那鳖孙抓破了。」
我早在他和我闲聊时就发现了,但为了讨好他,我却道:「在楼道里不好意思看你,刚才你伸手帮我付钱的时候,我才看到你胳膊上有一个口子。」
我撕开创可贴,努力抑制住颤抖地指尖,小心地贴在他壮实的胳膊上。
然后才拆开我买的药,随便嚼了一片。
这种关心让他极度受用,他面上洋溢着杀完人不该有的愉悦,拉着我又拐入小区。
进去时其实要门禁卡的,但他似乎因为送外卖需要进来,讨好过我们这里的保安,冲人家打个招呼就放进去了。
我自然不敢和保安轻易求助。
因我情急之下对他的关心,他也没在乎我方才在药店试图拖延时间的行为,甚至对我更加敞开心扉。
他抱怨一晚上没几个价格高的订单,好不容易有一单,对面说会给他在平台打赏小费让他送上去,结果居然要爬十二层。
十二层,那不是我闺蜜柳潇潇的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