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第三年,一起吃过盒饭住过地下室,男朋友卫渡终于创业成功。
眼见着要向我求婚,我以为苦尽甘来。
转头却在我们共同的家里,发现卫渡有个放在心里多年,只能过好日子的白月光。
摊牌之后,我决定拿钱走人,放他自由。
他却跪在我面前,嗓音沉哑,
“优优,你答应过我的,会一直爱我。”
“求你。”
1
我把那扇门的钥匙扔到卫渡脸上,手脚控制不住发抖。
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又小心翼翼地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就这样摊开来。
我哭过一场,冷静地回忆起两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我从他的书房桌上拿到钥匙,打开了这扇房门。
起因是他朋友贴脸开大,面带嘲讽,口口声声说我配不上他。
我委屈又难过,一个人回到家,决定去窥探他的隐私。
这个房间当年他说留给他,我以为是需要空间,从来没干涉过。
我那么爱他,他是我一整个年少时期惦记着的人,这点让步算得了什么呢?
可我从没想过,卫渡跟我一样,也有他惦记多年的白月光。
只不过不是我。
整个房间都是铺天盖地的另一个女人的气息。
用过的画笔,陈旧的玩偶,穿过的衣服,看过的书。
还有一架钢琴,上头摆着两个人的照片。
房间里没有一点灰尘。
我想起许多个半夜醒来卫渡不见了的夜晚,我以为他在加班,为了我们的未来。
原来他或许就在这里,小心翼翼地为白月光的照片擦去灰尘。
我在钢琴面前坐下,怔怔看着卫渡和别人的合照。
那个女孩长发披肩,唇边有两个小小梨涡,安静地依偎在身穿校服的他肩上。
那是高中的卫渡,年少青涩,早早就生得漂亮极了。
是我这辈子没有触碰过的漂亮,他的年少时期属于另一个人,完完整整的。
我觉得脸上很痒,抬手摸到一脸泪水。
我静静坐在那里,一直等到卫渡匆匆赶回来。
衬衫上全是褶皱,眼尾泛红,跌跌撞撞过来要抓我的手。
他跪在我面前,脸侧被钥匙划了一道伤口,执拗地抬头望着我,手也缠上来:“优优,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
他话没说完,我一巴掌扇上去了。
伤口终于渗出一点血。
我满意了,恶毒道:“如果她死了,你就去殉情。如果她没死,你也没能力跟她破镜重圆,那你就上个锁,管好下半身。”
“别搞人机分离那一套,卫渡,我觉得恶心。”
他脸色变得苍白,我趁机又补了一巴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推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溜之大吉。
门在我身后合上的瞬间,我回头看到他似乎站了起来。
我急忙走进电梯,很快下到一楼。
这边很难叫车,妈妈早就等在门口。
她斜倚在跑车上,烈焰红唇,墨镜遮住大半张脸。
冲我抬了抬脸:“走,带你兜风。”
我向下抿了抿嘴角,后知后觉的委屈冲上鼻腔,站在原地等她过来拥抱我。
“我失恋了,妈妈。”
她不耐烦地嗯了一声,把我往车上拖:“那还等什么,回去继承老娘的家业啊。”
两泡泪水一下子就这么卡在眼眶里流不下来。
得了,我就多余跟她说这个。
2
她行动迅速,几天之内检查完我的护照,就麻溜地把我赶上飞机。
期间电话一直在催,我没心没肺道:“是哪个小奶狗啊,这么不懂事。”
她白了我一眼:“是生意的事。”
走之前她僵硬地拥抱了我,不熟练地哄道:“去散散心,回来就一切都好了。”
我们很多年没有过这么亲密的时刻了。
最近几年才逐渐亲近起来。
她当年毅然离婚走人,后来也没回家看我一眼。
即使父亲一直反复告诉我,她没有错,我还是难过。
我那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还绝然地抛下我。
我那么爱她,可我那时候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麻烦。
父亲死前,她来见了最后一面,我们又才有了交集。
她拍了拍我的背,语焉不详:“男人都是一样的。”
她很忙,很快开车走了。
我在非洲大草原上看动物迁徙,热气球悬浮在奔腾的野马群上空,热风带着草原的清甜气息在我身边盘旋。
我在气流涌动中放声大哭,声音被杂音吞没了,眼泪蒸发在热带干涸的空气中,留不下半点痕迹。
我懒得去管别人的眼神。
我恍惚间想起我跟卫渡也俗气地约定过环游世界。
那时候他还是个穷小子,出差的机票钱都拿不出来。
却紧紧环住我,承诺要给我最好的一切。
恋爱脑真该死啊,我那时候深信不疑。
却从没想过我只配陪他吃苦,他真正不舍得拖累的另有其人。
想着想着,一下子怒火上头。
凭什么啊?
我又不是在演什么苦情剧,怎么能提完分手就跑路!
老娘这些年的投资和照顾必须连本带利讨回来,然后再让他滚蛋。
我擦干眼泪,回到酒店就开始收拾行李,立马买了最近的航班回国。
几乎是我落地把卫渡从黑名单放出来的一瞬间,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我毫不犹豫地接了,并且没有给他先开口的机会。
“卫渡,我想你得给我钱。”
对面的人愣住了。
然后声音沙哑道:“是你吗,优优?”
不敢置信的语气之后,仿佛确认了什么,声音激动起来:“你在哪儿?我现在去找你。我有话跟你说,我……”
“我去找你。”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那我回家等你?”
狗男人分完手还正常上班呢,果然心理素质强大。
我从机场打了个车过去,花了八十块钱,小心眼地开了发票。
打开门的时候,扑鼻而来一股饭香味。
他系着围裙,举着锅铲手足无措地站在厨房门口:“你来了?”
我嗯了一声,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
他指了指厨房:“汤马上好了,很快就可以开饭。”
我笑了声,把发票拍在餐桌上:“我不是来跟你吃饭的,说了是来要钱。”
看到他穿着我买的米色家居服,皮肤白润面目俊朗的样子,突然就有那么一点不甘,调侃道:“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做饭来着?”
满意地看到他面露难堪,我开心了一些。
随即又觉得悲哀。
我真心实意爱了那么多年的人,我的白月光,自己另有白月光,还是人家的舔狗。
他还是把饭菜端上来了,我没打算动筷子,任由他不错眼地望着我,直接了断道:“你公司的股份我不要,但是现金要分一半给我。我们虽然没有结婚,但是你创业的时候,我是投了钱的,还辞职帮了你的忙,所以拿一半不算过分。”
“这套房子我不要,城西那套是我挑的,装修也是我一手包办,所以那套归我。你给我买的包包和珠宝我得带走,公平起见,送你的礼物你也不用还给我了。”
我一口气说完,喝了杯水。
他再也吃不下去,腾的站起来:“池优,那是我们的婚房!”
我不甘示弱:“所以呢,我还要把它留下送给你和前女友吗?你舍得让她住我住过的地方吗?”
3
想想他也不是做不出来,都堂而皇之把白月光的私人物品在我跟他同居的房子里锁了三年了,他能有底线?
如果不是他那群朋友,我不会知道他还谈过恋爱,至今被蒙在鼓里。
想到这里,我甚至有点感激那几个人了。
我总结道:“今天是周一,我给你两天时间把账理清楚。”
他的肩膀一下子垮下来,喃喃道:“你怎么能不听我解释?”
我施施然坐下:“那你现在就解释。”
他闭了闭眼:“我是有一个前女友。”
“好了,”我再次打断,“就听到这里吧。”
“你知道的,我是初恋,又有感情洁癖,早知道你是个脏黄瓜,我还会和你在一起?”
我不愿意听他回忆过往,我相信那些发生过的事里,单拎一件出来就可以让我无比难堪。
让我时时刻刻被提醒着,我跟他在一起的这几年,我吃的苦、付出的爱是多么沉重,却在他那里不值一提。
他摇摇欲坠,似乎再也站不稳了。
轻声说:“是我有私心,我骗了你,可我不是——不是脏黄瓜。”
他慢慢矮下身,直到跪在我跟前。
“我今天就把她的东西送走,我只是替她保管。”
我笑了,“也包括合照吗?合照也需要摆在钢琴上吗?”
我不挣开他缠上来的手,甚至还无所谓地用另一只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
喝完看了一眼,发现那杯子是我买的,手一抬,毫不犹豫扔到垃圾桶里。
随着那声闷响,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眼神带着一股无辜的迷茫,嗓音沉哑祈求道:
“我没有,我以前都没进去过那间屋子。”
“优优,你答应过我的,会一直爱我。”
“求你。”
我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他一直是沉默和高傲的,这些年虽然话多了一些,仍然还是那副刀枪不入的样子。
我刚得知他有个爱得死去活来的前女友的时候,忍不住自虐式地设想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他是何等热烈,以至于消耗了所有恋爱的热情,让他这些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那副清冷克制的德行。
我突然推了他一把,他猝不及防,倒在地毯上。
我站起来走了,顺手掀了一盏鸡汤。
收拾去吧,卫渡。
我真是恨死他了。
4
卫渡没有追来。
他不会追来的,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冷静、理智,似乎没有情绪崩溃的时候。
我第一次见他在十八岁那年,我跟一群朋友去玩狼人杀。
闺蜜林荫带了个我不喜欢的人过来,懒得跟那个人大眼瞪小眼,我打完本一个人出来了。
卫渡那天就站在商场一家新开的门店前面,穿着很大的玩偶服,被一群小孩推来搡去。
我咬着奶茶吸管站在楼上发呆,听见楼下传来的争执声,正义感轰的一下上了头。
玩偶里的人很显然已经站不稳了,那群家长还在跟门店负责人胡搅蛮缠。
我下了楼,上去就狠扇了还不停手的小孩手背一巴掌,他愣了一下,哇哇大哭。
家长终于反应过来,冲上来就要打我。
我笑眯眯地把玩偶牵到我身后,举起手机在众人眼前晃了晃:“你打啊,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应该马上到,刚好可以带我朋友去做个全身体检,视频证据也有哦。”
对方骂了两句,悻悻然带着大哭不止的小孩走了,我回头安慰身后的人,没得到回应。
他一言不发地取下玩偶服的头。
几乎是他露出面容的同一瞬,我就愣了。
那是个年轻的男孩,肤白如玉,面目舒朗,睫毛密密地卧在狭长双目之上。
他个子很高,头发乌黑凌乱,有细汗顺着利落的轮廓滚落下来。
脸上有些无法遮掩的难堪,小声道:“谢谢你。”
我被这张脸迷得头脑发晕,连连摆手:“没关系没关系,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抿了抿唇,闷声道:“不用。”
他脸颊泛红,显然是被闷得不轻的样子。
我决定好人做到底,把给林荫买的奶茶给了他。
面前的男孩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推拒这样的善意,最后还是接受了。
“你能再帮我个忙吗?我的书包存在超市门口的储物柜里,我还没下班,你能不能帮我取一下?”
他想给我钱。
可是这么热的天,他在这儿做这样辛苦的兼职,本来可能就舍不得买奶茶的。
我不可能要,刚想问他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身后就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池优,你让我们好找啊。”
我气急败坏,转身看见林荫把那个讨厌鬼沈乔领过来,赌气道:“我要回家了,你们玩吧。”
沈乔一开口又是阴阳怪气,我觉得扫兴,扭头就走了,顺便生了林荫的气。
这人阴阳怪气的,从小就欺负我,林荫明明知道我讨厌他,还总带他出来给我添堵。
那天回家之后,我幻想过许多偶像剧的桥段,譬如玩偶里的男孩突然成了我们学校的转校生,一来就坐在我旁边。
又譬如赶公交的时候被人群挤来挤去,刚好挤到一个人怀里,回头一看,竟然是他。
如此种种,一个人就把初恋的流程走完了。
可惜直到毕业,我也没见过他。
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再次遇见,是在大二那年。
他褪去了青涩,整个人变得沉稳极了。
我刚跟沈乔吵过一架,争吵之后,他沉默半晌,跟我说他要出国了。
我让他赶紧滚。
回去的路上,我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在校门口发传单,怀里抱着一捧多头玫瑰。
被莫名其妙质问一通的气闷立马消散殆尽,我心头怦然,缓缓走上前确认了一下,果然是他。
他还记得我,抬头看见我后眼里迅速浮现出惊喜之色。
他顿了两秒,随即友好地笑了,把怀里送剩下的花一股脑递过来,生怕我推拒似的,等我不由伸手握紧了才罢休。
他温柔开口,声音跟两年前大有不同,:“你在这儿上学?”
我头脑嗡嗡的,心跳得飞快。
这是长大了的卫渡的声音。
跟我无数次的想象中无法重合的声音,却意外低沉好听。
“是啊。”我强作镇定。
头脑昏昏,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着他的步调往前走了。
他那天请我喝了奶茶,吃了饭,花光了周末两天的工资。
分开之前,他低头看着我:“池同学,我下次还能约你出来吗?”
天降馅饼,我能不接?
平息了过快的心跳之后,我立马点头如捣蒜。
5
我打车回到酒店,心里又给卫渡记了一笔。
林荫终于忙完她手上的工作,要来陪我去看我的新房子。
这些年我妈一直在恋爱,却没有结婚,更没有别的孩子。
她所有的财产一年前就立遗嘱给了我,那时候我刚跟她解开心结,一跃变成富二代。
那天晚上卫渡抱着我不放,憋了半天,才说出来一句:“优优,你想回去妈妈身边么?”
我感受到他的不安,紧紧回抱住他:“我都这么大了,我妈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干嘛非得凑到一啊?”
他沉默不语,我就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温柔地亲吻他。
他感受到我的坚定,热情回应我,一场气喘吁吁后,他红着脸道:“优优,快了,我不会再让你过得那么辛苦。”
他没有食言。
可是后来睡不着的夜里,我都告诉自己:是因为我能吃苦,所以才有吃不完的苦。
他要是觉得配不上我,一开始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呢?
分手之后,我妈迅速去接我,这套房子就是她送我的分手礼物。
林荫来的时候沉默很久,才一边观察我的脸色一边问:“真就这么分了?”
“不然呢?”
我认真回答道,“你还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吧,荫荫。”
她面露疑惑,摇摇头。
所有人都知道我那么爱他。
我一字一顿道:“你还记得高中我们偷偷躲在你家看得的那本狗血替身文吗吗?”
她瞪大双眼,口无意识张开望着我。
我轻描淡写道:“你姐妹我就是那个替身。”
在她震惊且不解的目光中,我抬手摸了摸唇角。
那里有两个小小梨涡,卫渡亲吻过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