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舅妈走了。特别巧合的是，如二十年前外婆走时一样，我也同样在场。

而更巧合的是她和当年临终的外婆一样，也同样要喝水，但她终究是没喝上。

73岁的舅妈，今年二月份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脑部出血，一直躺在床上。

或许是寿命到了吧，平时身体健康并没怎么上过医院的她，竟然因为这一跤，就再也没起来过。

从确定脑出血那天她就不能自主进食了，全靠鼻饲。

主要是表嫂在家照顾她，表嫂因此充满怨言。

一生骄傲自负的舅妈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大小便失禁，一点儿生活质量都没有。

动不动还扯掉那个鼻饲管，让表嫂不胜其烦。

表哥表嫂结婚之后，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小学二年级，一个正上初中，正是花钱的时候。

舅舅四年前去世的，肝癌。

他去世后，舅妈就和表哥表嫂他们一起生活了，表嫂没啥太多的文化只能在我们附近的厂子打打零工啥的，表哥在外面工作，在一个厂子里当技术员。

舅妈负责帮着带孩子做饭。

普通百姓的家庭，没有啥抗风险能力。一旦家里有个大病或瘫痪的，对这个家庭来说就是灾难。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表嫂是个儿媳。

舅妈生病之前，我就已经被单位派到他们所在的县上做我们这边分公司的负责人。

因为有曾经去世的舅舅的面子，再加上我和表哥的关系一直都不错。

我妈就总嘱咐我："有空去看看舅妈，如果能有什么帮上忙的，尽量帮一把。"

每次去表嫂都愁眉苦脸的，偶而遇上表哥在家，看他总是用不耐烦的眼神看着舅妈。

我跟我妈说这些情况时，我妈说："舅妈这样的话，还真不如直接走了!"

我知道这是妈真实的想法，因为外婆的事儿，她恨了很多年舅妈。

这么多年除了舅舅去世的时候去他家一次外，单独和舅妈从无联系。

姥姥的祖上是建国前的地主，家产丰厚。在舅妈没嫁进来之前，外婆就单独给妈用祖上的金银备了一份嫁妆。

可后来我妈和我爸结婚，当时我爸家这边情况也挺复杂的 ，一旦拿过来的话，也未必就是我妈的。

出于这个方面考虑，妈和姥姥商量，这嫁妆就留家里了，等妈需要时再用。

我认为，就是这份嫁妆，成了以后妈和舅妈闹掰的导火索。

舅妈嫁进来之后无意之中知道了这份嫁妆的事，就有了私心，偏偏舅舅是个妻管严。

后来看我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而她和舅舅的日子却很一般，就怂咕舅舅牵头，和姥姥说："把这些金银留下来，用于他们小家庭的生活开销，说这些东西本来是属于姥姥的。就姥姥一句话的事儿。"

舅妈还提醒姥姥，她生的孩子也就是我表哥，才是家里传户口本的。

我姥姥在这个事儿上非常坚持，最终还是把这些东西都给了我妈。

因为姥姥觉得舅妈不踏实，是个只会败家的儿媳。

舅妈嫁到家里这些年，舅舅什么都听舅妈了，做过生意，养过兔子，还和别人一起投过资，干啥赔啥。

在加上平时她对姥姥也不好，姥姥有钱给她能有个好脸儿，不给她钱就整天阴着脸，各种找事。

我想当时姥姥的坚持也是想给自己留个后路吧，舅舅舅妈实在是不孝顺的话，还可以指着我妈。

但这个事儿，一直是舅妈心里的一根刺儿，现在想想，以她那狭窄的心胸，其实一直都是伺机报复的。

姥姥后来因为突发中风瘫痪躺到床上的那段时间，我妈正好被单位派驻国外，由于签证手续的一些原因，没办法及时回来。

瘫痪了不到一个月，姥姥就走了。当时我家只有我在临终的姥姥身边。

我那时十五岁，是好多事情记得清清楚楚的时候。

82岁的外婆，在回光返照的时候看到了我手里的水瓶，已经发干破了皮的嘴唇儿，上下动着，我知道她是想喝水。

就赶紧递上去了，没想到被舅妈一巴掌给我打地上了。

怒气冲冲地说："你要把这水给她喝了，她万一拉尿在裤子里了，重新换衣服，你给她换呀!"

舅舅也有些不满的瞅了我一眼，或许那个时候还是有点儿小了吧，加上平时对于舅妈的畏惧，我没敢再坚持。

可离得更近的表哥，却在舅舅舅妈注意力都在我这儿的功夫，把他手里的水倒在杯子里给外婆喝了。

外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口大口地喝着水，脸上暂时浮现出一丝满足。

不过是瞬间的事儿，舅妈发现的时候 ，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就给表哥一个大嘴巴!

打的太狠了，表哥的脸颊一下肿起来，表哥哭了。

然后姥姥也受了刺激，直接咽气儿了，眼睛都没闭上。

姥姥丧事办完后，我把这个小细节跟我妈说了，我妈哭的不行。

自那次之后，妈算是和舅妈断决关系了。和舅舅也仅是维持着表面姐弟的情分。

表哥表嫂结婚的时候，妈给单独拿了1万块钱，就当是她做姑姑的一份心意。

表哥是和我们一直有联系的。

或许当初舅妈对他的这一巴掌的影响，太大了。

加上舅妈在姥姥和他们一起生活时，平时对他的言传身教。

他对舅妈，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的。没有多亲密的那种母子关系。

所以当一周前，舅妈也到了临终前的弥留状态时，表哥一点儿都没伤心。

特别冷静地在电话里面安排舅妈身故之后的事儿，我和表嫂在舅妈身边守着。

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舅妈最后的要求也想喝水，可表哥表嫂没有一个人给她倒。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姥姥临终时的那个状态，

看不过去，想去倒一杯水给她喝。

可表哥表嫂都阻拦我。

表哥说："老人临终时拉尿，按照农村的说法，是方儿女，洗家穷!"

而表嫂则不高兴的说我："要我体谅体谅她和表哥。说表哥这次是请假回来的。他老板只给他2天丧事假，万一这口水喝下去了，再多拖几天，表哥就要扣奖金了。"

"而他们的两个孩子马上都要交补课班的费用。"

我无言。

只能看着舅妈带着遗憾离去。

现在想想或许不孝，真的是一种轮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