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建筑工地的民工兄弟们争取高温补贴后被老板裁了,
「热一热又不会死。西瓜那么贵,买给这帮短命鬼干嘛!」
我带着同事把老板办公室围了,对他拳打脚踢还帮他上了热搜,
「热一热又不会死。好好交待,争取减刑。」
(1)
郑四海把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塞到我鼻子下面,
「你被解雇了,周猛。」
前一秒,我正在联系水果店订冰镇西瓜,
「老板我要100斤西瓜,冰的,多快能到?」
还没听到老板回话,郑老板变果断摁掉了我的固话,
「周猛,谁给你的胆子挪用公款买西瓜?我同意了么?」
哈?挪用公款?
这天降的帽子差点给我扣蒙圈。
盛夏酷暑,毫无遮挡的工地板房内温高达40度。
体格不好的进去待5分钟就得头晕脑胀。
运输车的盖板烫得可以煎鸡蛋,再高一两度人就该熟了。
眼看着工人兄弟们在烈日下一边挥汗如雨一边奋力搬砖,谁能忍心?
有2个民工兄弟已经支撑不住中暑昏过去送医院了,家属在一边哭天抢地。
热射病,每年可都会致死的。
作为行政总监我想了各种办法帮民工兄弟们避暑,可老郑竟然一个都不批。
本来我想发点高温费让兄弟们高兴高兴,可老郑白眼一翻说公司没钱。
我又想了个招。
我打算买点清凉油和风扇,可老郑说那不还是变相高温费?
公司是大家的,不是某一个人的!
好吧,公司没钱发补助也就罢了,买点西瓜防暑降温总行?
可现在郑四海非要给我扣上了「挪用公款」的帽子。
这以小见大的能力堪称卓越。
我反驳,
「郑总你知道工地有兄弟已经中暑晕了吧?人现在还躺医院没醒呢!」
郑四海不以为然,
「那又怎样?这不就跟东北每年路上总要冻死几个醉鬼是一个道理?」
「有些人身体素质不好赖公司?」
「公司是营利机构又不是福利院。嫌热?滚!他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我火了,
郑四海说的还是人话不?
「郑总你怎么说话呢,员工关怀是正常公司都会做的,人命关天,你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郑四海阴森森一笑岔开了话题,
「周猛啊,你骂我没用,我问你,用钱之前打报告是你一个行政该做的。」
「请问这次你打报告了没?」
办公室里面的气氛变得更加剑拔弩张。
我闻言一点也不想降低音量,
「郑四海你讲不讲道理!我先买再报销不行么?我自己垫钱!一百多斤斤西瓜也就几百块!」
郑四海抓住一个点就不撒手地猛打,
「那就是你承认自己花公款没打报告咯?没打报告就是挪用公款!」
见我不答话郑四海还以为我理亏。
他继续吓唬我,
「我听大刘说公司最近丢了2台打印机,还都是你行政办公室的。你作为部门主管怎么解释?」
好家伙,这帽子越扣越大。
他还污蔑我偷公司东西?
「郑四海你要点脸,丢的打印机谁知道是不是被刘青搬回家了?」
刘青是郑四海的秘书,平时喜欢穿得很风骚。
她是郑四海的私人、贴身秘书。
两个人经常钻进储藏间一待就是一个小时。
可因为郑四海对外宣称自己单身,所以大家对这种办公室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听到我提刘青,郑四海不乐意了,
「小刘偷打印机?她不差这点!」
我抬腿就往外走,
「那我也不差那点!」
老郑借坡下驴,
「行啊周猛,既然不差公司这口饭,你走就是了!」
「不过周猛你不想下家公司知道你挪用公款的丑事吧?」
我回过神冷冷看着老郑那张丑脸等他继续放屁,
「所以呢?」
郑四海舔着脸,
「这么着周猛,你主动离职。这个月工资扣掉,然后你再把年终奖还给公司,咱们就两清。」
好一个两清。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最近老郑热衷于跟人谈离职了。
因为每一个人离职还要倒赔公司钱。
郑四海真是会广开财路。
(2)
我憋着一口气没处发泄只好去工地找方建。
方建,总包老大,人称方老大。
「这么大热天你怎么来啦?」
看到我进工棚老方很惊讶。
他把脖子上的毛巾一摘,擦了擦手,接着弯腰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我,
「大热天的,喝点水。」
我闷闷地喝了一口,不说话。
方老大反应很快,立马察觉不对,
「情绪不高啊周猛,咋了?跟蔫茄子似的。」
确实,以前我来工地除了跟他聊进度,其他就是闲扯淡。
别看方老大干的是卖体力的活,但他人品好、也够仗义。
我很喜欢他,所以有事儿也经常征求他的意见。
此时我看着他黝黑而满是汗水的憨厚面孔有些歉意,
「方哥,真不好意思,我本来想买点西瓜给兄弟们的。」
方老大看我欲言又止估计也猜了个大概,
「但是你们那个抠唆的老郑不同意?」
我苦笑,
「是啊,不同意,还把我给裁了。」
方老大的脸色深不可测,
「他在瞎搞!裁你这么个元老就为了你要买西瓜给工地?」
我点点头苦笑,
「不知道郑四海听谁说的,他还硬说我偷公司打印机,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老大拍案而起,
「郑四海这个傻缺爱给人扣帽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上次还说呢,你这种高材生怎么会跟他那么久。」
是啊,我从毕业来到四海集团至今已经整整五年。
我还是舍弃了大厂高出同等级公司50%的薪水来的。
我来的时候,四海集团全公司上下只有一间办公室,公司账面余额1000块。
郑四海怕我心里有落差还总给我做心理疏导,
「周猛啊,委屈你,但你相信哥,哥带你过好日子!」
我窝在办公室的行军床上整整睡了3年。
房子又阴暗又潮湿,梅雨季全屋子的霉长得很有层次。
最惨的是有一次我被毒虫咬了。
我满身疙瘩、神志不清地被老郑背到了医院。
那一晚,我一边输液一边跟投资人苦口婆心地谈合作。
终于,老郑找到了第一个资方。
他用这个资方的投资款投标了一个市政项目中的地下车库。
接着,四海集团找到了愿意给我们机会的总包。
车库开工。
这个车库市政项目完成后,四海集团赚了近500万。
虽然不多,但已足够我和郑四海欢欣鼓舞了。
老郑找我喝庆功酒,喝得泪眼朦胧,
「周猛,你才是咱们四海集团的贵人和福将啊!四海集团不会亏待你!」
我吃了他的饼,继续卖命干。
后面四海集团的项目一个比一个顺,项目金额也越来越大。
老郑自己赚得盆满钵满,在市中心买了别墅。
但我却发现他变了。
郑四海对同事越来越苛刻。
不仅如此他还别具匠心地折腾大伙儿。
什么夏天组织海滩捡垃圾,冬天组织扫雪。
这些打着「团建」名义的不花钱活动,都是郑四海想出来折腾人的鬼点子。
同事们受不了的自动离职,能坚持的比如我这种,也算是九死一生。
「正好我打算带兄弟们今晚团建,一起吧!」
方老大的话把我拉回现实,
「我说周猛,别发愁了,你等我会儿,等晚上喝几口酒就想明白了。」
方老大说着就去忙了。
晚上7点,我坐上了方老大的车跟他们去了烧烤摊。
可好巧不巧,我居然在烧烤摊遇见了熟人。
世界很小。
(3)
方老大刚坐下就对着摊主打招呼,
「嫂子,今天出摊这么早啊?」
摊主爽朗地笑了,手上不停,动作很麻利,
「是啊,夏天很多客人喜欢吃烧烤喝啤酒,我在家待着也没事,出来放松放松。」
我看向那个女人。
看样貌大概40岁不到,大热天她还戴着厚厚的口罩。
饶是如此,女人还是被烟熏得经常转过身去抹眼泪。
在摊主身后不远处放着个摇篮。
摇篮上罩着防尘罩、夹着个小风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