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没想到，我的前夫和前婆婆居然有脸来参加孩子的升学宴。

等我发现时，前婆婆已经冲到孩子身边，拉着两个孩子的手不住地说：“不愧是我们老刘家的种，基因好，他们爸爸就是个大学生，孩子们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我妈妈站在一旁，气得脸色发白，我爸也是黑着一张脸。

前夫站在不远处，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前婆婆，似乎有点手足无措。

再次看到前婆婆与前夫，我原以为我会气得发抖，但是我没有。

也是，当某些人真正地变成你生命中的陌生人后，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再也不会牵动你的心神。

02

我是李玲，那个手足无措的男人叫刘刚，曾经是我深爱过的男人。

我和刘刚是在打工时认识的。那会儿我们都在深圳的一家大型电子厂上班。我与他的家乡是相邻的两个县，口音相近，一众老乡常聚一块谈天说地，一来二去就这样认识了。

我外形条件还算不错，厂里有几个男孩子都对我有意思，刘刚也在其中。

那时候的刘刚，在厂子里是出了名的孝顺顾家。每个月领到工资后，别的男孩子总会呼朋唤友三五成群地外出搓上几顿。刘刚很少会参与进去。

每个月一发工资，他就会准时把钱打回去给他妈妈，只留下少量的钱来防身。

这样的刘刚让我心生好感。省吃俭用，孝顺母亲，有着自己的坚持，这些都是优秀的品格。所以，当刘刚主动约我出去玩时，我没有拒绝。

大概是因为身上的钱财有限吧，刘刚一般都带我去公园散步。也有约吃饭的时候，一般都是去大排档。

我知道他的零用钱不多，所以，他请了我一次，那下一次就我请回来。

03

我经常听到他提起，他妈妈那些年过得分外的艰辛。他的父亲过世时，他10岁，弟弟才8岁。

他妈妈天天起早贪黑，干完地里的活，就去工地打零工，和一堆大男人一起搬砖头扛钢筋，没日没夜地操劳，硬是一个人把他和弟弟拉扯大，不但养活了他们，还供他们去上学。

他说他读书成绩不是很好，所以读完大专就出来打工了。而弟弟脑瓜子灵活，读书成绩很好，考上了外地的一所名牌大学。

我当时听着这些，真觉得刘刚妈妈太伟大太能干了。一个单亲妈妈，孤身一人把两个年幼的孩子养大，一个读了大专，一个读了本科，真是太了不起了。

同时，我也认为，一个能时刻感恩妈妈的男人，品性是不会差的。

就这样，我在与刘刚的相处中，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一年后，我们走到了一起。

谈婚论嫁时，我妈妈却不同意了，说刘刚妈妈是个能干的母亲，但是这样的母亲一般会很强势。

她一个单亲妈妈，要把两个儿养大，既当爹又当妈的那么多年，不强势那是不行的。

我是家中的小闺女，上有爸爸妈妈疼着，下有两个哥哥护着，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进了他们家，不一定能与这样的婆婆处得来。

我那会儿满心满眼都是刘刚，哪会听得进去这些忠告？

在我整了几出为爱痴狂的荒唐事后，我爸妈屈服了，同意了我们的婚事。他们终究还是舍不得我难过，更舍不得我受到伤害。

怪不得人们常会说，在父母与子女的对弈中，最终妥协退让的通常是父母。

04

结了婚，我才知道爸妈是何等的先见之明。他们仨从小相依为命，心与心是紧密相连的。

我们生活的家庭环境不一样，对待事情的看法与做法也不一样。

刘刚兄弟两个都觉得，妈妈这么多年很不容易。他们都很尊敬妈妈，很听妈妈的话。

结婚后，刘刚依然按时把工资打进婆婆的帐户里。我提出异议，说我们既然成立了小家，就要有自己的规划，要学着自己管理自己的经济。

但是刘刚不同意。他说钱一直都是放他妈那的，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再说放他妈妈那挺好的，要用什么跟他妈说一声，他妈就拿钱了，省得我们费心。

他说：“父母在不分家，才结婚就要把钱要过来，这是信不过我妈么？这样做会太伤我妈的心了。”

刘刚还劝我也把工资交给婆婆管理。他说由一个大家长来统一管理家里的资金，家庭成员齐心协力，把这个家建设得更好。有什么事大家共同承担，这样的家让人很踏实。

我都听傻了，我上班后，我爸妈从不过问我的工资。现在结婚了，老公居然要我把工资上交给婆婆，这怎么可能？

再说他还有个弟弟呢，虽然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吧？钱都放婆婆那，各自成家了，怎么分得清楚？

刘刚听到我这样说，有点不高兴。

他说他们兄弟的钱虽然都放在妈妈的卡里，但是他妈妈每一笔都记着帐呢。再说，都是一家人，谁需要就谁用呗，都是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嘛？

看着刘刚那不愉的脸色，我哑口无言。我才刚刚嫁进门，就盯着婆家的钱说来说去，多少有点惹人生嫌。

可我没想到，因为我不肯交工资给婆婆，婆婆还生气了。

05

一直在外上班，也就过年过节才会归家。每次归家，婆婆都会拿一堆吃的用的摆放在我面前，挨个给我说这个要多少钱，那个又要多少钱。

次数一多，我就读懂婆婆的潜台词了，她这是想要我掏自己的生活费、伙食费。

我有点窝火，我一年才回家几天，能吃用得了多少钱？再说我丈夫不是每个月都把工资打进她卡里了吗？用我老公的钱购买的东西，还没我的份不成？

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为了耳朵清静，我每次回家，都会给婆婆几百或上千块钱，算是我的孝敬吧。

我怀孕后，因为怀的是双胎，孕期有点难熬。在五个月的时候，双腿开始水肿，做事走路都有点不方便，只能辞职回家安胎了。

我没想到，在我辞职没收入后，刘刚没有主动给我打过生活费。他的钱依旧全部打给婆婆，每次我问他要钱，他就叫我去问婆婆要。

可是，我每次问婆婆要钱时。婆婆都要我说理由。她觉得合理的，是必需的，就会掏钱给我。如果她觉得没必要，她就不给，还会把我说上一通。

就如产检，婆婆那个年代哪有什么产检啊，你跟她说这个需要做，她觉得你是没事找事大惊小怪。

她说刘刚的身体健康得很，只要我的身体也是正常的健康的，那么孩子就应该是正常的。

我被她的话堵了几次后，就没有再去找她要钱。太憋屈了。

婆婆还提醒我，你之前也有工资存着，要拿出来用的，不能老想着自己。

我把婆婆的话转述给刘刚。刘刚居然跟我说，妈说得对啊。

我心突然就凉了，第一次后悔嫁给这个男人。

06

后面孕期里的各种消费，我用的都是自己的工资，包括生产，后面的奶粉纸尿裤。到孩子一岁时，我的积蓄用没有，只能问刘刚要钱，他还是让我问婆婆要。

我跟婆婆的育儿理念不同，我说出那些花钱理由她都不认同。就如纸尿裤这一项，孩子还没出月呢，她叫我别那么懒，要学着帮孩子把尿。

而奶粉，她觉得孩子都能吃辅食了，就没必要再吃奶粉了。

我以为婆婆节省惯了，不舍得花这些钱。可是在孩子一岁半时，小叔子刘强结婚了，她一下就给小叔子掏了60万。

刘强在外地读的大学，毕业后留校，娶的一位教授的女儿。

婆婆怕小儿子在妯娌娘家人面前落了面子，出了10万彩礼，又掏出50万与妯娌娘家父母一起合资。给小叔子夫妻俩置了婚房，而妯娌那边还陪嫁了辆小汽车。

婆婆没少念叨：“幸亏是给了60万，否则我幺儿怎么能在媳妇的面前抬得起头哦。”

婆婆跟我说，她给幺儿买房办婚礼，把家里的积蓄花光了，以后要省着点用了。

我很震惊地问，那刘刚这些年的工资呢？

婆婆说都在60万里面了。我气得直说婆婆太偏心了。

“我跟刘刚结婚时，你只出了1万1的彩礼，而妯娌的彩礼却是10万。

我们结婚时，你们只把老家的宅子简单地粉刷一遍，就花了几千块钱。而小儿子结婚，你却掏50万给他买房子，连带着刘刚的那些工资，全被用光了。”

她有想过刘刚还有两个幼儿要养？大概她根本没考虑过，养孙子孙女也是要用钱。

07

婆婆说刘刚作为哥哥的，帮助弟弟是应该的，而且他也同意了的。

我打电话问刘刚。刘刚很平静地告诉我他们之前都商量过了，能帮到弟弟，他作为大哥，心里很开心。

刘刚叫我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他很快就会发工资的，到时寄钱回家，我有需要，问婆婆便可以了。

原来他们才是一家人，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被接纳进去。他们一家人团结得很，就我被蒙在鼓里。我心灰意冷，想离婚，但看到孩子那么小，又不忍心。

就这样，拖到孩子3岁，刘刚的钱还是放他妈妈那。

我想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去，然后出去找工作，但婆婆却反对，说没必要费那个钱，刘刚刘强没上过幼儿园，后面不都是考上大学了么？

我打电话跟刘刚商量，他还是叫我听婆婆的。我终于心灰意冷了，带孩子回娘家，提出了离婚。

你来我往地扯皮了一年，我才把婚离下来。离婚的一个月后，我才知道刘刚在外面有个相好，而那相好都怀孕6个月了。

我打电话骂他，他还说这一切都怪我。

刘刚说我天天盯着他妈手里的钱，整天算计着怎么分家产，动不动就违逆婆婆，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这让他心里好烦。

他说他工作已经够累的了，还要被这些事干扰，吃不好睡不好，搞到上班精神不好，差点出事故。如果不小琳陪在他身边，开解他，他恐怕早就疯了。

我听得满脸是泪，一个不理解你的男人，你跟他争辨有何用，他只会觉得是你多事，都是你的错。

08

我两个哥哥知道刘刚做的混账事后，趁刘刚回来时，带人去把刘家砸了一通。刘刚理亏，没有声张。

离婚不到两个月，他就跟那个小琳扯证了。可能因为新妻子肚子里有了一个吧，他没有争孩子的抚养权，但也没有给过一分抚养费。

前婆婆看准了我不舍得孩子，说要钱养孩子可以，但是孩子必须留在刘家。如果孩子跟亲妈走了，那心也是向着亲妈的，这样的孩子他们刘家养不了。

这么无情无义的一家人，我当初就怎么瞎了眼迷了心，非得往上凑呢？

知道刘刚婚内出轨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真想拿家伙去把那一家子给霍霍了。

我爸妈看我情绪不对，一边帮我看孩子，一边守着我，生怕我做什么傻事。

我大嫂觉得我这样下去不行，就硬拉着我去我哥朋友的店里学做包子。被嫂子逼着干了几天活，累得精疲力尽，我就没精力胡思乱想了。

之后，我把孩子送进幼儿园，和嫂子一起，跟着我哥的朋友学做包子。学了大半年后，那朋友觉得我可以出师了，我爸妈他们借钱给我，让我和嫂子合伙开了家包子店。

因为有这方面的天分吧，我们店的生意比我哥的朋友那家老店还要好，我很快就把钱给还清了。

一年后，我又新开了一家新店，独自经营，还招了两个人。就这样，我一个人带着一对龙凤胎，把他们养到19岁。

幸好有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他们护着，孩子们也不算缺爱，性格还算开朗。孩子们很懂事，读书很用功，做完作业后就会过来给我的搭把手。

09

19岁那年，他们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我父亲他们都很高兴，非要摆酒庆祝。

只是没想到这宴会进行到一半，我那前婆婆与前夫居然过来了，一来就拉着孩子说话。

我把两个孩子拉到身后，还没出声，我大哥我大嫂插身进来，挡在了我身前。

我那前婆婆依然端着一张笑脸，对我妈说，孩子他妈把孩子养得也好。

我二嫂笑眯眯地问前婆婆：“这些年孩子他妈妈一个人养孩子很辛苦的，孩子爸爸都没过来看过孩子，想是没出过生活费，没好意思过来吧？这回过来，是不是因为已经把孩子上大学的费用准备好了，特意过来送学费的？”

宴席上坐着的都是自家里的亲戚，听了我二嫂的话后，一个接一个地围过来问刘刚，给孩子准备了多少学费，今天给封多少红包……

婆婆拿出两个红包，一位亲戚笑呵呵地伸手拿过红包拆了，每个红包里面都装着一张50元。

那亲戚叫道：“才50，这怎么够呢？这么多年没给过红包孩子，多多少少补上些吧？”

前婆婆张张嘴，没有接话。

亲戚们没有停上，依然这个问一句，那个问一句：

“那你们准备了学费吗？”

“那你们准备了生活费没有？”

……

在亲戚们的追问下，刘刚红着脸低头不语，前婆婆尴尬地说，孩子们成绩那么好，上大学肯定能拿奖学金，听说大学里还能再申请那个助学贷款的，哪里还用他们爸爸交学费啊。

“他们挣的是他们挣的，你们给的是你们的，做长辈的哪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呢？”

一堆人围着前夫前婆婆在那追问，最后他们俩借口有事，挤出人群，走了。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孩子们，发现他们已经拉着外公外婆去继续吃席去了。

也是，这些年，前婆婆和刘刚都没来看过孩子，更没有为孩子们花过钱，所以孩子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感情。对他们来说，奶奶与爸爸，只是两个陌生的称呼而已。

09

前婆婆与前夫为什么突然过来，我多少能猜到点原因。

再婚没几年，刘刚的再婚妻子就跑了，留下女儿。听说还是因为刘刚把钱全给他妈妈，儿媳妇很难要到生活费。

儿媳妇跑了，前婆婆觉得那个女人下她大儿子的脸了，便对这个孙女喜欢不起来。

因为成长环境很糟糕吧，小姑娘有点叛逆，无心学习，初中没读完就跑出去打工了，没有再回来。后面谈了个异地男朋友，跟着去外地了。

听说刘强夫妻俩生了两个儿子，培养得很不错，老太太常跟别人炫耀这两个孙子。

不过，这么多年，刘强夫妇回来的次数还不足五指之数。大概是知道小儿子不会回这边住了，老太太和刘刚这是想指望我的两个孩子？

前年，前婆婆上过一次门，想让我回去，被我妈骂出门了。去年刘刚也来过我店里，被我大哥大嫂骂走了。

后面前婆婆居然还托人来劝我妈，说我这么多年没再嫁，心里肯定是还有刘刚，让我带孩子回去。

我妈妈气得不行，带着我两个嫂子，上门把前婆婆狠狠骂了一顿。

我心里早就没有刘刚的身影。刘刚婚后的种种行为，让我对婚姻失望透了，没想过再嫁。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放下来了。相比于婚姻里的柴米油盐，我喜欢守在我的包子店里。看着别人喜欢吃我做的包子，我很开心，也很满足。这样的日子很充实。

待孩子上完大学，出来工作，再各自成家，他们若有需要，我就搭把手；若不需要，我就到处走走。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想到更远的地方去走一走，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