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照《健忘村》
我抓着梯子的扶手,吃力地向上攀爬,梯子在风中好像摇晃了一下,我不敢松手,用力地抓紧梯子,抬头看向梯子的尽头,忐忑的心渐渐放下,马上就爬到头了,还有两阶台阶,我就能爬上房顶了。
深呼吸,抬起脚,一阶两阶,当我的脚登上房顶那一刻,我哭了,我终于爬上房顶了,再也不是别人眼中的怂小孩了,我是勇敢的孩子。
妈妈站在院子里,指着远方的一栋大楼告诉我,“小安,看见了吗?咱家的新房子就在那里,你穿过这一排房顶,就能走进新家。”
我站在房顶看了一眼连在一起的房顶,看向房顶之间那一条条窄窄的空隙,鼓足勇气,想要跳过去,可是,我的腿开始发抖,我无助地蹲在房顶上,脑袋发晕,我还是迈不过去。
从小,这道道缝隙就是我的噩梦,当别的小朋友轻松跳过去时,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当小朋友抢我的零食时,我追着他们跑,当他们爬到房顶,跳过那道缝隙,我只能委屈地落泪。
时隔多年,我已经是18岁的大孩子,我爬上了房顶,依旧跳不过那道缝隙,妈妈说那道缝隙是我的成人礼,我依旧没有跳过去,我好失败,眼泪顺着脸颊落在枕头上,呜呜的哭泣声,愈发大起来,惊动了家里所有人,妈妈把我摇醒,我茫然地看向他们,原来这只是一个梦,拍了拍受到惊吓的心脏,再也不会有人逼我跳过那条缝隙。
和煦的春风吹在脸上,我成了一名小学生,背上小书包上课堂,语文老师很凶,她是妈妈的同学,对我很严厉,我很怕她,她不开心时会提问我,开心时也会提问我,每一次我都会受罚,我回答正确,她就问我下一个问题,直到我回答不出来,她才罢休,我觉得她不是要问我问题,就是单纯地想打我手心。
今天也不例外,她让我背春晓,我很认真地背,“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她问我作者是谁?我答孟浩然,她问描述的是什么?我答春天的景色,她问我花落了多少朵?我答不知道,她拿起戒尺狠狠地打我手板心,我很委屈,小声说,“你知道落了多少朵吗?”她说我目无师长,让我站到教室最后面听课。
我好委屈,为何她要这么对我?我不争气地掉眼泪,发出沉闷的呜呜声。
我一睁眼,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身上穿着一套不合身的衣服,旁边坐着扩大版的同学,语文老师穿了一件红色的旗袍,站在台上致辞,原来语文老师的儿子结婚了,我来参加婚礼,本来拘谨的我,瞬间坐直身体,我是大人了,那就说明我小学毕业了,谁怕谁,别人鼓掌,我就是不鼓掌。
但,语文老师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看向我,我差点吓尿,立马鼓掌,手心都拍红了,语文老师还是看着我,笑眯眯地说,“咱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我被迫上了台,语文老师问我,今天谁结婚?我答您儿子,语文老师接着问,今天请了几桌?我心扑通跳了一下,还好,这个问题我知道,我立马大声地答,30桌,语文老师接着问,请了多少人?几位女士?几位先生?几个小孩子,会走路的几个?不会走路的几个?
姜还是老的辣,我低着头,小声地地说不知道,语文老师拿出戒指,笑眯眯地说,一问三不知,我委委屈屈地伸出手,发出猪叫的声音。
剧照《健忘村》
再次睁眼,我发现我不在小学课堂也不在婚礼现场,而是在一所高中,我背着书包,哭唧唧地问同学,“你说我复读能考上985,211吗?”同学看我一眼,摇摇头,“小安,你高考只考了250分,不要想太多,来年考个三本就偷着笑吧”。
我一想也对,干嘛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我问同学,“你考了多少分?也来复读吗?”同学傲娇地说,“不多,715分,我在想我是去清北呢?还是出国呢?还是……”
我默默地走开,同学的烦恼我不懂,我是一个连三本都考不上的人,好一点的专科院校也不要的小学渣,还是走远一点好。
老师问我的目标,我说能考上三本就行,实在不行,读个专科也行,老师摇摇头,说我没出息,我弱弱地说,“我是一个诚实的学生,不好高骛远,”老师说我没梦想。
我哇一声哭了,谁说我没有梦想?我拿着250分的卷子,没有痴心妄想,没有白日做梦,就想要一个能实现的梦想不行吗?
妈妈一脚把我踹翻,“吼什么吼?大半夜让不让人睡觉?”
我闭着眼,揉着被踹疼的屁股,哼哼唧唧地说,“妈,您这是家暴,我要报警,您虐待小孩子。”
老妈掀开我的眼皮,笑眯眯地说,“小安,你都是19岁的大人了,还说什么虐待小孩?”
我揉着惺忪的眼睛,轰隆隆的声音传进耳朵,原来我在火车上,我放寒假了,我已经是大学二年级的学生了。急忙凑到老妈身边,告诉她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很惨,高考只考了250分,被老师骂没梦想,妈妈咬牙切齿,揪着我的耳朵,恶狠狠地说,“你还真是怂,做梦都那么没出息。”
我怂吗?好像有点,从小到大,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难怪别人送我一个外号,“怂小孩”,顶着这个外号,度过我的童年,度过我的高中时代,直到大学才摘下这顶帽子。
一个转身,画面再次转换,回到曾经的小学课堂,一个小男孩站在台上大喊,“我不是怂小孩,你们不可以叫我怂小孩,你们不可以欺负我,我会打人的”。
我双眼冒光,崇拜地看着小男孩,如果当年,我有他一半的勇气,我也不至于顶着怂小孩的名头,让人奚落,特别是小学的语文老师,明明是妈妈让她照顾我,她却总是欺负我,问我莫名其妙的问题,让我每每噩梦不断。
小男孩好勇敢,我坐在台下,大声喊,“你好勇敢,加油,你是最棒的”,语文老师穿着高跟鞋,出现在台上,笑眯眯地冲我说,“台下那位同学请冷静。”
剧照《健忘村》
我睁开双眼,喘着粗气,从躺椅上坐起来,看向前方,白白的墙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疾步走到我旁边,问我还好吗?我愣愣地看着他,伸出手在他胳膊上用力拧了一下,我问他,“你疼吗?”他说,“疼”。
我吐出一口气,我醒了,终于醒了,不再是梦,我仰天大笑,我终于醒了。
一个帅气的男生冲进来,一把抱住我,轻声说,“小安,你终于醒了,你还好吗?”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帅气的男生,我想起来了,他是我男朋友小明,我要和小明结婚了,但小明有个可怕的妈妈,就是我的小学语文老师,我好害怕,我要分手,小明追问我为什么?我说,“我害怕你妈妈,我小时候,她天天打我”。
然后,我就来了这家诊所,医生给我催眠,我就睡了过去,我以为我一直在做梦,原来不是,那是藏在我心底的梦魇。
人生三大悲事,跳不过去的缝隙;被打肿的手心;失败的高考。我以为我会忘记,但见了未来婆婆,那些不好的记忆全回来了。
我害怕房顶与房顶之间的缝隙,妈妈为了锻炼我的胆量,把我最心爱的玩具抛到另一边的房顶,我为了玩具,逼着眼睛想要跳过去,结果我从房顶摔下去,当时的我只有五岁,摔下去的我好疼,真的好疼,那是我不愿回忆的过往,直到现在,我走路时,右腿还有轻微的晃动。
读小学时,妈妈为了让我成为一个好学生,拜托她的好同学,严厉管教我,也就是语文老师,语文老师有一段失败的婚姻,离婚后把孩子给了前夫,她一个人生活,性情古怪,不敢打别的同学,怕家长投诉,但,她拿到我妈妈给的免死金牌,对我非打即骂,无助的我只会哭。
还有我的高考,我很努力,很努力,但我不是一个聪明的学生,勉强考了一个二本,一直是我心中的痛,我就是一个怂小孩,就像妈妈说的,连做梦都不敢奢望去清北,让她没办法为我办升学宴。
我哭着伸手拧住我的大腿,好疼,不是梦,我也清醒地意识到,我长大了,我翅膀硬了,可以飞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