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事航海工作十几年了,现在是一名远洋船长。现在回想起2010年发生在船上的那件诡异的事,我的心里依然心有余悸,导致我现在当上船长后不得不信奉一些行为。
自从当上船长后,每次上船我都会带上一捆香,每天在船上祈福航安。那件事给我的影响很大,给我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创伤,如果不是自己有足够的意志力,我可能放弃了这个行业。我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父母,更不敢倾述给自己的妻子,担心这样的倾述只会成为我职业生涯的绊脚石。
这事还得回到十四年前说起,当初我还在船上当水手,也是我最后一年当水手。作为普通船员来说,船舶要是正常航行在海上的话,我们的这些人就干白班,也就是干一些粗活,比如敲锈,打油漆,对船舶进行保养。
当时,我所在的船舶是一艘散货船,船长199.9米,宽36.8米,船名就不说了,这艘船后来年龄到了,被拆解了。在这里就以“迷幻轮号”为名,方便展开叙说。
迷幻轮是我上的第三条船,这条船当时要走的航线是非洲到东南亚的航线,也就是非洲各国沿海港口到东南亚比如泰国,越南等国家。
就因为这样一个航线,让我们的船员最终出事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常说,船上无小事,船舶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有机械本身的问题,一旦出问题,都是人为原因导致的,再不就是外界因素导致的。
没错,那一次我们船舶从南非德班港口开出来,准备前往下一个国家塞拉利昂的港口靠泊。
一听说我们要去这个国家,船上的老船员,心里还是都有数的。
都知道,非洲是一个传染病的天堂,细菌与病毒丛生,影响着整个非洲人类的生命安全。
从南非德班港口开出来,我们的船长就开了一次安全会议,我印象很深,当时我们船正好在好望角,当天天气突发的差。
按照船上的气象传真仪,当时的天气并没有那么差,可当晚我们开会的时候,船舶却异常的摇晃。
大家不以为然,船长还笑我们的实习生小张,那点摇晃就受不了了?
可就在这些冥冥中不起眼的一些暗示,一些诡异的征兆,让我觉得接下来的船上生活要发生一些大事。当时我身份卑微,在船上只不过是一名水手,并不敢瞎说话,更不敢把这样有的没的想法向船长表达表达,否则船长会认为我晦气。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人真的要对大自然有一颗敬畏之心,往往一些不起眼的征兆却在预示着什么。
好望角突然摇晃、大西洋东岸安哥拉附近流星不停地从我眼中划过、塞拉利昂弗里敦港外引航站被小船撞大船、....
从事过航海工作并航行过我这个航线的船员都应该知道,当我们的船舶航行在大西洋东岸,安哥拉国家附近的海域,晚上只要天气好,抬头就能看到整片星空都是银河系。
唯美的银河,总是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每当船舶航行在这个地方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来到甲板上仰望星空,看那一望无际的银河,总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
可是那一次,我并没有感到放松,反而觉得很不对。
当晚,当我吃过晚饭,向往常一样来到上层甲板,仰望星空却发现非常多的流星从我的眼前划过,当时冥冥中好像看到了什么一样,却又说不上来,总让我喘不上气。我以为我的眼睛花了,还叫来了正在值班的三副到外面来,他也说难得看到那么多流星划过天际。
我当时觉得很蹊跷,晚上回到房间,我也觉得不对劲,可我又不知道怎么说,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点什么。
我这个人不迷信,但是我信自己的感觉。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对工作非常的小心,还时刻提醒别的船员要多注意安全。
这事我只能憋着,不能瞎说,反正就是感觉,而且这种感觉非常敏感。
经过十几天的航行,我们船还算顺利,来到了塞拉利昂弗里敦港门口的引航站处等候引航员的到来。
非洲人做事永远没有一个准,这是我知道的。当时我们到了引航站后,引航当局就说引航员马上就到,可我们足足在海上漂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他们出来,导致船长想要申请抛锚。
就在我们漂航期间,我们的船舶是没有动力的,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艘小船,无缘无故上来碰瓷,直接撞到我们船尾尾柱上去了,还好人家是小船,对我们大船没什么伤害。
可这些巧合的事情,让我心里总不得劲。
好不容等到了靠泊时间,引航员也来了,船员们脸上总算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本次靠泊,我们的船将要在这里停留三天的时间。这么长时间的靠泊,对于船员来说总算可以好好放松放松了,毕竟船上长时间的生活,多少让人憋气。
且不说别人,各种奇奇怪怪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后,每一天都过得很紧张,心特别累。得知总算要靠泊了,我整个人就像瘫软了一样,希望赶紧靠泊吧。
可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靠泊就显得很轻松,反而觉得自己很倒霉,很不安。
靠泊当天,正好是我的班。等所有海关的事情办理下来后,我们的船员纷纷拿着登陆证下去游玩了。
当时,船上的三管轮和二副背着背包从生活区下来,两个人聊得可开心了。他们的后面跟着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实习水手小张,一个是机舱机工。
对于实习水手来说,这次下去玩是他从南非德班港上船以来,首次下去,也是首次到国外游玩。
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情是非常激动的,毕竟也算是经历了船舶摇晃的日子,现在靠泊了,脚踩陆地,自然就有踏实感。可恰恰这样的感觉,让他从此后悔终生。
当时,四个人到我这边签到离船的时候,二副就故意笑话我,说我还要苦逼地在船上值班,而实习水手小张还能跟着他去下面“尝鲜”。
说心里话,我也想去啊,可工作不允许。再加上当时心情压抑,我更想要下去散散心。
无奈,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甲板,正式上岸。
离开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自己哪根筋作祟,嘴里情不自禁冒了一句:“大家还是悠着点啊,这可是塞拉利昂。”
大家笑了笑,仿佛在笑我胆小。
看着他们的身影离开了,我继续站岗值班。
大约上午十一点,船长突然通过高频电话呼叫我,问我目前有几个人下船去玩了?
我一路小跑到站岗亭,翻开登记本,上面清晰地写着二副,三管轮,实习水手,机工,大厨,铜匠,共六个人。
船长听后也没有回话,只是按了按呼应端的发射器,我这边能听到“呲呲”一声响。
当天中午十二点下班,刚进生活区,我就闻到了一股线香的味道。这味道和往常的香火没啥差别,差别的地方是船长怎么今天也上香了吗?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平日里,船长只有船舶在大海上航行的时候才会这么做,我们也能每天闻着这个味道。可是,船长在靠泊的时候点香,我是第一次遇上。
带着这份好奇,回到房间刚换下工作服,准备洗澡的时候,一阵头痛,当时没想到那么多,以为这里天热,大概是中暑了。所以急急忙忙洗了个澡,想着赶紧去餐厅吃绿豆汤,解解暑。
本以为吃点饭,喝点绿豆汤就没事了,可是回到房间后,头还是依然的一阵一阵痛,在加上上午晒太阳了,整个人没有力气,所以原本想要下去玩玩的,后来也直接放弃了,一睡就是一个下午。
我当时在船上的值班时间是上午的八点到中午的十二点,晚上的八点到凌晨十二点。我记得他们下去玩,一直到了晚上十点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我还夸他们胆子真大,敢在这个国家这么晚回来。二副先是问我下午有没有下去,得知我没有下去,又再一次笑我胆小。
我没有回应,大概是中暑,晚上还有些没力气呢。
塞拉利昂的夏天真的太热了,夜晚吹来的风都是热乎热乎的,空气中还夹杂着一股沙子的味道。看着他们大摇大摆的回去了,辛苦的一天也这么过去了。
可是这事才刚刚开始。
原本想着第二天上午上完班就下去,不想失去这个机会,毕竟第三天上午我的班就要卸完货离开了。可是,迟迟不来的伙食让我有些担心。
我们船这一次在这里申请了不少的海鲜伙食,船长从代理那里了解到这里的海鱼很新鲜,也很便宜,所以船长果断在这里申请了两百斤的海鲜。
本以为第二天上午我的班来了,那下午就可以顺利下去。当我等了一个上午的班次,我也没有等来运输伙食的伙食车。
当时的心情是糟糕的,觉得这一次下去基本没戏了,主要还是担心下午会来,毕竟明天要离开,最迟就会在下午到来。
午间刚吃过午饭呢,准备回房间收拾收拾出行的行李,我就听到了走廊外面对讲机里传来伙食车来船边的声音。
听到这件事后,我已经知道这次要下去成了不可能。
果然不出我所料,还没等我放回背包,生活区里的广播就已经响起。通知的人就是二副,通知我们全体船员上伙食吊帮忙搬运伙食。
听到这件事后,船上闲着的船员们都到现场帮忙了。可当时,有个人引起了大副的注意。
这个人就是我们船上甲板实习生小张,他并没有在现场。
大副问我们这些正在搬运伙食的人,可我们都说没见到他,就连服务生长时间在餐厅和厨房工作的人,也说没有见到他来吃午饭。
这事引起了大副的注意,当时大副就让服务生去看看小张在房间干嘛。
“大副,实习生小张说不舒服,没力气说话,好像发烧了。”服务生着急着来到上伙食吊现场告诉大副道。
大副听完并没有马上上心,依然还在和我们一起搬运伙食。
大概是下午三点半,船上的海鲜全部搬运结束。我亲眼看到大副回到了办公室,却不知道他又何时想起了实习生小张的事情,所以又从办公室出来,来到实习生小张的房间。
当大副进入到小张的房间时,明显看到小张的状态不对,神情更不对。满头大汗,嘴唇发白。
那一刻,大副意识到情况不对。
大副显得很着急,拿起对讲机就喊船长并一同呼叫了二副到实习生房间一趟。
当时船长听到后,一个箭步来到小张房间,看到他的状态不对,第一时间就作出了判断,和大副说可能是疟疾,让大副快去给他打一针。
大副本想说不应该,毕竟我们每个人在来之前的一个星期,大家已经提前吃下了疟疾药,要说真的是疟疾,为何药物吃了没用?
可船长看他已经在发抖,所以完全不顾大副的解释,希望大副快点给小张打一针蒿甲醚。
这一阵下去,大家还没离开呢,小张的状态出现了反常。
躺在沙发上的小张,整个人出现了狰狞的现象,而且嘴巴里开始吐血。
那一刻,船长开始慌张,意识到情况不妙,一边离开小张的房间,一边问二副昨天下去后做了些什么?
在那个状态和氛围下,二副也紧张,直接说带着他去找当地女人了。
船长没有理会二副,去了办公室又回来了。只见船长手里拿着卫星电话往小张的房间来,此时此刻,小张的房间聚集着全体船员。
二副和三管轮都在场,他们正在和大副汇报昨天下去的场所,而船长已经接通了公司专属医务团队。当时我们公司的专属医务团队是新加坡的医护团队,专业监督船员身体健康的远程服务。
船长站在小张躺着的不远处,将眼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新加坡医护团队。
此时此刻,医护团队按照船长描述的特征,当场作出了批示,要求船长立马远离小张,并将这几天靠泊期间与小张有接触的人全部揪出来。
当时的场合氛围非常的紧张,船长似乎从医护团队里听到了什么。
我因当时无法下去心情不好,没有继续凑热闹下去,便直接回房间了。
可我刚到房间没两分钟,二副上房间来找我,问我是否有接触小张。
二副很着急,我也很着急地说没有。那一刻,我意识到情况不对,于是前往现场。
当我到现场的时候,小张房间的房门已经被封上,船员们在外面走廊处交流着。
通过大家的言语,我听到了噩耗声,说是小张染上了埃博拉。
一听说埃博拉,我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大学的时候就听说过这种病毒,属于世界上毒性最大的病毒。这种病毒主要流行于非洲,传播的方式靠体液传播。
听到这里,我在潜意识地往后退,我甚至不敢回房间,直接走出了这个生活区。
我站在门外面,透过窗户看着里面的人还在议论着什么。
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生命尽头有人在呼唤我。整个人的心跳在加快,心想着自己会不会被传染。
埃博拉的潜伏期因人而异,时间长短不一,一旦被染上,两三天的时间就会暴露出来,抵抗力差的,第二天就会出现五脏出血,肚子膨胀。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只想等着命运对我的安排。我蹲在生活区外面的阴凉处,时间还不到十五分钟,码头上来了一辆救护车,他们抬着担架,全副包裹,来到了我们生活区。
我以为他们是来救小张的,没想到码头上警车和救护车又来了几辆,我看情况不对了。
等我准备往生活区那道门走去,想要看看生活区里的状况时,里面的人都好像正在往我这边走来。
他们好像都要出来,那一刻,我是害怕的。
就在此时,全身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上来甲板上了,船长也带着他们从生活区出来了。
听着船长和医护人员的交流,我才知道我们要被带走,带去检查,带去隔离。
听到那一刻,我是害怕的。心想我们全军覆没,估计都被感染了。
那一刻,我体会到死亡即将向我逼近,我连喘气的机会也没有。
我们几个当时没有跟二副下去,也没有接触过他们的人,上了黄色救护车,而二副那几个上了白色救护车。
我不知道他们要带我们去做什么,只听到车里的三副说小张已经停止呼吸了,整个脏器,五脏六腑全部溶解,肚子已经炸裂。
那一刻,我是害怕的,心里在默默地祈祷自己一切安好。
很多船员的表情是狂躁的,就如狂犬病复发一样,而我坐在车厢里的一角处,连呼吸都是短促的。
车走了很久,总算到了一家医院,按照要求我们被带入到独立的房间,每个人一个房间,然后我们被要求全部的衣服脱光,说是有人会找我们单独消杀。然后针对个人进行全面的检查和留观。
由于埃博拉是有潜伏期的,每个人的潜伏期因身体条件各不相同,不过,医生说了,每个人都必须在房间里待满一个星期,每天会有人专门来送饭菜。
在独立房间里住了两天后,往后我接受了三次的心里疏导,心理医生隔着门,在门外为我疏导疏导,告诉我只要没和病人体液接触,包括唾液,血液,粪便接触都不会有大问题。
听着好像很安慰,这些东西我都没有接触,可是埃博拉是病毒,就算不会传播,我的心里也难以平静,所以医生疏导一次,我的心情能好十分钟,过后心情依旧紧张。
住在房间里,每天都是煎熬,一直都在等结果。只要结果没出来,我就无法入眠,我害怕离开,我害怕死亡,甚至已经想好了要给家人写下什么。
时间一天又一天的熬过去,每当想起小张最后被描述的样子,我就会回想起当初我们这一趟船来时经历的一些不可预测却又冥冥之中就要发生的征兆,难道这些并不是巧合,真的有预示吗?
我甚至想到了自己是幸运的,假如当初我没有在值班,跟着他们下去了,我也可能会被二副怂恿,那我的后果就不堪设想,假如当初我没有中暑,当天我也可能自己私自下去了,也可能会心里的想法,做一些肌肤之事。假如当初没上伙食,我是不是也下去了。
冥冥之中,又好像有预示,又好像有安排。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我只知道第七天,真的有结果来了,说我一切正常,是安全健康的。
那一刻,我就如一摊泥,整个人瘫软在地,久久不能平复。而又听说全体隔离的船员都健康,正常,那一刻,我是双手合十的。
大家都安全,我们被再次安排在一起,接下来就是安排我们的去留。迫于心理压力,公司也让我们自己做出选择,如果想要回家,就可以当场在医院做出决定,直接从当地飞往迪拜,再从迪拜飞往国内休假。如果不想休假的,可以继续上船,公司会安排当地的专业人员上船消杀。
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并不相信消杀的能力,所以所有人当场一致同意要休假回家。
当然,二副,三管轮,机工当时就被安排接受公司的惩罚。二副是罪魁祸首,不然一个新手实习生根本不可能会参与到其中,那么也不会有了现在的结果。从此,这个公司,这个地球上再无实习生小张。
这件事,直到今天我都不敢轻易回想起这件事,也不敢轻易在非洲放肆。虽然还在从事这个行业,却从来不敢对非洲人有非分之想,更不敢主动有非分之想。这些年,我们船只要还是去非洲,每个船员都必须接受霍乱,疟疾等各种疫苗的注射,以免非洲各种病毒的入侵。
不得不说,人活一世,有些东西在生活中冥冥中正在发生的,我们还是要心怀一份执念,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