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六十岁了，要强了一辈子，老了老了没了话语权。

他有两个儿子，老大没什么文化，娶了个二婚媳妇，什么都听媳妇的；老二读了大专，娶了个更厉害的媳妇，这个厉害不是人有多泼辣，而是能挣钱。

两个儿子都要看媳妇的脸色，在家里都是从属地位，当爹的老苏自然也没了什么权威。

他本想着自己是老子，儿子都要听自己的，老婆要听自己的，儿媳自然也要听自己的。真是儿大不由娘，谁都不管用。

老大刚结婚的时候，老苏还有个盼头，觉得小儿子念过书，起码不会像他哥一样娶个这么强势的女人，自己在大家庭里还能有话语权；结果，小儿子娶回来的媳妇确实有文化，但是太能挣钱了，地位自然而然就升上去了。

反观老苏，年纪大了，少爷脾气也一再被现实碾压，没有人愿意惯着他了，就连老伴也因为给儿子带孩子都变得硬气起来。

他实在是窝火，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人老了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他不高兴，但是没有人关心他高不高兴，也怪他年轻的时候太狂了，到了这把年纪不招人待见。

这天，孩子们都回来了，给老太太过八十八岁生日。在饭店吃饭的时候，聊到了小孙子上学的事儿。老二媳妇说要上私立学校，老师负责，升学率高，以后能读个好高中。

老苏一下子没忍住就开了口，说门口就是初中，走路三分钟就到了，怎么就非得上私立初中，学费还贵，公立学校师资力量也不错，关键是离家近，让孩子多睡一会儿。

一大屋子人就这个问题讨论了起来。

其实也就是闲聊，老苏却当真了，觉得众人——尤其是儿子媳妇——不拿自己当回事，孩子上学这么大事儿怎么也得跟父母商量一下，一年好几万的学费，干点什么不行。现在挣钱这么难挣，就得省着点用。

结果，生日宴变成了吵架大会，儿子跟他吵了起来，老伴也跟他吵，儿媳时不时还说句话，把老苏给气坏了。

“这个家我现在是没有一点话语权了是吧，你们现在都长大了，翅膀硬了，什么都用不到我了，什么事也不用跟我商量了是吧？”他气愤地拍了桌子，完全忘了是母亲的生日，只顾得发泄自己的情绪。

许是压抑太久了，他非得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一说，最好大家都能听一听，也好知道一下他的委屈。

好家伙，老苏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这些年怎么辛苦种地，在外边打工怎么不容易，怎么给哥俩买房子，准备的彩礼，娶的媳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谁也挡不住。

“现在我老了，你们觉得我没用了，反而我需要看你们的脸色了？”老苏最后的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或许孩子们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实际上，老苏在他们面前确确实实变得谨小慎微，甚至可以用卑微来形容。

曾经那么要强的一个男人，大男子主义，在家里什么都是他说了算，这会儿要看孩子的脸色，可不心里难受。

“他喝多了，都别往心里去，没事儿。”最后，还是老苏的老伴强行把他给拉了回去。

生日宴不欢而散，等所有人走了之后，老苏一个人躺在床上放声大哭。他哭的不是什么话语权，而是一个六十岁老人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