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剑臣,今年二十八岁,是一位形婚者。
所谓形婚,顾名思义,就是形式婚姻,也叫互助婚姻。
我和我老婆陈馨怡的婚姻只是法律意义上的婚姻,私底下,我们其实只算得上相互认识的普通朋友而已。
因为我的老婆是位女同性恋。
她可以说算是出生名门,爷爷退休前是厅级干部,奶奶退休前则是高校教授。
她爸现在是正局,她妈是地方商业银行一把手。
然而这样的家庭难免十分看重自己的脸面和声誉。
尽管现在的社会人们已经对同性恋包容了很多,但真要完全平等接受,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以我老婆对家里人一直隐瞒着自己同性恋的身份,不敢公开。
可是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家里催婚却是越来越紧。
我老婆实在没办法,于是便找到了我。
我跟她原因类似,但又有些不同。
我们是在一个形婚互助群里认识的,说原因类似,是因为我也被我妈连环夺命催婚。
但不同的是,我却并非是一个男同性恋。
我之所以走到形婚这一步,完全是因为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
我作为一个男人,却丧失了男性的一些能力。
为此我去过很多男科医院,无论中医还是西医,药也吃了不少,却总不见效。
我身体器官的发育都是正常的,但就是挺不起来。
医生说我这种情况不像器质性的病因引起的,建议我看看心理医生。
如果实在还是不行,也可以安个假体。
我上网查询了一下安装假体的详细信息,最终还是放弃了。
让我在隐私部位安一个很明显的操控开关,比被异性指着鼻子骂不行还要让我觉得丢脸面。
可是不治了吧,我又有点不甘心。
毕竟我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
尤其是对异性有想法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更让我感到失望和沮丧。
所以我最终还是决定试试心理疗法。
就当死马当活马医呗,万一有效果呢。
于是我以我老婆有点心理疾病为由,托朋友找到了一位很有名的心理理疗师。
可当我知道这位心理理疗师是女性的时候,我又打算放弃了。
她询问我放弃治疗的原因,我扯了很多谎,但都被这个懂内心洞察的心理学博士给一一揭穿了。
我实在没办法,只得把实情告诉了她。
在一位女性面前大谈自己那方面怎么怎么不行,我实在做不到。
但她得知了我抗拒治疗的具体情况后,却并不打算放弃治疗我。
甚至宣称说要免费给我治疗,还苦口婆心地劝我在医生面前不要有性别偏见。
我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我作为一个男人的面子问题,然后便扬长而去。
我以为那个心理学博士会就此罢休,没想到她居然还和我杠上了。
被她三番五次的去小区和公司围堵后,我最终被她锲而不舍的敬业精神所折服。
我答应她,等我考虑清楚、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之后,一定会去找她。
说是折服,其实是我怕她去得多了,被人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一时忽悠她的缓兵之计。
现在的人,捕风捉影、无事生非、编排故事的能力简直超乎你的想象。
那些好事者,仅凭一张图片、一帧画面就能给你编排出一部长篇连续剧。
出轨也好、心理变态也罢,都是我不能承受的八卦。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趁那些肮脏的苍蝇在嗅到美味之前,提前把菜端走,然后盖严实起来。
因此,让一个花枝招展的美女心理医生尽快远离我生活工作的区域才是我的明智之举。
我后来才知道,这位叫做阮梦的留洋心理学博士,之所以对我的事情那么上心,完全是因为她刚好在辅助她的洋导师做一项干预性性心理疾病方面的性心理医学研究。
阮梦的洋导师目前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所发表的论文大概率是要上《柳叶刀》的,如果阮梦能够在项目的研究上提供一些有价值的实证信息和数据,那么她是有机会成为论文的第三甚至第二作者的。
这才是她为什么在得知我的情况之后宁可不收诊费也要拉着我不放的真正原因。
和阮梦的那段纠葛暂且先放一放,还是先来谈谈我的同性恋老婆吧。
我和陈馨怡结婚之后,我们各过各的,相互之间并不干预对方的任何事情。
只有在需要我们两人同时出现的场合下,我们才会相互默契地各自表演一番。
我没有告诉陈馨怡我的具体情况,只是暗示过她我对女人提不起兴趣。
不过她似乎对我的情况也毫不关心,我是不是同性恋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陈馨怡之所以选我作为形婚的另一半,主要还是因为我各方面条件四舍五入勉勉强强还算是符合她父母的最低标准。
我重点名校硕士毕业,目前在一家互联网大厂任中层管理者,年薪还说得过去。
按陈馨怡的说法,群里的其他人,不是太老就是太穷,就我还像个人样。
其实她对于这些外在条件都无所谓,尤其是物质方面,人家自己根本就不缺。
在陈馨怡看来,毕竟是形婚嘛,又不是真的搭伙过日子,只是她的父母比较挑剔而已。
她如果找一个完全不搭调又不靠谱的人带回家,恐怕更会引起她父母的疑心。
“你知道的,混到他们那个层次还能如鱼得水的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了,你很难糊弄他们的。”
这是陈馨怡对我说的她对她父母真实评价的原话。
她跟我这么说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我在单独和她父母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否则我跟她的事情很可能会因为我的某个不经意的失误而穿帮露馅。
这也说明她这么多年在她父母面前压抑自己内心真实的取向有多么的不容易。
后来证明陈馨怡的想法其实是多余的。
她父母似乎根本瞧不上我家。
我成长于一个普通的单亲家庭,在我工作以前,我家的情况除了用一贫如洗来形容,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词了。
我妈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跟我爸离婚了,我爸卷走了我家本就不多的积蓄,丢下我们母子跟其他女人跑了。
我妈一个人干几份工,没日没夜地操劳,才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
在陈馨怡父母眼里,我和她女儿结合属于典型的门不当户不对,我属于是彻彻底底的攀高枝。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几乎很少和陈馨怡的父母来往。
倒不是我不懂人情世故,是他们骨子里那种高人一等的傲气教会了我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当初如果不是陈馨怡硬要和我结婚,发誓非我不嫁,她父母肯定还会源源不断给她安排更好的相亲对象。
因为陈馨怡知道,只有她嫁给我了,她才能安安心心和她的女朋友在一起。
最终陈馨怡的父母在万般无奈地哀叹声中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我和陈馨怡的婚事一切从简、冷冷清清。
婚房是陈馨怡父母两年前给她买的,复式精装,简单打扫一下就能入住。
陈馨怡知道我在外面租房子住,不仅租金高,而且环境差,所以同意我结婚后住在婚房。
陈馨怡名下还有一栋别墅,她一般住那。
我知道,陈馨怡之所以让我住婚房里,一方面是同情我,另一方面也算是回报我,毕竟,她还有很多家族场合需要我去配合她的演戏。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所房子的物业水电煤气等事项是由陈馨怡母亲统一管理的,不住人的话就会露出破绽。
陈馨怡偶尔也会和她的女朋友来婚房一次,她们有些快递杂物会堆放在这边,不过一般坐坐就走。
陈馨怡的女朋友叫叶飞,和我打过几次照面,是一个留着短发,打着唇钉,有一整只大花臂,打扮偏中性的女生。
叶飞好几次都当着我的面喊陈馨怡叫老婆,一开始,搞得我多多少少有些无所适从和莫名其妙。
我虽然听说过同性恋之间也是分性别的,但这事儿吧发生在我身上,多多少少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另一个女人喊我老婆叫老婆,我能不奇怪吗。
甚至有时候,她们还当着我的面腻歪,这让我心里更不是滋味。
但久而久之,见得多了,我也就慢慢习惯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说来也真是奇怪。
我们三人后来居然成为了朋友。
她俩原本都是属于那种很排斥男性的人,起初对我也是冷冰冰的,但是慢慢地接触下来之后,她们对我的态度开始一点点转变。
可能是因为她们在我面前不用伪装和避嫌的缘故,所以才会愿意接纳我走进她们的生活。
有时候,到了周末,她们会喊我一起去吃饭、唱K,我只要不忙,都会参加。
渐渐地,我也开始了解了她们的世界。
其实说实话,我在遇到陈馨怡和叶飞之前,对同性恋还是有一些偏见的。
但当我真正去了解了她们之后,以往的那些偏见也随之烟消云散。
陈馨怡打扮起来其实挺漂亮的。
叶飞我看顺眼了之后也觉得眉清目秀。
生活还是挺多姿多彩、充满趣味的。
看着她们的甜蜜生活,我常常心生羡慕。
虽然我这么多年,一个人寂寞惯了,但偶尔也会憧憬和幻想自己的幸福甜蜜生活。
于是,我最终鼓足了勇气打算去改变一下了。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阮梦,这个始终不愿放弃治疗我的心理医师。
所以,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如约来到了阮梦的诊室。
诊室位于一所不起眼的独栋二层小楼里。
整体环境的私密性还是很不错的。
一楼是接待区,有一位前台妹妹,装修风格中规中矩。
诊疗区在二楼,也是阮梦日常办公的地方。
简单地登记之后,前台妹妹领我去二楼。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上二楼,像个害怕打针的小朋友被带去见医生。
好在之前和阮梦有过一些接触,让我的紧张和不安情绪有所缓解。
阮梦和我简单寒暄了几句,然后大致给我介绍了一下这里的情况。
二楼的诊区主要由一个开放的会谈区和一个封闭的理疗室组成。
会谈区的布局就像一个高级会客厅,整体偏欧式装修风格,低调中带着些许的奢华。
理疗室因为关着门,我没能看到里面的装修布局,但听阮梦介绍,那里面是一个可以定制的私密空间,目前只对高端客户开放,总之搞得神秘兮兮的。
在见到阮梦之前,我对心理理疗师的认知还停留在给人催眠解梦的阶段。
但自从见到阮梦之后,我感觉她更像一个穿着白领制服却自称医生的技师。
不过这次在阮梦办公室再次见到她,我对她的印象似乎有了些许的改观。
这一次,阮梦戴了一副黑框眼镜。
使原本有些妩媚的她多了几分知性的味道。
有点扮演老师的技师的感觉。
朋友们肯定要问了,我怎么看女人都像技师?
这是因为,曾经有医生建议我,多和女性接触,也许对我的病情能有所帮助。
可我思来想去,如果是正常交往女性,等双方感情都投入得差不多了,我再以各种理由拒绝进一步地深入,甚至提分手,未免有些玩弄感情,对人家姑娘也不公平。
所以,会所的技师便成了我的良师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