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姜志伟（整理：白叔）
上周末晚上，姑姑家的表哥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姑姑昨晚去世了，三天后他在老家为姑姑举办葬礼，希望我这个当侄子的能回去送姑姑最后一程。
自从几年前父亲去世以后，我和表哥就断了往来，哪怕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谁都不去对方家里串门。
我之所以对表哥有怨气，原因是当年父亲去世时，他明明在老家，却不过来参加葬礼，后来听别的亲戚说，表哥做买卖，担心参加完葬礼，给自己带来霉运，所以才钱到人不到。
我对表哥这个行为非常不满意，时至今日，我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姑姑去世，我想学学他，只随份子不去人。
我父亲和姑姑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妹，奶奶临终前嘱咐我父亲“占奎（父亲的名字），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你爹以外，淑珍（姑姑的名字）就是你最亲近的人了，你作为哥哥，要让着妹妹，不能让她受委屈。”
听着奶奶的嘱托，父亲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为了让奶奶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我父亲向奶奶保证“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妹妹受委屈的。”
奶奶去世时，父亲十八岁，姑姑刚满十四岁。
为了把姑姑抚养长大，我父亲每天起早贪黑的去田间地头干活，空闲时候再去附近砖窑厂干苦力，累死累活干一个月，只能挣二十几块钱。
当时，我父亲干了一天的活，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还要洗洗涮涮，要是稍不注意发出了声音，姑姑会哭丧着脸从房间里走出来怒斥我父亲“哥，你弄这么大的声音，影响到我写作业了。”
看到姑姑一脸的不悦，我父亲赶忙道歉“对不起，刚刚不小心把锅盖碰掉地上了。”
看我父亲态度这么好，姑姑又转身回到屋里学习。
在村里，大家伙都知道我父亲宠着姑姑，家务活一点也不让她干，我父亲对姑姑就一个要求，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大学。
有些人看不下去，劝父亲不要这么宠着姑姑，容易把她宠坏的，每次听到这样的话，父亲总是嘿嘿一笑“淑珍年龄小，以后有都是机会干家务活。”
姑姑很争气，她是我们村第一个考上中专的学生，当初为了供她完成学业，我父亲到了该结婚的年龄都不敢娶媳妇。
我家后院有一个女孩，她和父亲年龄相仿，她想嫁给父亲做媳妇，可是被我父亲委婉拒绝了。
姑姑上中专的那几年，学费都是我父亲赚的血汗钱，有人问父亲，你这样做值得吗？父亲回应对方“长兄如父，现在我爹妈都不在了，我有责任照顾妹妹。”
姑姑中专毕业之后，回到村小当老师，也和姑父谈了恋爱，这时候我父亲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
那时候我父亲不好娶媳妇，家里穷，住的房子已经是二十几年的土坯房，随时有倒塌的可能。
村里有好心人为父亲介绍了几个相亲对象，可是女方来到我父亲家后，看到家里一无所有，她们立马转身走了。
父亲快三十岁还没娶到媳妇，接连的相亲失败，让他对婚姻不敢抱有希望。
父亲二十八岁那年遇到了我母亲。
我母亲就住在隔壁村，她比父亲小五岁，有一次父亲去镇上买东西，回来的路上，听到远处有人呼喊救命。
父亲听到声音后，寻声跑了过去，此时看到母亲正在河里拼了命挣扎，他没有半点犹豫，一头扎进河里，将母亲救上岸。
后来母亲为了感谢父亲的救命之恩，她竟然以身相许。
结婚之前，父亲告诉母亲，他一无所有，嫁给他会吃苦头的，母亲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她看重的是父亲这个人，外在的东西，自己根本不介意。
母亲嫁给父亲的第二年，我来到了这个世上。
反正在我的印象里，我父亲非常宠爱姑姑，家里做好吃的，总是让母亲盛出来一半，然后给姑姑送过去。
姑姑嫁给姑父的第十二年，姑父开着手扶拖拉机去镇上卖粮，回来时不小心撞死了人。
姑姑害怕姑父被抓进去坐牢，哭着来到我家求父亲帮忙解决问题。
为了不让姑父被抓进去坐牢，父亲和死者家属协商好，愿意积极赔偿，只求他们不追究姑父的刑事责任。
因为我们积极赔偿，所以姑父没有被抓进去坐牢，不过，姑姑一家人知道我父亲主动多支付死者家属赔偿金时，他们立马不乐意了，觉得我父亲傻。
我父亲不想和姑姑他们一家人犟来犟去，所以，他承担了所有的赔偿金，这时候，姑姑一家人才不埋怨我父亲。
当时我们家并不富裕，然后又突然多了这么多外债，母亲坐在炕头边哭边说“被这么多饥荒压着，我们什么时候能喘过气。”
父亲坐在板凳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那些年，我们家为了帮助姑姑他们还外债，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肉，把我瘦的小脸蜡黄。
有一年家里收成不好，要过年之前，债主都找上门，这时候父亲为了缓些日子，他竟然给那些债主跪了下来。
这一幕，我看在眼里，至今记忆犹新。
过完年，父亲把我送到姥姥家，然后他带着母亲去城里打工，用三五年时间，我们家终于还清了所有的外债。
这时候父亲带着母亲回到老家，他们决定好好挣钱，然后将家里的老房子重新翻盖一下。
有一次母亲生病了，因为没钱买药，父亲去了姑姑家，想从他们家借一些钱回来，但很可惜，他吃了闭门羹。
姑姑当时是村小教师，每个月有现钱到手，姑父在镇上维修部当师傅，一个月也能挣几十块，他们家在我们村里，可以说是有钱人家，当我父亲向他们开口借钱时，他们统一口径家里没有钱。
父亲回到家里，看到姑姑和姑父这么对待自己，他伤心的哭了。
有时候在乡间小路，我碰到姑姑，和她热情地打招呼，她抬头瞥了我一眼，然后径直离开，根本不搭理我。
回到家里，我把碰到姑姑，她不搭理我的事情告诉了父母，这时候父亲告诉我，以后少搭理姑姑，她就是一个白眼狼。
当时我年龄还小，不懂得白眼狼是什么意思，长大后我才明白。
父母辛辛苦苦把我供上大学，我大学毕业后有幸留在城里工作，这时候他们依旧生活在农村，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日子过得虽然一般，但总体来说还不错。
十年前父亲经常咳嗽，母亲劝他去医院做个检查，可是父亲心疼钱，一直拖着不愿意去医院检查，直到有一天自己咳出血，他去医院做检查后，医生告知他是肺癌晚期。
父亲知道自己得了绝症，他的状态非常不好，动不动就和母亲发火。
父亲从医院回到家里不到半年时间，他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我回到家里时，满院子里的人，姑姑、姑父都过来帮忙了，唯独没见到他家表哥来。
我安排完父亲的葬礼，表哥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今天身体不舒服，就没有过来参加父亲的葬礼，然后拜托姑姑给我送来一千块钱。
自己舅舅去世，表哥作为外甥，人在老家都不来参加葬礼，还以身体不适为由搪塞我，在那一刻，我对表哥的看法彻底变了，感觉这个人不值得我深交，甚至都不如我的发小。
我父亲葬礼上，发小一直在忙前忙后，而表哥却不愿意露面。
因为表哥没有参加我父亲的葬礼，所以我们之间几乎是断了来往，哪怕后来他搬到城里生活，我们也不相互走动。
这次姑姑去世，他打电话通知我让我回去参加葬礼，我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随份子不去人。
母亲认为我做的不妥，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姑姑，应该回到老家送她人家最后一程，妻子在一旁也劝我回去。
我坐在沙发上思来想去很长时间，觉得自己真不应该回去。
在姑姑的葬礼结束后，我给表哥打去一个象征性的问候电话，说自己今天有事不能回去参加姑姑的葬礼，深表歉意，然后给他转过去两千块钱。
在电话里，我能听出来表哥对我没有参加姑姑的葬礼表示不满，然后我装作听不出来，找个理由挂断了电话。
在这里，我讲述完家里的烂事，我做好了被大家骂惨的准备，说自己亲姑姑去世都不肯参加葬礼，那还能把谁当成自己的亲人。
说实话，我即使被大家伙骂了，我心里也没有一点悔意，在我心里，姑姑他们一家人就是白眼狼，总是在我家不断的索取，却从为我家付出什么，这样的亲情不要也罢。
可能有些人认为我格局小了，不应该如此记仇，但是我想说，我就是这么一个心胸狭隘的人，有恩必报，有仇也一直记在心里，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