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是我的竹马。
我们一起长大，每次总意外的考入同一所学校。
经常有人拿我们打趣，说我们是天生一对。
每当此时，他都只是揽过我的肩膀，说我们是最好的哥们。
可我不同，我暗恋了他十年。
一场突如其来的胃癌，打破了我的告白计划。
直到得知我的死讯后，沈烈他终于疯了。
1
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精神恍惚。
因为手上的报告单上写着：“胃癌晚期。”
我以为只是普通的胃疼。
明明我才二十四岁。
医生建议我留院治疗，可我拒绝了。
既然只能活三个月，我才不要浪费时间在医院里。
昏迷了三天，此时我才发现手机一直是静音状态。
一打开，里面全是未读消息。
不出所料，全是沈烈发来的。
【许遥，我妈说的那些话，你别太在意啊。】
【你怎么不理我？】
【真生气了吗？】
【喂，没必要吧？】
【我妈说的那些话又不是我的真心话，你别那么矫情好不好？】
【……不想理我就算了。】
沈烈妈妈的确找过我。
还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端庄优雅的妇人拿着三百万，让我离开她的儿子。
就跟小说里的剧情桥段一样，男方需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配偶。
能给他带来金钱、权力、利益的合作者。
而我只是什么都没有的女孩。
面对她轻蔑的嘴脸，我轻笑：“阿姨 ，你的心意我领了，你放心，我会跟他保持距离的。”
这二十几年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
谁都不知道，我偷偷暗恋沈烈十年。
在家里躺了几个小时后，肚子传来饿意。
可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正值寒冬，我裹上一件大衣就出了门。
刚打开房门，寒风携裹着湿意涌进了家里。
下雪了，漫天的白雪。
我整理好自己的围巾，深一步浅一步往雪中走。
胃部传来尖锐的刺痛，让我不得不放慢脚步。
“许遥！你为什么不理我？”
熟悉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是沈烈。
他肩头落下了一层雪花，看样子应该是等了很久。
看到他那张熟悉的脸，不由得鼻子一酸。
我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
“许遥！”
沈烈冲了上来，拽住我的手腕。
我吃痛，轻呼一声：“你疯了！”
此时我才注意到，他那眼下的红晕。
他哭了？
沈烈捏着我的手腕，似乎想把我的骨头捏碎。
他红着眼睛瞪着我，一字一句道：“你整整三天不理我，我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你说的对，我疯了！”
我看着他猩红的双眼，忽然有些害怕了。
我害怕沈烈也喜欢我。
我害怕自己以后死了，沈烈一个人守着悲伤孤独终老。
“许遥，你说话！”
沈烈几乎是咆哮着，跟呼啸的风声融为一体。
我不想他留下遗憾。
如果可以，那我宁愿只让自己痛苦。
反正自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看着他几近崩溃的脸庞，我默默在心里做出了最合适的选择。
我猛的抽回自己的手腕，寒声道：“沈烈，你是不是神经病？”
沈烈在听到我的呵斥时，眼里闪过一丝刺痛。
“你说什么……”
我往后退了两步，刻意跟他拉开距离。
“我说，沈烈，你是不是有毛病？”
“你妈妈为了你，直接砸了三百万让我滚，现在你又来找我，你对得起她么？“
说完这些话后，我只感觉胃里翻山倒海。
差点忘了，胃是情绪器官。
苦涩的味道涌上心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我的喉咙，让我窒息。
沈烈望着我，眼里的疑惑渐浓：“所以你愿意为了那三百万，就放弃我们这二十几年的感情？”
听到这话，我不自觉的咬紧了后槽牙。
我故作洒脱，强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不然呢？”
“我们仅仅只是朋友关系，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关系放弃三百万，你真当我傻？”
2
朋友关系，这是沈烈当初自己定义的。
每当别人打趣我们时，沈烈都会揽过我的肩膀大声解释：“我们是最好的哥们！”
现在，如他所愿。
他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道：“许遥，你变了……”
我眉毛一挑，嗤笑道：“朋友没了可以再找，可是三百万，我赚一辈子都赚不回来呢。”
“算了，你这种小少爷，是不会理解我们这种穷人的！”
说完，我偷偷把眼角的泪憋了回去。
沈烈的脖子爬上了青筋，他攥紧了拳头。
“许遥！你真是个不要脸的拜金女！”
“对，我就是。”
可他不知道，我在骗他。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沈烈压着怒火：“许遥，我最后问你一句，这是真的吗？”
他盯着我的眼睛，眼底尽是不甘与绝望。
我掐紧自己的拳头，艰难道：“你非要我说几遍？”
沈烈不怒反笑，就连语气都开始变得清冷起来：“许遥，我恨你！”
说完后，沈烈扭头就走了。
恨吧。
那也比一辈子遗憾好。
此时，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心脏和胃同时叫嚣着刺痛，仿佛下一秒要将我彻底吞噬。
我痛苦的蜷缩在雪地里。
意识恍惚，我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一片混沌虚空中，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我跟沈烈是二十几年的青梅竹马。
我是许家千金。
他是沈家玩世不恭的小少爷。
我们两家一直是交好。
不同的是，我家幸福美满，沈家父母的感情早已破裂。
沈烈的童年，是在无尽的争吵中度过的。
有一次我去找他，沈家父母在楼下吵得昏天黑地，而我却怎么都找不见沈烈。
一番找寻之下，我终于在窗帘后面找到了他。
我问他为什么要躲在窗帘后面。
他很认真的回答我，因为这样就听不见爸爸妈妈的声音了。
现在我还记得，他那双委屈哭红的眼睛。
我一把搂住了他：“沈烈，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年少的诺言就在此许下。
后来，爸妈出了车祸，许家被所有亲戚蚕食后彻底倒台。
而我也成了孤儿。
福利院的生活非常差劲。
最重要的是，那里的小朋友都不待见我。
因为爸妈双亡，他们给我取名叫扫把星。
就在我逐渐失望的时候，沈烈出现了。
沈烈踩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出现在我面前。
那一瞬间，我感动极了。
“哭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是一辈子的朋友吗？”
从此，两个被世界抛弃的人开始相互取暖。
以沈家的实力，让他上个顶尖的学校是绰绰有余的。
可沈烈偏不，他执意要跟我上同一所学校。
就在这样的陪伴中，我的少女心事悄然生根发芽。
正在我鼓足勇气打算向他告白时，老天却跟我开了个巨大的玩笑——胃癌晚期。
这下我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3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钻进我的鼻子，让我有些头晕。
“许遥，你醒啦？”
我抬眼，对上一个惊喜的目光。
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我揉了揉脑袋，声音沙哑：“这是在医院吗？”
对面的人身穿着白大褂，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
他站到床边，替我整理好被子：“嗯，你晕倒了。”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于子凡。”
于子凡？好熟悉的名字。
他见我疑惑的皱了皱眉，便笑着给我提示：“高中同学，我是你班长。”
噢，我突然想起来了。
高中里很热心的班长。
随后，于子凡的脸色变得凝重：“许遥，你现在明白自己的身体情况吗？”
这我可太明白了。
我点点头：“胃癌晚期。”
于子凡替我倒了杯水，递到我嘴边：“他知道吗？”
他，自然指的是沈烈。
我摇摇头，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滑落下来。
滴答，落到了水杯里。
如果瞒着他，可以让他不那么痛苦，那我宁愿让他恨我一辈子。
于子凡错愕，但也没有再多问。
我知道，他一直是一个聪明的人。
或许他已经猜到了，我跟沈烈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将手里的水杯一饮而尽。
是水的甘甜，还有属于我自己的酸涩。
出院前，于子凡担忧的问我：“你真的确定，不考虑一下治疗吗？”
面对他贴切的关心，我仍旧是那副说辞。
于子凡点点头：“好，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对了，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方便我们及时联系。”
看着他那张诚挚的脸，像极了年少时的沈烈。
热烈又美好。
我没有拒绝他。。
回到家后，我忍着胃部的剧痛窝在沙发上休息。
片刻后，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家里的沉寂。
“喂，是谁啊。”
我声音有些轻飘飘的。
“是我，小敏呀！”
原来是高中同学任小敏。
只是我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
“好久不见呀，小敏，有什么事吗？”
说到这，她开始有些支支吾吾：“你跟沈烈最近吵架了吗？”
“没有啊。”
对于我的事，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那就好，你有没有看到徐琳的朋友圈？”
任小敏的语气很生硬，让我有些疑惑。
挂断电话之后，我点开了徐琳的朋友圈。
原来是一条官宣朋友圈。
官宣的男主角，是沈烈。
意料之中。
沈烈从高中时就是花花公子，三年之内换了十几个女朋友。
对于追女生这件事，他可谓是信手拈来。
她配了一张十指相扣图，文案：“终于等到你【爱心】”
好。
闺蜜抢走男人的戏码这种狗血剧情，也是发生在我身上了。
我苦笑一声，将朋友圈里置顶的合照删掉。
毕竟沈烈都有女朋友了，也没有必要再留着了。
在删完所有的联系方式后，我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可怕。
胃部又传来了喧嚣的痛意，这一次，比以往的都要强烈。
冷汗大颗大颗从额头处落下，我的脸色变得惨白。
即使自己过得痛不欲生，但我永远不会后悔。
4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同学聚会。
往年，我通常都是跟沈烈结伴而行。
但今年，只剩下了我自己。
于子凡给我打来电话。
“我去接你吧。”
他人真的很热心。
就比如，此时的他怕我滑倒，就挽着我的手上台阶。
不仅如此，他还要提醒上几句：
“注意脚下安全。”
“以你现在这种情况，最好酒不要喝，辛辣刺激的也不能吃。”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小谣~好久不见。”
忽然身后传来了徐琳的声音。
她身边还站了个沈烈。
不同以往的是，他搂着徐琳的肩。
看到这一幕，我觉得刺眼极了。
我扯出一个笑，挽住于子凡的手臂：“好久不见。”
沈烈冰冷的眼神在我身上打量，随后嗤笑一声。
“我说你怎么这么拜金呢，原来是早就找好下家了啊。”
面对他的讥讽，我表面上充耳不闻。
但我的那颗心早就被凌迟，被千刀万剐。
我拉起于子凡，自顾自的就往里走。
不知道徐琳是不是特地来恶心我的，聚会的时候她故意坐在我旁边。
当然，沈烈也紧挨着她坐下。
曾经坐在沈烈旁边的人，是我啊。
“来，我们干一杯。”
徐琳拿起一杯酒，故意看我的反应。
她知道，我酒精过敏。
即使没有胃癌，我也是喝不了酒的。
我条件反射的向沈烈投去求助的目光。
可我忘了，他已经是她的男朋友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替我挡酒的那个少年了。
“喝呀，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徐琳故意说得很大声，就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我……”
我左右为难。
如果沈烈能帮帮我。
哪怕就这一次，那该有多好。
可我当初那么伤他，现在怕是已经恨死我了吧。
沈烈刻意避开我的目光，自顾自埋头玩着手机。
我知道，他的听力很好，他早就听见了。
只是不想帮而已。
包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下来，十分尴尬。
“来！我替她干了！”
让我没想到，替我出风头的是居然于子凡。
凝滞的氛围一下子被缓解，大家打趣：“班长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爱助人为乐啊！”
于子凡拿起桌上的酒杯，反过打趣道：“遇到心动的女孩子了，可不得主动一下嘛。”
我知道，他是在替我解围。
恍惚之间，我的思绪被拉回从前。
高中毕业聚会的时候，旁人也是这么打趣我们两个。
可沈烈只是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嘻嘻哈哈：“你们别乱说，我跟许遥可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好兄弟吗？
可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如果当时沈烈换了个答案，那现在的结局是否会不同？
“哇，小遥，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说啊，祝福祝福。”
徐琳戏谑的话语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抬眼一看，正好对上沈烈的眼神。
是冷漠，是无情，是淡然。
看到他这个反应，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既然他恨我，那我就放心了。
只是胃里又开始了锥心的疼痛。
我什么都吃不下，只是喝了几口热水。
聚会结束后，于子凡把我送到家楼下。
“谢谢你。”
我轻声道谢。
于子凡揉了揉我的头：“没关系，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回到家后，我又将自己裹进了被窝里。
直到黑暗彻底吞噬了我，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
我把自己最深爱的那个男人弄丢了。
我跟沈烈，再也没有以后了。
5
头发开始大把大把的掉，让我不得不戴上帽子。
我抬手看了看，自己瘦成了皮包骨。
嗯，这就是胃癌的代价吗。
也怪我自己不治疗，每天就靠吃止痛药维持生活。
每次在发病的瞬间，我都会不可避免的想起沈烈。
沈烈的好。
沈烈的坏。
沈烈的坦然与真性情。
他太好了，好到可以让我忘掉我自己。
可我宁愿短暂的伤害他，也不愿让他下半辈子在孤寂中度过。
我有些哽咽。
其实我不想死。
如果可以，我真想跟沈烈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谈到海枯石烂，天崩地裂。
可惜。
我没这个机会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了，偶尔知道沈烈的消息是在徐琳的朋友圈上。
我就像一个偷窥别人幸福的小丑，羞愧又自卑。
他们一起去了海边。
一起去看了日落。
还在最浪漫的烟花下接吻。
嗯，真是浪漫。
看着他们甜蜜的照片，我感到悲伤。
于子凡说我还有最后半个月，又或者不到十天。
而我仅剩的力气，已经不够支撑我走出家门了。
我就快要死了。
徐琳和沈烈订婚了。
结婚的日期，是在半个月后，我死亡的那天。
看着手里的请帖，我扯出一个笑容。
“恭喜你啊，沈烈。”
我对眼前的男人说。
两个多月不见，他变得更沧桑了。
脸颊变得瘦削，下颚长出了乌青的胡茬。
沈烈一把将手里的烟掐灭：“你瘦了。”
我何止是瘦了。
我是快死了。
我将自己头上的针织帽扯了扯，轻声道：“最近在减肥。”
沈烈嗤笑，倚在门框上：“减肥？我还以为是报应呢。”
如果这是报应。
那也只是我爱你的报应。
听完他的话，我只是淡淡道：“你的婚礼我会去的，还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故意送客，是我的胃实在是太疼了。
生怕下一秒直接晕倒在他面前。
眼前的男人却没动。
他拽住了我的手腕，正如三个月前那样。
“许遥，你没有心！”
沈烈脸色阴沉可怖，额头青筋暴起。
胃部的疼痛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瞬间将我淹没。
双腿开始打战，意识开始模糊。
尽管这样，我还是硬撑着头皮艰难道：“你，给我滚！”
“我不想再见到你！”
希望他不要发现我得了胃癌。
恍恍惚惚之中，我听见了男人失态的尖叫。
“许遥！”
随后，我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