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元兴:双星的痛

从寒评文化 2024-08-23 15:46:47

双星又想他的小孙子了。为此,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双星不知偷偷地流了多少次悲伤的眼泪!

掐指算来,双星的孙子今年十三岁了,秋季上初中一年级,应该是一个发育得朝气十足的小帅哥了。然而,由于五年了双星连孙子一面都没有见过。所以,在双星的印象里,小孙子还停留在初入小学时的大脸庞小眼睛,塌鼻梁高额颅,说话吐字不真的呆萌模样。

一想起孙子,双星的心中就不由得憎恨不争气的儿子。俩口子说好好的去西安城里发展,要闯出一片自己的新天地。双星说现在社会上坑太多,何况远钱不富家,你们就在门上弄个啥事,一年光吃住都要节省上万块钱哩。俩口却说省城里挣钱的路子广,坚持要去。去就去吧,青年人志向高远是好事。于是,双星的老伴就对儿媳说,那你们就放心地去吧!把娃留在家里,我和你爸给照看着。儿媳说爷爷和奶奶容易溺爱孩子,不利孩子成长。小俩口怀揣希望,执意领着孩子踏向未来。双星和老伴千叮咛万嘱咐,去了干的看,情况不好就早早回来。在那段时间,双星除了想孙子,更多的是关心儿子的发展,隔些时日就给儿子打电话问情况,儿子每次都很自信地回答,好着哩爸,你不操心。

谁料想一年后,晴朗的天空突然响了个炸雷,狂风夹杂着冷酷的冰雹,把双星期盼儿子腾飞的梦想打得粉碎!儿子不但没挣到钱,还欠下了一尻子外债。由此失了家,双星的孙子也由他妈领走了。双星是在一个多月后得到儿子失家的消息,尽管不愿相信,但还是给儿子打去电话询问情况,儿子回答是真的。双星一下子气上脑门,质问儿子离婚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也不和大人商量一下?儿子回知道商量有啥用,人家哭着喊着坚决要离和谁商量都得离。双星又问,娃由谁带着?儿子答道,让他妈领走了。

听罢,双星的火气更大了,真想一耳把子甩向儿子,声音嘶哑着斥责儿子,咱家的血脉怎么能让人家领走?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在双星的世界观里,既然赋予了孩子的生命,就要承担起抚养孩子的责任。这一点,天上飞的鸟儿懂得,地上跑的牲口也懂得。但自己的儿子怎么就如此浑呢?双星还要痛斥儿子,电话那头却强行挂断了。

双星做梦都没想到,孙子被他妈带走后,想见孙子一面,就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起初,双星单纯地认为,小俩口虽然离婚了,但亲孙子总应该让爷爷和奶奶时常见见吧?有多方的亲情关爱,更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在这种想法的支配下,双星厚着老脸给前儿媳打去电话,想上省城看看他朝思暮想的孙子,谁知电话早已被拉黑。一月两月不见孙子可忍,但时间长了双星实在忍不住,就去学校看望孙子。那是一个感人至深,令双星终生难忘的时刻。双星趁孙子中午留校吃饭的机会,给看门的保安发了一根好烟,自己从不抽烟的双星,掏出提前预备好的打火机,恭恭敬敬地给保安将烟点着,然后告诉保安想进去看看孙子。

双星一连找了两三处,终于打听到了小孙子用餐的教室。双星把脸贴着玻璃,在几十个身着相同服装的孩子中,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亲孙子,双星迫不及待地用手轻轻拍打着窗户,意在提醒小孙子爷爷来了。这一刻,究竟是血脉至亲的作用,还是骨肉相连的亲情促使,小孙子抬眼就认岀了窗外的爷爷,急匆匆撂下手里的碗筷跑出教室,口中一边喊着爷爷你咋来了,一边扑向爷爷的怀里。双星用手轻轻地擦掉挂在孙子嘴角上的饭花,一把楼过孙子哽咽道:爷爷看我娃来了!在那个不足三尺的台阶上,一老一小两颗心紧紧地相拥着亲昵着,彼此充分享受着对方给予的倾情至爱。双星饱含思念的老泪一点一滴打着孙子稚嫩的脸蛋,小孙子充满灵性的双眼一直瞅着丢心不下自己的亲爷爷。

楼檐下,羽翼未丰的四只雏燕,用它们至纯的眼睛见证了这一感人的画面,它们爬在窝口叽喳叽喳地交谈着,仿佛要把爷孙俩的骨肉亲情,编写成壮丽的诗篇,传遍大江南北,传遍江河湖海。

“你想爷爷和奶奶没?”

“想来!”

“我娃学习啥都好着吧?”

“好着哩爷爷!”

“我娃要听你妈和老师的话,好好念书。”

“爷爷我知道。”

“你妈脾气不好,肯吼叨我娃,你尽量少犟嘴。”

“爷爷我记下了。

“爷爷想给我娃留些钱,叫你妈给你买衣服和学习用具,不知道你敢装不敢装?”

“爷爷我敢,丢不了!”

孙子的果断回答,使双星的心一下子愉快了许多,他高兴地认识到,眼前的孙子娃虽说还是一名小学生,但已具备了男孩子应有的阳刚之气。

“老师傅算了,少说几句。”

“好好,这就好!”

双星这才记起在他踏进校门的时候,这名在工作中恪尽职守,在生活中通晓世情的保安,一直像看犯人一样守在身边监视着自己。双星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撞击。可转念思之,能见着自己的小孙子,双星的心里还是感到暖融融的。

在依依不舍中,双星掏出一小沓钱,卷好后放进孙子的裤子口袋里,眼含泪花抚摸着孙子的小脸蛋,声音打颤着说:

“我娃回家了记着把钱就取……取得给你妈。”

“爷爷放心。”

“过些日子爷爷再……再来看我娃。”

“爷爷再见!”

“再……再见!”

看着孙子离去的背影,双星的喉咙涌满了难舍的泪水,刚刚和孙子见面,又要匆匆离别,双星怎能不伤心呢!出了学校大门,双星才想起由于保安的催促,没有实现老伴的愿望,见到孙子了记着打个视频电话,让她在手机上也看看孙子。双星非常懊恼,自己咋那么愚钝呢?刚才为啥不晓得把整盒烟都塞给保安,以求得与孙子多呆一会儿。

双星从西安回来后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天天喜挂眉稍,脸上不但有了润色,说话嗓门声也大了,走路杠直杠直地也有了精神。朋友问双星见到孙子心里舒服了?双星劲头十足地答道,那还用说。朋友钦佩地说世上的爷爷多太太,没见过像你这样爱孙子的。双星甜滋滋地答道隔辈亲,由不得人啊!那些天,沉浸在喜悦中的双星心情特别开朗,三四两烧酒下肚,就情不自禁地唱起了他自己编词自己谱曲,半生不熟的商洛花鼓:

秦岭山中龙驹寨,

传奇古经多得太。

古有刘帮过武关,

打到咸阳做大官。

咿儿呀咿儿呀!

今有双星疯老汉,

为见孙子扑西安。

手摸孙儿泪湿衫,

看得路人心发酸……

咿儿呀咿儿呀,

咿儿呀咿儿呀咿儿呀!

日出月落,秋冬交替。看着河岸上的落叶,双星寻思要在秋凉前再去学校看望孙子。老伴说你忘了人家给你捎的话?双星这才记起上次见孙子没多日,前儿媳给双星带话说,为了不影响孩子的学习,以后不要去学校看孙子了。自双星离开后,那些天孙子天天放学回家闷闷不乐,作业不好好写,饭也不好好吃。双星觉得前儿媳说的话是为了娃好,就违心的答应以后不去学校看望孙子了。但双星想见孙子的唯一通道给堵死了,双星的心情再一次跌入低谷。

双星至今都想不通,孙子娃儿他外家的人心胸咋那么狭隘,格局咋那么的小呢?五年了,每年放了暑寒两假,双星就托人打听孙子从西安回来了没有。有人非明看见双星的孙子由他外婆领着在街上买东西,可人家硬说娃没回来,五年来一直想着法儿不让双星见孙子。尤其是孙子的舅,更是缺少年轻人的大度与休养。一提到双星就恼火的很,把一切怨气全归结到双星的头上。

令双星难以释怀,在孙子娃上一年级放暑假的那个夏天,双星听说孙子娃回来了,打老远在孙子娃他外家门口盯着,当孙子娃被他舅领着走到一商场门前时,双星急步上前喊着孙子的乳名道,爷爷看我娃来了!这一刻,小孙子先是一愣,当看清喊他的是自己的爷爷时,小孙子甩开他舅的手向双星扑来,正当双星张开怀抱,准备将小孙子迎入的一刹那,小孙子他舅一声断喝,走!双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骨肉,在他舅的威慑下返身而去。

还是那个暑假,双星骑着摩托车在孩子爱去的游乐点寻找孙子。猛然间,一个熟悉而可爱的小身影在气垫床上蹦着跳着,犹如黑暗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颗闪闪发光的小流星,惊喜得双星的心扑通扑通地急速跳动着,双星再也按奈不住喜悦的心情,又一次喊着小孙子的名字说,爷爷看我娃来了!玩耍正欢的小孙子听到爷爷的喊声,两只小脚在气垫床上似踩着棉花包,一高一低移到双星的面前。双星一边抚摸着孙子的小脸,将千般的疼爱,万般的思念传递给小孙子,一边拿出手机急忙拨通了老伴的电话,告诉老伴小孙子正子在碧水园售楼部门前的气垫床上玩,让老伴搭出租火速赶来看看孙子。又是一声断喝,跟外婆回!双星忍着愤怒道,你先等一会儿,让他奶奶过来看看娃再走。然而,令双星的老伴非常失望,出租车的大轮子没能跑过双星的孙子他外婆的小脚步。

五年来,双星思念孙子的心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每当和亲友谈及此事,亲友纷纷劝慰双星,你年年托人给孙子送钱,人家仍然不让你见娃。你孙子他妈也不会给你孙子说你操心娃的事。相反,甚至还对娃说你们的不是。如此,你的爱心岂不白废了?双星却态度坚定地说,这个我不后悔!给了钱,我心里就宽慰一些。不然,我一想到孙子娃孤单的身影,心里就难受啊!

眼下,双星恨不得使太阳一天升落十次,让时光飞速前进。像亲友说的那样,你家的血脉谁也夺不走!等孩子长大了自然会认祖归宗,寻你这个亲爷爷的。

时间啊,你怎么一直慢悠悠的呢?你的如水温柔,却似一把无情的冷剑,每分每秒都在刺痛着双星的心。

为了迎接孙子娃归来,双星将踏着煎熬,继续行走在充满期待的路上。

作者简介:

冯元兴,男,生于一九五八年。陕西丹凤人,小学文化。热爱文学,热爱生活。时常写点短文分享给同学朋友,不为博彩,只为抒发胸中对当今美好生活的感悟。

自二O一七年以来先后有文字发表于《写作嘉年华》《商洛日报》、《今日头条》、《陕西农村报》、《商山红叶》、《商洛作家》、《晒丹凤》《先生来啦》等报刋杂志及网络文学平台。系贾平凹乡土文学研究院院士、商洛市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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