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爷，你什么时候死啊？”

4岁的侄孙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我，说出来的话却让我毛骨悚然。

“为什么这么问？”我问道。

侄孙开心地回答：“我爸说，等你死了，你的房子和车子就是我们的。所以三爷爷，你什么时候死啊？”

……

我儿子死后，我只剩下八百多万财产。这时候，家里来了一群“热情”的亲戚，都说要好好照顾我，给我养老……

1

我叫周浩然，今年54岁。

中年丧妻，晚年丧子。

再加上爸妈死的早，所以如今孤身一人。

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那一小撮人吧。

我儿子叫周明凯。就在上个月，明凯临近结婚却出了车祸，永远离开了我。

白发人送黑发人，也许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其中的痛苦。

明凯的房间还是老样子，却又完全不一样了。

墙上挂着他和未婚妻清柠的合照，里面还有一个结发手环，用两人的头发编织而成，寓意“结发夫妻”。

这是他最后一张照片。

拼搏几十年攒下来的两套房子和楼下的奔驰，在我眼里没有任何吸引力。

公司被我贱卖掉了，三百多万，可以说是地板价。

我守着空荡荡的房子，一度想要跟着老婆孩子一起离开。

好在亲戚们轮番找我做心理辅导，才让我息了寻短见的心思。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只是怕我遗嘱都没立就死了。

“爸，吃饭了。”

今天周末，明凯的未婚妻清柠来看我了。

明凯去世后，清柠没有改口，还是亲切地喊我爸爸。

并且每周末都会来看我，跟我聊聊天。

她提着一个巨大的食盒，不用想就知道里面装的食物一个人根本吃不完，这是生怕我饿着了。

“我今天炖了茶菇老鸭，快来尝尝。考虑到您有甲状腺癌，所以我只放了一点点油，放心吧。”

灵动的身影如同一缕晨曦将房间照亮，我心中的阴霾也被扫去不少。

我有甲状腺癌，只不过问题不大，在网络上不少人称呼它为“幸福癌”，是少数并非一定要医治的癌症。

就是吃东西有些忌口，腥辣油腻的都不行。

“对不起啊柠柠，总是麻烦你。”我心中愧疚，她原本不需要做这一切的。

“没关系的吧。虽然……但在我心中，您就是我爸。”

我努力不让自己泪水滑落，忽然发现清柠脸色有些苍白：“柠柠，你是不舒服吗？”

清柠笑着摇头：“没有，可能是工作累了，休息一会儿就没事。”

清柠和明凯从高中一直到大学都在一起，甚至因为学校离得近，很长一段时间清柠干脆就住在我家。订婚后，清柠就改口叫我爸了。

就在这时，门口进来一老一少一小三个男人。

他们分别是我二哥周浩卓，和侄子周明轩以及4岁的小侄孙。

“三爷爷！”

侄孙给我打了个招呼后看电视去了，周浩卓父子将目光停在清柠身上。

“三弟，我们来看你了——清柠？你在这里干嘛？”

周浩卓在看见清柠的瞬间便眉头一拧，有些不悦。

周明轩阴阳怪气道：“怕是盯上了三叔的财产吧。”

清柠被气到了：“你们怎么说这种话？我来看我爸，跟财产有什么关系？”

周浩卓：“我说三弟啊，明凯刚走，你可别被人趁虚而入啊……”

这话是在阴阳清柠为了财产才对我好。

我听了很不舒服。

“柠柠算我半个女儿，你们说这话就太难听了。”

见我神色不对，周浩卓连忙笑道：“哎呀我就随口一说。明轩，还不赶紧把你刚才买的海参给三叔端上。”

便见周明轩拿了个小罐子和汤匙递给我：“三叔，这可是侄子我花了一千多买的海参，你尝尝。”说着，又瞟了一眼旁边的茶菇老鸭，嗤笑一声：“居然用鸭肉和黑黢黢的菇来炖汤，真是寒酸。”

“明轩！”我已经生气了，“柠柠用心做的一顿饭，轮不到你阴阳怪气！”

周明轩一顿，随后谄媚地笑道：“额，对不起三叔，是我看错了。”

说完，又不留痕迹地瞪了清柠一眼。

这动作显然是在警惕清柠，似乎怕她抢我的财产。

但是那时候我处于低谷期，没有多想。

2

清柠走后，周浩卓拉着周明轩跟我聊起家常。

“那老杨也是年纪大了，一天到晚念叨外面打工的孩子啥时候回来，就在那村口坐着，坐到天黑。”

“我是深有同感啊。这人老了，确实容易孤独寂寞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我一眼，在暗示我以后一个人会很孤独。

见我没什么反应，周浩卓忽然问道：“说起来，三弟，你把你的公司卖了是吗？”

我平静点头：“嗯，都卖了。”

周浩卓父子俩对视一眼，又问道：“哦，听说你这公司一年能给你挣不少钱呢，估计卖了不少吧？”

我心中苦涩，钱再多有什么用？

“不多，就卖了三百万。”

“哇！这么多钱？”周明轩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周浩卓狠狠瞪了他一眼，责怪他失态。

聊天又陷入了沉寂。

周浩卓拿起手机翻看了一阵子，忽然问道：“三弟，还记得老光棍刘二舅吗？”

我没什么印象：“不记得，是哪个？”

周浩卓叹了口气：“小时候我们放牛不小心吃了隔壁湾的稻秧，被刘二舅提着锄头追了两个山头，你忘啦？”

我这才想起来：“哦，是他啊！那天晚上我们都不敢回去。”

“哈哈哈，现在想来，那个刘二舅可是个狠角色，无妻无子的，光脚不怕穿鞋，方圆几个村儿无人敢惹。”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哎，他现在快八十岁了，听说得了帕金森，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我听了感觉有些落寞。

现在的我，跟老光棍有什么区别？

“二舅他也是个可怜人。”我不由得叹气。

见我这个表情，周浩卓来劲了：“后来同村的一个年轻人就说伺候他，给他养老。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年轻人拿到刘二舅的家产后，转手就把他送到养老院去了。哎……”

“就说这养老啊，外人真的靠不住，还得是亲戚来才行。”

虽然我心情低落，但不代表这么明显的暗示听不出来。

周浩卓的意思，估计是让明轩给我养老，然后继承我的财产。

说实话对这个我并不抗拒，因为我已经孤家寡人一个了，那些财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捏在手里又有什么用？

既然周浩卓给了暗示，那我要不让明轩试试？

正好有人陪着，生活不至于那么寂寞。

于是我说道：“二哥你说得对，养老这个事情，确实还得是亲戚靠谱些。”

周浩卓趁热打铁：“那三弟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有没有考虑让人给你养老？不然一个人在家，其实很孤单的。老了走不动了，被人欺负也没个后辈罩着。”

我思索片刻后点头：“有道理，我这个年纪了，正好也找个依靠。”

不等周浩卓说话，周明轩立刻冲过来抓住我的手，一脸兴奋说道：“三叔，我看要不这样，我来给你养老，你觉得呢？”

3

周明轩语气诚恳，态度端正。

“三叔，如果你要找人养老，那肯定得找个靠谱的对吧？”

我无语的点头。

周明轩见状更兴奋了：“三叔，你放心，如果让我来给你养老，我绝不会做什么把你送进养老院这种事情，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周浩卓也附和道：“三弟，咱们这一大家子，后辈当中如果说谁最靠谱的话，那必然是明轩了。这臭小子别看他平时不着调，心里对我们这些长辈惦记着呢。这不，我说来看看你，他非要跟上，还特地跑大老远买了海参过来。”

我还没说话，门铃响了。

这次来的，是我大姨子一家提着大包小包的6口人。

分别是我老婆的哥哥和姐姐，还有爸爸妈妈，还有个外甥，以及一个10来岁的小男孩，我不认识。

一家四代都来了。

只不过，自从我老婆离世后，这家人除了分赔偿款的时候来了一趟，后面十多年就再也没来过。

连我儿子明凯的葬礼都没来，就大姨子来了一趟。

这个节点过来，我脑子再蠢也能想明白，这是盯上我财产了。

“哎呀浩然，妈真的好久没看见你咯。”

七十多岁的岳母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端的是无比亲切，随后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我：“这是我给你买的领带。男人在外面，一定要注意打扮才是。”

岳父也露出笑容：“这么多年一直想着找机会来女儿家玩玩，可惜被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了。”

二舅子将那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推到我面前：“快，叫三舅爷。”

小男孩甜甜地叫了一声：“三舅爷好。”

随后又将手中的口袋递给我：“三舅爷，这是妈妈给你买的西装，听说好贵哦，要三千多呢。”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我很不适应，我勉强笑了笑：“都进来吧。”

很快，沙发就挤满了人。

我独自一人坐在单人沙发上，左边是二哥周浩卓父子，右边是岳父一家五人，那小男孩看电视去了。

只不过，周浩卓的脸色十分难看。

周明轩脑子差些，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此刻正兴奋地刷着手机，好像在刷58同城的房价。

“浩然，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带孩子，真是苦了你了。”岳父发鬓全白，但双眼中的精明丝毫不减。

岳母也叹了口气：“哎，明凯的事情，我们都很心痛。但是人是要往前看的，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浩然你要振作起来。”

岳父：“要是心里堵得慌，就来爸这里玩几天吧。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才是。”

特意提醒我“一家人”的概念，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在提醒我将来立遗嘱的时候不要忘了这“一家人”。

我心中冷笑，表面上没有显露，而是笑着点头：“我会的，爸。”

这时，二舅子忽然问道：“对了妹夫，你那辆奔驰400还有在开吗？我想着要不借我开一阵子？最近孩子上下学要接送，我们没车挺麻烦的。”

这二舅子是个急切的，已经开始动手瓜分了。

说是借车，可一旦我打算要回来，他肯定会来一句：“你平时又用不着”来搪塞，时间长了就默认是他自己的了。

这就是孤寡老人的悲哀吗？我心中苦涩。

但是，想得到我财产的，可不止有岳父一家。二舅子这么急着想要霸占，我二哥周浩卓哪里肯同意？

只见二哥周浩卓眉头一皱：“喂，我三弟又不是不出门，我以后会经常叫他去我家玩，怎么就不用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