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你，失去你
1
我跟李可乐的公司失窃了。
在我通宵加班之后，第二天微信工作群里炸开了锅，仿佛落下一枚重磅炸弹。
那天晚上甲方第十八次拒了我的方案，而第二天就是截稿日期。
说来也奇怪，从来没有被甲方这样刁难过。在离职的前一个月竟然让这么个难缠的客户弄得我快神经衰弱。
甲方的一通电话，彻底引爆了我体内的定时炸弹。我忍无可忍，拨通了李可乐的电话：
“李可乐，老娘不伺候了，你让姓周的换人伺候。我明天就辞职走人！”
李可乐是我老板，也是高中同学。
创业初期我答应帮他一同管理公司，以五年为期。五年之后，去留由我。
电话响了几声，传来一个女声，清脆甜美：
“李可乐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晚点我让他回复你。”
我如五雷轰顶般脑袋嗡嗡作响，李可乐谈恋爱了。对我来说，这是天大的噩耗。
也难怪，李可乐一双含情脉脉眼，男人看了都心动。何况这么多年打拼，积累了不少财富，这样自律又多金的单身男有几个女人招架得住。
“不必了，谢谢你。”
我不战自败，仓促挂断电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跟在职场顺风顺水不同，我的感情世界是干涸阴冷的荒漠。如骄阳般的李可乐，偶尔带给我一丝光明，但是这生机转瞬即逝。
没错，我喜欢李可乐，久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可以去他的城市上大学，为他留在这座城市工作，帮他处理公司大小事务，不留痕迹地喜欢他十年。
我是被李可乐的电话轰炸起来的。床头柜上的手机被震到地板上，我一个激灵，猛地腾空而起。
“林笑笑，都几点了还不上班，有没有时间观念！公司出大事了！”
“林笑笑，我这里就这么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是吧！”
……
“笑笑，你回我电话，好吗？”
这男人八成是疯了，几十条信息，外加十几通未接电话。
看来公司真的出大事了。
“李可乐，你想看我猝死是吧？我凌晨四点才回去，就这么会功夫，你催命啊！”
前脚还没跨进总经理办公室大门，我就已经喊开了。
私底下，我们是称兄道弟的关系。
“李笑笑，昨晚就你一个人在公司吧？”
掩上门，李可乐凑过来，好看的脸尽力装得很正经。
“当然是我一个人在公司啊，难不成还有别人？”
我有点心虚，但我不能说，昨晚上还有两个人在某个角落“嗯嗯啊啊”，上演活春宫。碍于同事情分当时没有去揪出那对胆大包天的男女。
我怕李可乐那狗脾气一上来会把公司掀翻了。
公司虽然没有禁止公开处对象，但为求刺激在公众场合办事，属严重违规。我正想着调查监控，查明真相后再跟李可乐商量对策。
李可乐的话提醒了我，公司失窃的事，说不定跟这俩人有关。
“是，我待到凌晨四点走的。公司丢什么了？”
“南城那个case的所有资料。”
南城开发度假村，公司一直在从中斡旋，希望在多家投标公司中脱颖而出，整个流程只差最后一个关键的环节，这个时候丢了所有的资料，等于前功尽弃。
相比我的焦虑，李可乐仿佛更加云淡风轻。真是搞不懂，之前微信电话狂轰滥炸我的又是谁？
他略一思索，死盯着我的脸。
“林笑笑，你好像很着急离开公司，这么多年翅膀长硬了是吗？”
眼前李可乐失落的神情，是舍不得我？
想起昨晚电话里那个美妙女声，我意识到自己的自作多情。
离职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同行隆盛公司发来 offer，我随时可以就职。
我不想被困在一方天地太久，何况李可乐身边……已经不再需要我。
心下不免有点情绪，“没错，我希望你遵守五年之约。”
李可乐沉吟片刻，说要调查失窃真相，而我作为离案发时间最近出现在公司的人，必须要配合调查，直到解除嫌疑为止。
我听到内心深处破碎的声音，那是我多年来用幻想和期待堆砌起来的希望，是虚无的，易碎的，可耻的。
不禁怒从中来，“你在怀疑我，李可乐！这么多年我们共进退，我对公司怎么样，你心里难道没点数！？”
“我也不想怀疑你，笑笑。
隆盛这些天一直想挖你过去，你不否认吧？要获取对方信任，你必定有你的投名状。”
所以这是判定我背叛公司的依据？仅凭猜测！李可乐啊李可乐，关键时刻你智商为零啊。
“李可乐，你TM是个混蛋！”
有愤怒更有委屈，我脱口而出，
“没错，我就是拿南城的case作为加入隆盛的筹码，这个case本来自始至终都是我全程跟进，念我5年来为公司鞍前马后的功劳，这事你也不用追究了，咱俩扯平！”
我摔门出去，头也不回。李可乐没想到我会一口承认下来，跟高中时期的那个懵懂少年一样，他忽然手足无措。
2.
初见李可乐那天，是在一个高二的早自习上。
语文老师领着他走进来的时候，我正趴在桌上补觉。
“同学们，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这是犬子李可乐同学，以后跟大家就是同班同学，希望你们互相照应，共同进步。”
头一次听语文老师这样介绍自己儿子，颇感新鲜。我悠悠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犬子”，四目相对的那一刹，一向脸皮厚的林笑笑，忽地红了脸。后来，闺蜜给我解释了这一现象，称之为“一见钟情。”
不可否认，利落的寸头，恰到好处的肤色，直逼 1.8 米的身高，太适合我的品位了。尤其是那双含笑桃花眼，完全长在我的审美上。
就是这么巧，李可乐成了我的同桌。
我对李可乐的好感仅仅维持了三天，就被他的种种行为打破了幻想。
李可乐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好学生，他的数学比我还菜。模拟考试一字不落抄袭我的卷子，结果跟我并列第 10 名。
他永远有睡不完的觉，黑白颠倒一般的作息。每次睡起来口水拉丝，拉过我的袖子就一顿擦，全然不顾及我嫌弃的眼神。
李可乐最喜欢的篮球明星是姚明和科比，他送了我好多这两位大神的明星片，不管我喜不喜欢，总是不厌其烦地讲篮球的扣篮技巧。
每次他打完球一身臭汗坐在我身边，我都会把卫生纸搓成团塞进鼻孔以示抗议。
“李可乐，能不能先去冲干净再进教室啊，我快被你熏死啦！”
他总是厚脸皮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林笑笑，这才是男人味。”
敢情男人味就是这个味，我晕倒。
高三时期，隔壁班有个男孩对我穷追不舍。
李可乐没心没肺地替人传情书，又自作主张替我写回信，后来那个男孩见了我就躲，也不知道李可乐都写了什么。
但是，我并不在意。
或许从那时起，我就能包容李可乐的一切。
有天自习课，李可乐把周杰伦的新歌磁带递到我跟前，我眼睛一亮。
对他投去满目的感激。
一向没脸没皮的少年脸微微红了红。
过几日他告诉我周杰伦近期有演唱会，问我去不去。
我叹了口气，“我爸妈是打工族，我支付不起这笔消费。”
“我请你。”他说。
他把游戏的装备卖了换成两张门票。还说“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那场演唱会，成了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时刻。它教会我，喜欢的事情就要奋力去追逐。
包括人。
演唱会上，周杰伦唱：
“喜欢在人潮中你只属于我的那画面……”
“我却在旁静静欣赏你那张我深爱的脸……”
李可乐，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我也曾静静欣赏过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但我不够洒脱，拿得起放不下，以至于后来他接受了班里另一个女孩的追求之后，我埋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林笑笑，你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是不是张离那小子又骚扰你了？告诉我，哥们替你出头。”
张离就是隔壁班写情书的男孩子。李可乐啊，你只当我是兄弟，我却希望成为你的她。
不久李可乐神情哀怨地告诉说，“圆圆跟我分手了，她说我俩不合适。”
我心里乐开花，嘴上却不饶人：“嗯，也许是你的男人味熏到她了。”
“唉，算了，也只有你不嫌弃我，还是我们合适。” 李可乐一脸戏谑。
可我，我差点相信，心脏狂跳。
“骗你的啦，林笑笑，我爸不让我谈恋爱，他说我耽误人家学习。”
你可不可以骗我久一点呢？李可乐。
临高考前，李可乐问了我好几遍，最喜欢的城市是哪里，我当他闲得无聊，从题海里挣扎地抬起头随口说了一个城市。
后来李可乐考上了 W 城的大学，我偷偷看了他的志愿，也填了 W 城。不在同所大学，同城也行，我要离他近点，再近点。
3
跟李可乐吵完，我抱着收拾好的东西出电梯，恰逢外头一场大雨。
一个女生从出租车上下来，身段极好，袅袅婷婷，她在讲电话：“李可乐，我到了你公司楼下……”
确实是动听，跟那晚电话里一样。
对视三秒之后，她似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与我擦肩而过。高跟鞋的“哒哒”声，一声声地踩在我的心坎上。
原来我的对手是她。虽然她本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个从不出招的对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