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子玉

废掉王皇后改立武则天为后，只是李治在放弃联合士族打击关陇集团的情况下转而联合寒族向关陇贵族亮剑的行为，武则天只是李治手中的一件利器，代表了寒门势力。

贞观二十三年（649），李治在登基之后就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自己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唐天子，因为，权力基本都被以长孙无忌为代表的关陇贵族所垄断。

讲真，这其实是可以预见到的局面。长孙无忌是跟随太宗打天下的功臣，有能力、有威望、有功劳，而且还同时佩戴着“外戚”的标签，更重要的是，李治能成为储君在一定程度上都是长孙无忌运作的结果。

而长孙无忌之所以选择支持李治，正是看中了李治的懦弱，好驾驭。

所以，同时佩戴“外戚”“功臣”“辅政大臣”“关陇贵族”标签的长孙无忌很自然的就垄断了帝国的庙堂，实现了之前的预期，成为大唐王朝真正的话事人。而皇帝李治在年龄小，没有军功又缺乏威望的情况下只能任由长孙无忌对皇权的侵蚀。

本质来说，永徽初年的大唐政局属于典型的二元政治：皇帝李治垂拱而治；宰相长孙无忌负责帝国的一切工作。

天下只知有长孙太尉，而不知有皇帝。

这是第一代守成者所必须面对的历史课题。

为了破局，李治就在永徽元年（650）任命王皇后的舅舅柳奭为中书侍郎，次年（651）又拜他为相。

很明显，李治这是准备培养新的外戚势力以制衡老的外戚势力。但意外的是，柳奭不仅不感恩，还迅速站队了长孙无忌，新老外戚的合流马上就对李治形成了合围之势。

而且，就连王皇后也是不作为，还及时站了舅舅的队，使长孙集团的势力延伸到了宫内。

为了巩固并延伸圈层的权力，长孙无忌和柳奭又打了一张牌：让没有生育的王皇后收养皇子李忠为儿子，这样，作为嫡子的李忠就可以被立为太子。

这明显是要将李治彻底架空完了将权臣的模式复制到下一代的节奏。

出于反抗，李治就于永徽二年（651）二月，将萧淑妃的儿子李素节任命为雍州牧，以立李素节为太子的方式粉碎长孙无忌的阴谋。同时，李治这也是准备联合萧氏家族来对抗长孙无忌集团的节奏。

但让人意外的是，萧氏家族在长孙无忌的权势面前也沉默了，李治只能立李忠为皇太子。皇帝和关陇集团的第一次博弈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想想李治当时面对的困局：舅舅专权；皇后背叛；宠爱的萧淑妃保持沉默。你说他的心得有多凉，压力得有多大。

所以，这个时候的李治最需要的其实不是感情上的卿卿我我，而是事业上的突围。

李治正是在这样的困局中不得不将武则天提拔起来以制衡佩戴“世族”标签的王皇后和萧淑妃。

这是一个信号，代表着李治将联合寒门共同向关陇集团亮剑。

但长孙无忌却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通过打击异己的方式进一步揽权，尚书左仆射李勣为什么在永徽元年（650）就闹着辞职，就是因为受长孙无忌的挤压。李勣的标签是“关东士人”，长孙无忌这是典型的排他行为。

其实在太宗驾崩前，长孙无忌就已经为自己在李治时代的专权做准备：侍中刘洎被冤杀、中书令岑文本忧郁而死就是具体表现。

在控制了中书、尚书、门下三省之后，长孙无忌继续扩大打击面。利用房遗爱谋反案，长孙无忌对帝国庙堂来了一次大清洗——

宗室被牵扯到的人有荆王李元景、吴王李恪、蜀王李愔、江夏郡王李道宗、高阳公主、巴陵公主；大臣有房遗爱、薛万彻、汴州刺史房遗直、中散大夫房遗则、谷州刺史房遗义、太子詹事宇文节、左骁卫大将军执失思力、谯国公柴哲威、尚辇奉御薛万备...

这些人被杀的被杀，赐死的赐死，流放的流放，只要不是长孙无忌一派的全都遭到了无情而血腥的打击。

当权力失去制衡之后，帝国庙堂已经成为了长孙无忌一家独大的格局，皇帝李治彻底失去对朝堂的掌控。

皇权被削弱之后，长孙无忌个人的权势就达到了巅峰状态，用后来许敬宗告长孙无忌谋反的话来说就是：

“且无忌与先朝谋取天下，众人服其智，作宰相三十年，百姓畏其威，可谓威能服物，智能动众。”

一句话，长孙无忌的个人威势、功劳、智慧都是威胁皇权、威胁李氏江山的存在。

长孙无忌同时佩戴外戚、功臣、权臣的标签 图源/剧照

为了突围，李治就只能联合寒族：在后宫中，他将武则天提拔为昭仪；在朝堂上，他大力提拔许敬宗、李义府、崔义玄、王德俭、袁公瑜等人。从后宫和朝堂两个方向同时对长孙无忌集团发起进攻。

而李治向长孙无忌宣战的信号就是：废王立武，逼大家站队。

很快，武则天就将她在做才人期间从太宗身上学到的权术用于宫廷斗争中，基本控制了后宫，而许敬宗等二线朝臣也对长孙无忌展开了进攻。

永徽五年（654），王皇后的舅舅柳奭以辞职来要挟李治，李治也就顺势将柳奭贬官，柳奭先是被贬为遂州刺史，后来又被贬到了荣州。

同时，武则天也利用巫蛊事件使王皇后处于被动地位，李治以此为由马上就下令禁止王皇后的母亲柳氏进宫，断绝了后宫和朝堂之间的联系。

另外，作为长孙集团的长安令裴行俭也被李治贬到西州都督府做长史，长孙集团的势力被一点一点清除。

看到皇帝的决战意志和成果之后，李勣也及时站出来表态：“立皇后这是陛下的家事，不用外人多嘴。”

直接就是坚定支持皇帝、维护皇权的节奏。

李勣的表态也同时代表着关东士人和大唐军界的态度，李治的盟友进一步壮大。

永徽六年（655）九月，李治召开了一次高级别会议准备将废后的事定下来，由于褚遂良在会上言辞激烈坚决反对废后，李治直接就将他贬到了长沙。

在褚遂良被贬官之后，长孙无忌实际上已经处于十分被动的地位，败局已定。

十月十三日，李治将王皇后和萧淑妃废为了庶人，并软禁了起来。宣布立武则天为皇后。次年（656）正月，皇太子李忠被废，武则天的儿子李弘被立为皇太子。

接着就是继续扫清外围以彻底孤立长孙无忌——

显庆元年（656），长孙无忌的表弟高履行被贬为益州长史，接着又被贬为洪州都督；

显庆二年（657）三月，褚遂良又被从长沙贬往了桂林。两年后，又被贬往位于今天越南清化的爱州；

八月，侍中韩瑗被贬往海南岛。两年后病死岛上；

中书令来济被贬往台州。三年后又进一步被贬往新疆；

长孙无忌的儿子驸马都尉长孙冲被流放岭南；

褚遂良的儿子褚彦甫和褚彦冲流放爱州，在途中被杀；

于志宁被免官；

...

看来李治是深得兵法的精髓，先将外围扫荡干净以达到孤立目标的目的，当长孙无忌被彻底孤立之后，其就已经成为案板上的鱼肉随时得面对李治的刀俎。

显庆四年（659）四月，李治罢免了长孙无忌的太尉之职、削去了他的封邑，改任其为扬州都督，迁往黔州，实际上就是流放加软禁的套餐。

七月，李治派出使者前往黔州，将长孙无忌赐死。

随着长孙无忌之死，外戚、功臣、权臣同时退出了帝国的舞台，关陇贵族也遭受了重击。皇帝李治通过对外戚、世族和关陇集团的打击彻底收回了皇权。

李治联合关东士人和寒门夺回了皇权 图源/剧照

显庆四年（659）六月，朝廷颁布了《显庆姓氏录》，规定：以当代为标准，只要当官进了五品，就可以进入这个族谱。

是的，李治这是重新在定规则，打破世族对帝国庙堂的垄断，冲击关陇集团的势力。当寒族大量涌入朝堂之后，李治就已经完成了庙堂的换血行动，完成了高祖和太宗当年都没有办成的事。

而李治之所以能够取得决定性胜利，就是得到了关东士人和寒门的支持，而这两个群体都是在人数上占绝对的优势。

什么叫联合多数打击少数，这就是。政治的本质就是将朋友搞得多多的，将敌人搞得少少的，李治是深谙此道。

至于武则天，她在整个过程中其实是充当战友和打手的角色，并不全是因为李治对她的爱。因为，李治最初想扶持的人是王皇后、其次是萧淑妃，最后是在王皇后背叛、萧淑妃沉默的情况下，李治才不得不提拔出身寒门的武则天，以立她为皇后向广大的寒门发出信号：“朕需要你们。”

于是，烈火就扑向了以长孙无忌为代表的关陇集团。

本质来说，帝王是没有爱情的，一切关系都得为政治服务。

从这也可以看出，最好的夫妻关系其实就是合作关系，双方以战友的身份共同面对未来生活的不确定性。

这样的关系才能够长久。

如果谁相信爱情没有保质期，那么谁的生活注定会一地鸡毛。所谓的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就是这个道理。

大家都是成年人，成熟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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