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人奇形怪状,饶是卓天行和云栖霞见多识广,也一时认不出他们的来历。身穿火红道袍的道士一上来就直接向卓天行讨要小驴子带回的密信,卓天行涵养再好,也不禁勃然大怒,双方一言不合之下立时翻脸动手。这四个人除了一个身穿火红色的道袍的怪道士,还有一个中年女子相貌阴鸷,只有一条臂膀;剩下两个,一个是满脸青气的道士和一个晦气脸。无忌听了道:“这是冀北四凶,穿红色道袍的是火龙道人,独臂女子是独臂夜叉,满脸青气的是摘星居士,发如乱草的是百毒神君。他们的师叔比他们还厉害,是横行一时的邪派第一高手毒手罗汉!”后面的话他没说明白,五年前在信阳郊外的山中,毒手罗汉给他杀掉了。
卓天行听了大为惊异,以他夫妇二人的江湖阅历,当时都没认出这四个魔头,无忌年纪轻轻,是怎么知道的?
但无忌说出了冀北四凶的名字之后又不作声了,卓天行正要追问无忌如何认得这四个魔头?忽见度恶尊者微微向他摇头,立知其中必有内情。他只好暂时杀住话头,说起了当日力拼冀北四凶的经过。
卓天行不肯交出小驴子带回来的密信,火龙道人暴跳如雷,腾空飞起,凌空下抓,云栖霞早提防着来者不善,见火龙道人突然发难,连忙长剑出鞘,一招“鲲鹏展翅”,长剑挟风,向火龙道人拦腰急扫。火龙道人暴喝一声:“来得好!”霍地腾身上跳,云栖霞明晃晃一口长剑在他脚下一掠而过。说时迟,那时快,云栖霞长剑反指,一招“长虹贯日”,疾如电闪,猛刺敌人命门,火龙道人身子悬空,招数也急,一招“鬼王挥扇”,身子腾空倒翻起来,双手一上一下,十指似钩,同时抓来,好不厉害!
两条人影一分又合,云栖霞剑走偏锋,长剑一沉,斜刺火龙道人脉门,火龙道人武功高云栖霞一筹,旋身一转,右爪抓到她左“肩井穴”,喝声“着!”左手顺势反展,疾如骇电,只听的当一声,云栖霞百炼钢的长剑碰上火龙道人双手,如击金铁,对方纹丝不动。云栖霞大吃一惊,急忙唰的一剑,转走边锋,一招“魁星挥笔”,剑锋斜切,要以剑尖刺穴的上乘剑法破他的护体神功。火龙道人身形半转,左掌拍出,运掌成风,以攻为守,解了云栖霞的急剑招数。
斗了片刻,火龙道人占不了上风,不禁勃然大怒!他身形疾晃,双爪如钩,着着抢攻,但见爪影如山,石走沙飞,二十招内,云栖霞剑光散乱,渐渐迫处下风,倾尽全力,长剑攻不进火龙道人双爪布成的圈子中去,不过火龙道人想伤害云栖霞,一时也难以办到。独臂夜叉见火龙道人拿不下云栖霞,一晃身也加入战团,与火龙道人双战云栖霞。一个火龙道人已是难于对付,再加一个独臂夜叉,更是难当。云栖霞拼力斗了十几招,汗湿衣裳,为双魔所迫,胸口如受千斤巨石所压,极不好受。火龙道人越攻越紧,越打越快,把云栖霞的剑光直压得越来越小。卓天行力斗摘星居士和百毒神君不落下风,但也没法分身去帮忙妻子,飞鹰堡其他弟子上去,只不过徒添伤亡而已。
正在危急时,又有两人忽然来到。原来是韩大方和韩夫人来了。
韩大方夫妇和卓天行夫妇交往甚密,孟天都也是由卓天行介绍给韩大方认识的。韩大方夫妻到冀南孟家吊祭孟天都,比卓天行夫妇晚去了两天,卓天行接了一个门徒的请柬,在吊唁过后就去了门徒家中,小住了几日。韩大方听孟家人说卓氏夫妇走得很匆忙,以为卓天行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正因为先有孟天都的不幸遇害,所以韩大方夫妇从孟家出来之后就急匆匆地赶来飞鹰堡了。也亏韩大方夫妇俩来得巧,他们赶到的时候,云栖霞将将就要败下阵来了。
韩大方一看冀北四凶衣着古里古怪,立时便知他们不是善类,更不答话,把身一晃就插了进来,替下了云栖霞,一声怒吼,右手一甩,一掌就把独臂夜叉震开,跟着纵步飞身,对着火龙道人双掌齐出。韩大方先是少林俗家弟子,剑法是得遇有缘,后来才练,因此他行走江湖,用掌比用剑的时候多,大力金刚掌登峰造极,火龙道人不敢硬接他的掌力,斜身一跃,急忙避开,身形疾转,运双掌之力,硬接硬架。他已恶斗一场,功力消耗太多,给韩大方大力一迫,大叫一声,摔出数尺,登时变成了滚地葫芦。
火龙道人是冀北四凶的老大,武功最强,他一受伤,其他三人立刻慌了神。四凶最小的百毒神君毒掌尚未练成,帮不上大忙,三人急忙护着火龙道人,落荒而逃。
韩大方夫妇帮忙打跑了冀北四凶,见卓天行依旧满面怒色,忙上前安慰道:“今次且留他们一条狗命,小弟让马帮的兄弟去查查看这四个魔头到底听命于谁?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就让他们多活几天,终归叫他们难逃公道就是!”卓天行才渐渐息怒,正色道:“这四个魔头的梁子是和我飞鹰堡结的,要找麻烦,只管来就是,我卓天行也不是泥捏的娃娃!”他言下之意,是独自承担与冀北四凶的梁子,不让韩大方涉足进来。
韩大方听了怫然不悦,道:“咱们几十年兄弟之情,老哥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打我姓韩的老脸吗?”他对卓天行一向尊重,只是他讷于言辞,奉承的话说不出口罢了。他原来只是简单地劫富济贫,自从认识卓天行之后,才知道绿林武夫,原来也可以做更大的事业,因此对卓天行十分佩服,只要是卓天行说的话,哪怕让他舍生求死赴汤踏火,他也在所不辞。是以当他听到卓天行的话,立刻就一肚子老大的不高兴。
卓天行拍了拍韩大方的肩头,淡淡地道:“韩老弟,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这四个魔头的来历我很清楚,他们的主人别说你我,就算少林武当也未必惹得起他,我怎会让你也卷进来?你山寨给清廷追剿,元气现在还没恢复,现在和那人硬碰硬,实在不亚于飞蛾扑火!”
韩大方知道卓天行年轻时崖岸自高目高于顶,生平极少服人,现在听他这么说,似乎对“那人”十分忌惮,不禁十分疑惑,问道:“壮士死则死尔,有什么可怕?大不了闹他个一拍两散!”卓天行苦笑道:“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敌人,你日后就会知道我今天说过的话并非过分夸张!今日之事,你就当做了一场梦好了,不要记着,也不要你替我出头,切记,切记!”
无忌听到这里,点头说道:“堡主说的有道理,这人的确厉害得很。”
卓天行一愕,道:“怎么,小兄弟见过他?”
无忌道:“他叫逐鹿侯,真实的样子我没见过,但赫赫有名的大嵩阳手娄鹰扬这样江湖中一等一的人物也对他俯首听命,他的能力也就可想而知了。这个人是不是最来过飞鹰堡,还和堡主交过手?”
卓天行大为惊讶,说道:“小兄弟何以得知?”
无忌道:“听堡主的气息可以听得出来。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堡主应当是背上吃了对方两掌,这两掌的震荡之力虽给堡主化解了一大半,却由此令堡主体内经脉紊乱,元气虚滞,伤势最近才减轻了,不知在下说得对不对。”卓天行十分惊诧,拱手说道:“佩服!你说的就好像你就在场亲眼见过一般。那人用的掌力老朽从未遇过,这种掌力能令人真气邪气胶缠五脏六腑,确是匪夷所思。老朽对医术不敢说有什么真知灼见,却有历代先祖遗下《金匮玉案》一册,案中有疑难掌伤的处置之法,想必将老朽的伤治好并非毫无办法,只是大略要费些手脚罢了。”
可是要将体内胶缠五脏六腑的真气尽数导入正途,当真又谈何容易。卓天行打开先祖留下的这册《金匮玉案》,认真研读其中的“掌论篇”,取八枚金针在丹田三脘、颈侧天鼎穴、肩头肩井、右胸璇玑等八处穴道上下针。这八针一下,他身上奇经八脉与五脏六腑应络相连处便被隔断。奇经八脉不属正经阴阳,无表里相合,间道奇行,因而谓之“奇经”。奇经八脉相互隔绝,五脏六腑中胶缠的真气压力减小,相互不能为害。然后再请夫人以本身真力助他缓缓将乱行的真气散入四肢百骸,一导一引,将乱行的真气归于原处。但脏腑压力虽解,带脉十穴中有两处穴道的真气受金针所阻而忽隐忽现,若有若无,下手最是为难。
卓天行中的掌力名叫“玄元掌”,在武林中失传已久,他在《金匮玉案》中按图索骥,但案中破解掌伤法门虽多,对于“玄元掌”掌力的论述却语焉不详,治法记载也极为简略,只说从紫宫、中庭、关元、三处用针,御阴阳五行,视寒暑燥湿风五候酌情用药。但掌力之害未去,遑论药石?卓天行武功高绝,对于敌人加诸身上的奇门掌力仅一知半解,虽有先祖所著《金匮玉案》在手,但医道玄妙深奥,又岂是临时抱佛脚,数天之内便想明白其中原理?屈指一算,自己受伤已是第六日,《金匮玉案》中注明,无名毒掌或邪门掌法致伤,若在十八天之内医治痊愈,那便是起死回生,超过十八日的时限,伤者纵然治好,轻则武功全失,重则全身萎瘫,华陀再世,秦缓重生,也回天乏术。
当时卓天行心中懊恼非常:“我空具一身武功,对这等邪派掌法束手无策,历代先祖学冠天人,通六艺,涉百家,名满天下,我若得先祖千万之一,何至坐井观天?”心内焦灼,茶不思饭不想,抱书苦思苦想,实是无计可施。
幸喜六日辛苦,亦着见成效,他脉相虽还虚弱,却亦渐渐平稳,掌伤未除,却也未进一步恶化。
以他此时的内功修为,只要不是立时毙命,不论受了多重内伤,只需闭关静养,内力一复,定当好转,哪知他在第七天上催动内力,只觉如泥牛入海,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脸色由白转青、呼吸短促,卓夫人一惊之下,伸手到他衣内一摸,但觉他背心上肌肤阴寒彻骨。卓夫人情知有异,脱下卓天行的衣裳一看,只见丈夫背心正中一个通体墨绿、边缘血红的怪异掌印。卓天行听了夫人的描述,心头一凉,皱眉对夫人道:“我只道这阴毒无比的‘腐骨神掌’早已湮灭世间,岂知这世上除了甘凤池之外,居然还有人会这门功夫。”卓夫人听了一惊道:“这是‘腐骨神掌’?”她跟随丈夫闯荡江湖多年,见闻颇多,听过“腐骨神掌”的名头,也知“腐骨神掌”号称“古往今来邪派第一神功”,更知这种掌力一旦着体,那就无药可救,不由大惊失色。
无忌说道:“但看堡主的身体,堡主中的并非‘腐骨神掌’,否则哪有半个月过去依旧能安然无事?”
卓天行又是一阵苦笑,说道:“老朽亦觉奇怪。但后来接连三天,那个‘腐骨神掌’的掌印居然开始变淡,再过三五天,也许就会全部消失,老朽的身体居然日复一日地好了起来,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只是老朽却怎么也想不通,那人既然要我老命,为何又放我一马?这可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无忌说道:“‘腐骨神掌’凶恶无比,无法可制,少林寺号称武林泰山北斗,也只有缓解之法,并无医治之道,‘天山双绝’那等人物,也仅知如何趋避厉害,说到一个‘治’字,却无良方!”
度恶尊者说道:“‘腐骨神掌’阴狠毒辣,世所罕见,天下武林又有几个练得成‘天山双绝’这样的绝世武功,还懂得这门掌力的趋避消解之道呢?别说老哥你想不明白,贫僧也是一头雾水!”无忌道:“这件怪事似还有一种解释。”卓天行道:“什么解释?”无忌道:“在下也只是推断,说得不对,堡主不要见笑。”卓天行对无忌的说话先前还只是惊讶,现在已开始慢慢佩服,心想这年轻人不知是哪位高人门下,见闻如此之广?当下抱拳说道:“老弟有话尽管说,卓某愿聆高见。”
无忌走近卓天行身前,运起须弥神功,伸指连点,点了卓天行身上十八处大穴。卓天行穴道被点,过了一盏茶时分,只见他脸上隐隐现出墨绿之色,身躯微微颤动。无忌给他松开穴道,说道:“堡主面上变色,说明腐骨神掌的余毒尚在,未曾清除干净。堡主内力深厚,可以真气慢慢通达三关,将体内寒毒一丝一丝化掉。待得寒气化尽,伤情就会好转。‘腐骨神掌’太过枭恶,绝非哪一种内功可以压制得住,半年之内,堡主不可运功生气,否则体内尚未拔净的寒毒又会卷土重来,下一次再发,天底下可就没人能救得了堡主了!”
度恶尊者大为吃惊,问道:“这可怎么办?”
无忌凝神想了一阵,说道:“江湖风传逐鹿侯心机深不可测,想不到对付自己的敌人,他所用的方式也是如此出人意表,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卓天行道:“小兄弟此言何意?”
无忌道:“世人皆知‘腐骨神掌’无法破解,但却可以压制。比如一个武功十分高的人和一个‘腐骨神掌’只练到第三重的人交手,练‘腐骨神掌’这人的掌力就未必能造成比较大的伤害了。以前西北第一高手庄而重曾与甘凤池交手,甘凤池练成了正邪交融的内功,但相较而言,庄而重的全真内功却在精纯方面稍胜甘凤池半筹,庄而重吃了甘凤池一记‘腐骨神掌’,依然能从关内回到星宿海,由庄夫人和他的岳父纪药师给他以金针拔毒的秘法,消除了‘腐骨神掌’的恶患,只休养十日,就恢复如常。看堡主的气色,逐鹿侯先以‘腐骨神掌’打了堡主一掌,接着斗了数招,堡主又中了一掌,在下有没有说错?”
卓天行愕然道:“小兄弟怎么知道?”无忌说道:“他先打的那一掌定是‘腐骨神掌’无疑,后来再打的那一掌,就是‘玄元掌’,因此晚辈揣测,这人是在拿堡主试掌,并无他意。他不但不想杀害堡主,还希望堡主好好地活下去。堡主不妨想一想:玄元回春掌并非邪门武功,其名中‘回春’二字是什么意思?”
卓天行恍然大悟,手抚长须,点头道:“有道理。他先打我一记‘腐骨神掌’,再打我的那一掌‘玄元掌’,其实是在解‘腐骨神掌’的掌力?!”
无忌道:“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腐骨神掌’自隋末现身江湖,便被冠之以‘古往今来邪派笫一神功’之名,其掌力加诸人身,寒气散入筋络,直蚀脏腑,发作时浑身青紫,骨消肉融,无药可医。中掌两个时辰之内,没有懂得解救之法的人以金针将寒毒拔出体外,三日之中,便任你医术何等高明,也回天乏术。堡主受伤半月,至今安然健在,只能说那人并没有杀害堡主的意思,他是要看看这两种掌力到底哪一种更厉害,他想打破‘腐骨神掌’那‘古往今来邪派第一神功’的‘神话’,所以他必须找个人来亲自试验一番。这人武功还不能太低,否则不用等到分出高下,中掌的人早就死了!”
卓天行道:“拙荆说老朽背上只有一个掌印,这又怎么说?”
无忌道:“堡主自己都知道是中了两掌,背上又只有一个掌印,那就是逐鹿侯的武功实在已高得令人无法想象,他的两掌都打在了同一个位置,分毫不差。两个掌印叠在一起,看上去自然就好像只有一个掌印了。”
他话音刚落,忽听外面传来几声洪亮的大笑,那笑声震荡耳鼓,中气充沛之极。卓天行不知又来了什么奇人,忙出去一看,但见不知何时,一个发须灰白、相貌清癯、腰间挂着一个大葫芦的灰衣老者已旁若无人地缓步走进来了。度恶尊者喝了一声:“你是谁?为什么黑夜擅闯飞鹰堡?”
纵步上前,运掌一推,那老者随手一挥,度恶尊者忽觉掌心宛似碰着一团又韧又滑的油脂,左掌身不由主向外一移,滑过一边,只见那老者手挥五弦,单手一挥一绕,竟然在二人双掌相交的方寸之间使出借力打力的上乘功力,将度恶尊者的掌力尽数化解。度恶尊者自成名以来,从未见此异事,微吃一惊,霍地一个晃身,掌发如风,弹指之间连发三掌,那老者手拄虬杖,凝身不动,单手以掌法拆解,也连接三招。两人以上乘武功相搏,各不逊色。度恶尊者想击败灰衣老者固是不能,灰衣老者想要将度恶尊者击倒,却也不得!
两人功力悉敌,不相上下,片刻之间,已拆了十余招,双方名展其长,兀自不分胜负。斗到四十招上下,只听灰衣老者喝道:“好功夫!我特地来看病人,不能迁延时日,请恕不能再和你斗下去了!”身形一起,一团灰影当空卷下,度恶尊者横掌斜削,蓦觉劲风拂腕如刀,身形几乎给拖动向前,灰衣老者反手一扬,度恶尊者竟然招架不住,给震得跌出了四五步。无忌心中微凛:“这老人的武功好生厉害,他是谁?怎么他的掌法看上去这么眼熟?”正思忖间,却见半空中灰影一晃,那灰衣老者一个“单骑救主”,伸手一把抓住了卓天行的右手,飞鹰堡主何等功力,给那灰衣老者伸手一抓,居然无法动弹!
到了中堂,那灰衣老者两道灰眉一竖,衣袖一拂,喝道:“怎么?还有谁想跟我动手?我纪三思能当医生给人治得了伤,也能杀得了人,你们就算一拥而上,能在我面前济得甚事?”他面挟寒霜,目光中自有凛凛之威。无忌与度恶尊者听了,不由得面面相觑!
原来这灰衣老者乃是与四川白药师、荆南张药师、洛阳秦药师并驾齐驱的江湖四大药师之一的“医鬼”纪药师纪三思。武林中人传说当世四位仁心医者中,以纪三思纪药师武功最高,但性情最怪,医术之精,名闻遐迩。但纪药师少小遭逢巨变而性情古怪,替人治病,非疑难杂症绝不轻易动手,否则病人就算立时死在他眼前,他也无动于衷。加上他武功奇绝,武林中鲜有人是他对手,久而久之,“医鬼”的绰号给被人改成了“医魔”,纪药师不以为忤,反而十分欢喜。江湖传说十几年前,他的外号又从“医魔”变成了“医隐”,其中缘故却又少有人知。
纪药师伸手一搭卓天行的脉门,忽然咦了一声,问道:“是不是天山派的人给你施过点穴法?”除了卓夫人云栖霞之外,在场三人,卓天行和度恶尊者都不是天山家数,纪药师这么问,答案一目了然。纪药师放开卓天行的手,目光炯炯地盯着无忌,目露凶光,突然反身疾扑而至,喝道:“你是不是姓高?”身形飘动,陡然双掌一带,使出借力打力的内家柔劲,蓦地将无忌身子趁势一抛,抛出堂外!无忌可没想到他出手这么快而且功力奇高,轻而易举便被他摔了出去!纪药师腾空一扑,正想将无忌擒拿,无忌猛然一个翻身,反手一抓,一股大力传来,便将纪药师给冲退了几步!
纪药师没想到无忌的武功如此厉害,大吃一惊,腾身飞起,蓦地里身形一弓,唰的一声亮出一口短剑,向无忌刺去。这一剑又狠又快,不料却刺了个空,“呛”的一声,火星乱飞,剑尖刺入院中一块假山石里,剑尖断了一寸长的尖锋。无忌身子一摆,纪药师的一掌又给他避开。纪药师剑尖折断,并不妨碍他使出凌厉的剑招,唰唰唰一连三剑,无忌施展全身本领,仅避得两招,第三招纪药师剑锋一旋,短剑钝尖上指,无忌正好向上一跃,左脚足踝正好被剑尖刺着,登时一个倒栽葱跌倒在地。纪药师正待上前捉拿,冷不防度恶尊者扑了出来,禅杖呜地一声当头盖下。
论武功精湛度恶尊者不如纪药师,但这一杖度恶尊者情急救主,是他平生功力所聚,凌厉非凡,纪药师见他禅杖既凶且劲,竟不救招,先攻敌手,身躯一矮,一剑直取度恶尊者小腹,足尖向上一挑,踢向无忌章门要穴。这两招都是攻敌之必救,度恶尊者武功稍弱,身形一闪,禅杖偏斜,贴着纪药师后腰击出,只差毫厘没伤到纪药师,给纪药师涉险而过,只是把吓了他一跳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无忌已是一声长啸,弹指之间,连下三招天山须弥大悲剑杀手,纪药师虽非庸手,却哪能挡得了神功初成的无忌,他凌空倒飞,落下地来双目一张,精光四射,森然道:“我再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姓高?”无忌冷冷地说道:“大丈夫坐不改名,行不更姓,但我的名姓却不用你来管!”纪药师哈哈哈哈一阵冷笑,说道:“好大的口气!你师父没教你尊师重道吗?‘须弥剑法,妙绝天下,天山双绝,谁人不知!’我和天山派的护法长老王二十八是过命的交情,只要你用天山剑法,就归我管,现在我命令你这弑师叛徒给我放下兵器!”
无忌眼睛一瞪,冷冷说道:“王二十八?他还没死么?他才是出卖天山的可耻叛徒,亏你还有脸跟他做朋友!”
卓天行听说“弑师叛徒”这四个字从纪药师嘴里说出,不禁大吃一惊,叫道:“纪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谁是弑师叛徒?”纪药师嗔目一视,短剑指着无忌,道:“好!你既然不知,我来说给你听!五年前天山派遭了灭顶之灾,这叛徒临危之际,趁乱弑师,犯了武林门派大忌,现在是千夫所指的叛徒!”短剑一指,喝道:“小小年纪,枭恶不堪,我今日就代天山清理门户!”纵步上前,右手双指一并,倏曲成钩,疾点无忌膻中气海,度恶尊者禅杖一扬,插了进来,高声叫道:“纪老头你可不要逼人太甚!”
纪药师大声冷笑道:“好,你们俩一起来!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单掌急进,疾按度恶尊者前心。度恶尊者反手一杖,身躯半转,斜锋进招。纪药师身随掌走,单掌倏然往下一压,将度恶尊者禅杖压着,喝声:“去!”手臂一抬,登时把度恶尊者震出丈外,度恶尊者本领不弱,接连打了几个踉跄,脚步漂浮,并未跌倒,不禁又惊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