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15日，在中国仙宾礁非法滞留近5个月的菲海警9701号船，抵达巴拉望普林塞萨港。图源：菲律宾《星报》

2024年9月14日，非法滞留中国仙宾礁的菲律宾海警9701号船悄然撤离，宣告着近5个月的占礁闹剧告一段落。

4月17日起，菲律宾海警9701号船通过锚泊方式，谋求在中国仙宾礁长期存在。其间，中方依法对涉事船只采取管控措施，菲方则多次企图组织强行运补，均遭失败。

据香港《南华早报》报道，该船只于15日抵达巴拉望岛普林塞萨港，4名船员因脱水接受住院治疗。菲律宾海岸警卫队和国家海事委员会则宣称，菲将派遣一艘新船前往仙宾礁，接替返回港口的9701号船。

“菲律宾单方面改变现状的做法，严重触碰中国底线，也严重违背包括《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在内的国际法和《南海各方行为宣言》（DOC）有关规定，破坏了南海的和平稳定局面，在东盟十国当中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中国军事科学院原副院长何雷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过去的近五个月时间，菲律宾单方面在南海挑起事端，不仅使南海局势陡然升温，也引发了东盟国家的忧虑。

“通过东盟方式和平解决南海争端才是正确的方式，这是东盟的一贯立场。南海升温让东盟十分担心。”马来西亚国防与安全研究所当代安全研究中心副主任阿罕莫德·塔杰丁·本·默罕默德·赛义德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2024年9月11日，中国和菲律宾在北京举行南海问题双边磋商机制（BCM）团长会晤。中菲外交部副部长就涉海问题特别是仙宾礁问题交换意见，同意继续通过BCM等外交渠道保持沟通。

2024年9月11日，外交部副部长陈晓东同菲律宾外交部副部长拉扎罗在北京共同举行中菲南海问题双边磋商机制（BCM）团长会晤。图源：外交部网站

自4月菲律宾船只非法滞留仙宾礁后，中菲已举行两次BCM团长会晤。7月2日，两国已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召开BCM第九次会议。

“对峙事件发生后，中菲都意识到有必要坐下来谈一谈，以免酿成真正的危机。从释放的信息来看，双方还是谈了一些实质内容。”华阳海洋研究中心理事长吴士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刚刚过去的8月，菲律宾接连在南海挑事。

据中国海警消息，2024年8月31日，菲海警9701号船起锚，并以不专业、危险方式故意冲撞中方正常维权执法的海警船。

这已是菲律宾一周里三度在南海挑起事端。此前的8月26日和25日，菲律宾海警船连续非法冲闯仙宾礁邻近海域。

2024年8月26日，菲律宾海警船非法冲闯中国南沙群岛仙宾礁附近海域，持续危险接近中方正常航行的海警船。视觉中国/图

“菲律宾在南海的高调非法行动此起彼伏，背后有美国介入、‘南海仲裁案’非法裁决以及《南海行为准则磋商》（COC）窗口期缩短等多重因素推动。小马科斯政府希望在COC完成之前，将原来的非法主张固化下来，甚至还想扩大既得利益。”吴士存指出。

25年前，菲律宾老旧军舰“马德雷山”号入侵仁爱礁，并以技术故障为由非法“坐滩”。面对中方多次严正交涉，菲律宾一再承诺拖走军舰，却不肯兑现。

“菲律宾海警9701号船赖在仙宾礁不走，显然是想复制仁爱礁的老路。但中方的态度明确表明，领土主权问题上没有妥协的余地，菲律宾必须放弃幻想。”吴士存说。

“亚太地区持续面临安全领域的不确定性，而菲律宾正处于一个微妙位置，要么是卷入冲突的工具，要么是地区和平的推动者。”菲律宾国际安全研究学会主席罗万伟说，“遗憾的是，在小马科斯领导下，菲律宾依据《加强防务合作协议》，允许美国重返菲律宾，并不断加强军事方面的合作，成为地区和平的破坏者。”

当菲律宾在南海问题上掀起波澜时，美国也在不断拱火。美国印太司令部司令塞缪尔·帕帕罗公然声称，美国舰艇“可以护送在南海执行补给任务的菲律宾舰艇”，并称这是“完全合理的选择”。

然而，在外界看来，美国卷入南海事务，目的不是为菲律宾着想，而是将其视作遏华的工具。美国海军陆战队前情报官员斯科特·里特曾在一次线上媒体吹风会上直言，美国正在利用菲律宾，“菲律宾只是一个工具，一旦没用，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抛弃”。

“美国正在充当菲律宾的后台，为其挑衅南海撑腰打气，但美国向来以自身利益为先，为服务于自身利益，可以把盟友甩到一边。菲律宾必须要擦亮眼睛，认清敌友，才能正确处理和周边国家的关系。”何雷指出。

东盟是全球第五大经济体，已连续四年成为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而中国则连续15年保持东盟第一大贸易伙伴地位。中国海关总署统计数据显示，2024年前7个月，中国与东盟货物双边贸易额3.92万亿元人民币，较2023年同期增长10.5%。

“在过去的30年里，东盟国家的GDP增长了7.6倍，两倍于全球的增长。我们最需要重视、珍惜和回顾的就是亚太地区长期以来所保持的和平。”中国外交部原副部长傅莹表示。

然而近些年来，随着地缘政治、大国竞争被引入亚太地区，军事安全集团化风险再次出现，傅莹担心东盟能不能守住初心，继续维护地区的长期和平稳定。

“中国的态度是明确的，承诺继续支持东盟的中心性。”傅莹强调。但不少分析人士指出，东盟中心性正面临挑战。

“大国竞争现在在多个层面出现，这是东盟和东盟成员国无法回避的问题，但在应对结构性挑战时，东盟并不能够做到非常团结。”印度尼西亚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兼联合创始人优素福·瓦南迪举例，菲律宾与美国结盟，这违背了东盟的中立原则。

当地时间2024年4月30日，菲律宾巴拉望岛，美菲举行联合军事演习。视觉中国/图

2022年，小马科斯就任菲律宾总统后，美菲联盟不断强化。2023年4月，美国和菲律宾在时隔七年后重启外长及防长“2+2”会谈，并不断扩大“肩并肩”演习规模。

2024年4月，美方以演习为由在菲律宾部署陆基中程能力系统“堤丰”，这是冷战结束以来，美方首次在海外和亚太地区部署中导。分析人士指出，美菲军演呈现出越来越强的进攻性和针对性。

近段时间，菲律宾官方公开表态，希望采购美国制造的“堤丰”中程导弹系统。

“东盟在地区架构中处于中心地位，能够平衡大国关系、避免冲突、和平解决争端。”罗万伟指出，“‘东盟方式’提供了和平解决南海问题的可能，而美国只会把菲律宾推入冲突的边缘。我们的外交政策必须遵循东盟的方式，而不是美国的方式。”

“当下，世界安全局势异常复杂严峻，中小国家为维护国家利益，会在外交上采取更多元的策略，我们不期望他们一边倒，但也不赞成选边站。中国就是以诚相待，历来讲求两国友好不要针对第三国，相信所有的国家都能在实践中看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何雷指出。

傅莹表达了同样的观点。“东盟由十个国家组成，政治制度、地缘视野和利益各不相同，内外都面临挑战。但在美国挑起对华战略竞争当中，东盟发挥的作用不能忽视，即拒绝选边站队。东盟不愿意参与地缘争夺，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东盟的这种态度，甚至有时候东盟保持沉默，都有利于避免地区分裂。”

在东盟和平与和解研究所执行主任伊·古斯蒂·阿贡·维萨卡·普加看来，南海问题并不能定义中国和东盟的关系，“中国和东盟能够有效增强协作。我们实际上需要的是维持双方之间的信任和信心，以促进共同利益和目标。”

2024年7月8日，日本和菲律宾两国外长及防长在马尼拉举行“2+2”会谈。在小马科斯见证下，日菲签署《互惠准入协定》，允许两国互派军队和自卫队到对方领土进行训练。

这是日本在亚洲签署的首个防务协定，也是美日菲在华盛顿首次三边会晤后又一次大动作。小马科斯表示，希望日菲双边关系以及美日菲三边合作进一步深化。

“美国在亚太地区形成了以‘五四三二’为主体的安全体系：强化美英加澳新‘五眼联盟’，打造美日印澳‘四边机制’（QUAD），组建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关系’ （AUKUS），收紧双边军事同盟。”吴士存指出，“美国主导的亚太联盟体系以抗衡中国为指向，具有较强的排他性、对抗性，且难以持续。”

事实上，美国在亚太地区搞阵营对抗，也引起了东南亚人民的警惕，他们对美国的不信任感正在增强。

《东南亚态势报告：2024》显示，美国的支持率正在下降。当被问及如果东盟被迫在大国之间选边站队时，50.5%的受访者选择中国，而选择美国的比例则从2023年的61.1%下降到49.5%。

“东南亚有三个穆斯林占多数的国家，美国在加沙冲突上的挺以立场，导致其支持率下降，更多民众选择中国。此外，美国大选仍有很大不确定性。”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所所长蔡承国分析。

当地时间2024年5月6日，菲律宾马尼拉，美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外，一名活动人士举标语、高喊口号，抗议菲律宾和美国2024年度“肩并肩”联合军事演习，警察现场维持秩序。视觉中国/图

地缘政治波及之下，东盟该何去何从？

“眼下，亚太地区有很多新机制，但它们究竟是促进地区和平还是在挑起冲突和矛盾？”普加认为，应当建立一种新的地区安全架构，以应对未来的挑战。

这与吴士存的看法不谋而合。

“亚太地区现有的安全机制功能各异，扮演的角色不尽相同，涵盖多边安全对话、军事同盟、情报共享、联合作战等功能，自身的复杂化、碎片化、重叠性、对抗性、排他性十分突出。而美国想要在印太地区维持霸权体系，导致亚太地区迄今未能形成一个全覆盖的统一安全机制。”吴士存说。

在他看来，中国和东盟可在COC框架下尝试构建南海地区新的安全机制。

“南海问题太复杂，涉及领土争议、海洋跨界主张权等，牵涉国家多、争议岛屿数量多、重叠海域面积广，很难在可预见的时间里彻底解决。如果能够成功构建COC框架下的南海地区安全机制，这将确保南海的和平与安全由中国和东盟来维护，南海争议由中国和有关当事国通过谈判协商的方式来解决。”

南方周末记者 王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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