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喜欢了十年的竹马。
但他不是人。
他是一只乌龟。
在我家农村倒塌的老房子那捡到的。
一
我出生那年,家里的老房子塌了。
不过也没有事,农村已经没有人住,我爸妈早就搬到了城里。
只是这毕竟是件大事情,爸妈回乡顺道祭拜了祖宗。
那只龟就是这样出现在我家的。
我5岁的时候,喜欢拿脚踢乌龟。
它被我翻了个个儿,在那骂我小孩子没礼貌。
我跟爸妈告状,说乌龟在骂人。
他们都不相信。
到我长大后他们还在笑话我,说我小时候居然说乌龟会说话。
我没张口反驳,眼睛却偷看向乌龟,用刀子眼神骂他害我被冤枉。
乌龟头一缩:”又没让你告密,你活该!“
这只龟不知道为什么跟我不对付。
我每次玩耍他都说我不正经。
我打游戏他说我不对,我网恋他还说我不对。
像我这种睚眦必报的人,也有心情好的时候。
那时我打游戏认识了一个人,我们约在游戏厅见面。
乌龟让我别乱来。
我骂他单身龟嫉妒人。
龟说:”那你把我带上,如果他是坏人,我就咬他一口!”
我当然觉得没道理。
在游戏里一路保护我的人,怎么可能是坏小子?
所以我把龟带上了。
因为我跟他打赌,我赢他以后,作业他全包。
毕竟是只会说话的龟,他自己说看尽人间热闹。九年义务制的作业还有他不会的?
龟说我输定了。
二
我到游戏厅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小子。
跟他发给我的照片一模一样。
他长得很好看,说要请我喝奶茶。
我们又打了一圈游戏,他请我去他家吃饭。
他说他家里有一条可爱的小狗。
毛茸茸的东西最惹人喜欢,哪里有一只龟讨人厌。
我很开心地跟他走,龟在我袖子里不安分抬头。
“你跟陌生男人去他家?”
“我是去看小狗!而且他也不是陌生男人,他是我的好朋友!”
我把龟塞回袖子里,觉得他实在太碍眼。
好朋友的家距离比较远,他说正好他姨夫今天开车,让我坐他的车回去。
我们走到一条路边,他姨夫的面包车就停在那里。
好朋友和他姨夫打了招呼,姨夫对我笑,欢迎我上车。
袖子里的龟突然咬了我一口,我突然脚步顿住,说我不去了。
好朋友要拉我上车,说很快就到。
刚才明明说很远才需要开车,现在怎么成了很快就能到?
我大声嚷嚷要求救,没人搭理我。
幸好隔壁邻居阿姨路过,将我拉了下来。
那姨夫和我以为的好朋友,居然是拐卖儿童的罪犯!
我在屋子里闷了好几天,不相信人心如此险恶。
龟在我旁边叹气。
我知道,我只说了我赢了要他如何,他都忘记说他赢了他要我如何。
他一定觉得吃亏了。
邻居阿姨上门来看我,说真的是很奇怪,那天本来她要去买菜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往那条路走。
菜市场与我当时在的路口,是完全不同两个方向。
我看着水池里欢腾游泳的龟,敲了两下玻璃窗。
我想他应该听到我在说谢谢。
三
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一只龟?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当爸妈说要给龟买几个母乌龟,让它不必太孤单。
我一下子不乐意了。
从我出生到我初中和高中,龟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
但因为我考上了大学,他们说乌龟以后没人陪说话了。
他们这话是在笑话我。因为家里没人像我这样,大事小事都跟龟去说。
当然,那是他们不知道,我也在听龟说话,我不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我说我可以打视频。
妈妈抚着我的头发,笑话我说孩子还没长大。
我是18岁成年,不是要死了。
怎么就不能跟龟再交流?
那时候我跟同学说起这件事,她也觉得有毛病。
“别的女孩18岁为男生争风吃醋,你为了一只龟,有必要吗?”
那天我一夜未眠。
我跑到客厅,看龟在玻璃箱子仰泳。
我喊他,他呲溜一下翻了身,看傻子一样看我。
“龟,你几岁了?”
“900岁了啊。”
“你骗人!”
“好吧我800岁。”
我不理他。
龟又说:“好吧好吧我说实话,我今年180岁。”
“那是180年的意思吗?”我怀揣着希望问他。
“当然!你还以为我是猫猫狗狗那些?”
在动物界,猫咪的一岁,可能只是人类的三个月。狗狗的八岁,也许是人类的两三年。
180岁,的确有点老。
龟看我在看他:“你盯着我干什么?”
他以为我又在想作弄的法子。
我小的时候很调皮,总喜欢把他捉出来,盖子翻到地上,看他张牙舞爪的样子。
我想就是因为我欺负过他,所以龟才跟我不对付。
但我想龟虽然喜欢呛我,但关键时候他真的保护我。
我想这就应该是喜欢。
“龟,我喜欢你。”
四
你敢相信吗?一只龟也有被呛水的时候!
我看着他艰难喘气,急忙把他从水里捞出来。
温暖的水打湿了我手臂,我盯着龟的眼睛,再次说喜欢。
“虽然你这么老了,但是我不嫌弃,我知道乌龟很长寿,也许我死了,你还没有死。”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在他眼里看到伤感。
“不许说这样的话。”
我一下子站起身,高高在上对着地上龟指责:“凭什么!我喜欢你是我的自由!”
“不许你说死这个字!”
龟绿豆大小的眼珠子,第一次有了怒气。
我被这个眼神吓到,从来都是我吓唬龟,他怎么也好意思这么凶我!
开学后我就离开了,走之前没跟龟说再见。
我一直在气头上。
爸爸妈妈担心我在新学校适应不了,常常跟我打电话。
有一天我正在听电话,妈妈却问我要不要跟龟说话。
我摇头说不要。
“你快来东门,爸爸妈妈现在在这里。”
我不敢相信,爸妈居然来看我了!
还带着我的龟!
龟在没有水的玻璃箱子里,看到我懒懒地抬头。
哼!这个龟比我气性都要大!
但爸妈却说,自从我走后,龟都不怎么吃饭了。
还没到冬天,龟怎么会这么早不吃不喝呢。
我拿起旁边的龟粮,丢了几颗下去。
“你不吃我就把你丢出去,丢到绿化带让别人扫了,丢到下水道让大水冲了!”
爸妈发出惊奇呼叫:“你喂它就吃了哎!”
爸说:“看来我们在瑶瑶出生那年,捡到这只龟是有理由的。龟是你的守护神啊!”
一个理科男相信这玩意儿,我说爸你别迷糊了。
他却告诉我一件事,一件从来没有人跟我提过的事。
五
我出生那年,爸妈本来不打算回乡的。
毕竟农村已经没有了亲人,家只是回忆里的概念。
但我出生后身体一直不好,爸妈就想着回去祭拜先祖,不信神佛的他们,为女儿低了头。
也是真奇怪,在倒塌的老房子那里,看到了一只乌龟。
他们本想把乌龟放生,是一个大爷说,这种龟镇宅,会守护家人平安。
就这么鬼使神差地,那只龟被带了回来。
我小时候特调皮,人也瓷实,从来没有生病的经历。
我一直以为我身体倍棒,看来是龟在替我祝福。
但那天同爸妈吃完饭,我放在旁边凳子上的龟突然不见了。
玻璃盒子还在,只有龟不见了。
我们是在学校外的小餐馆吃饭的,这里没有监控。
我的龟突然不见了,我很伤心,连课都不想去上。
爸妈知道我重视龟,于是也留下来找龟。
第三天,龟找回来了。
我激动地跑出去,问龟去哪里了!
我气急败坏地骂一只龟,路人纷纷看过来。
但我只看着龟。
他不会说话!
他不是我的龟!
爸妈说我记错了,这就是家里的龟,还说你看它背部,上面有一道压痕。
爸妈良苦用心,连这么细节的地方都做到位。
但它不是我的龟。
我发了疯一样在路上找龟,爸妈都被我吓到了。
因为状态不适合再学习,爸妈把我接回家调理。
他们甚至请来了大仙。
那大仙穿了一身道家长袍,手拿拂尘,在那咕咕哝哝念了一通,连我走到身边都没察觉。
等到他睁眼时,突然倒退一步像遇到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