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下,脱裤子。”顾医生一边戴手套,一边命令我。
“能不能不脱?我害怕。”
“再不治,里面东西会掉出来的。”
“那行。”我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的说。
1
我去医院看痔疮,碰到了前未婚夫顾羿。
他穿着白大褂,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干脆利落地问:“痔疮?”
我脖子一横,咬牙点头,脸颊烧得厉害。
顾羿领着我去隔壁诊疗室,一进门,他边戴手套边说:“脱裤子。”
啊?
我后退一步,抓着裤子,结结巴巴地问:“能不不能不脱?我我害怕?”
他抬头,脸一板,冷笑一声说:“现在知道怕了?以前让你多吃蔬菜,你怎么不听?”
我听了!
跟他在一起一个月,他就发现了我不爱吃青菜这个毛病,于是用尽各种方法对我进行威逼利诱。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每次他逼紧了,我一撒娇打滚,他也没辙了。
一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问我,以后有了宝宝,宝宝也学你不吃青菜,怎么办?
我:“……”
最终,为了我们未来的宝宝,我痛下决心,开始坚持吃蔬菜。
但,后来我们分开不到一个月,我就又回归到肉食动物的本性,只在回家吃饭时,在我妈的威逼利诱下吃一两根菜叶子,敷衍交差。
“行了,别再磨蹭了。”
他略有不耐地打断我的回忆。
检察完毕,他表示,得做个微创手术。
“有没有人陪你来?”顾羿问。
我摇头,“你别跟我爸妈说,我不想他们担心。”
他听了,思索了一会说:“那你住院吧,做完,你一个人没办法回去。”
想起支付宝的余额,我忙说:“没事,没事,我缴完费,就打电话让朋友来接我。”
缴完费用,我打了个电话给贝丽,让她来医院,然后就跟着护士进了手术室。
手术正式开始,我紧张得想哭。
“顾羿,我有点害怕,我可以唱歌吗?”
“唱吧。”
于是,我连着唱了十五分钟《葫芦娃》,护士小姐听得烦了,要求切歌,我又唱了十五分钟《义勇军进行曲》。
做完手术,我拖着虚弱的身体刚迈出门诊室,贝丽立刻扑上来,扶我到旁边的椅子坐下,一脸讶异地问:“怎么哭丧着脸出来?刚才不是还在里面唱歌吗?是不顺利吗?”
回想着顾羿那张脸,我一抹眼角,“你知道给我做手术的人是谁吗?”
“谁啊?这么大牌,做手术还得病人唱歌助兴。”
“是顾…羿…呜呜呜,太丢人了。”
贝丽听完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述,噗呲一笑:“真是编剧都写不出来的名场面啊。”
我推了她一下说:“还笑,我都尴尬死了。
这事你不许告诉第三个人啊。”
贝丽指了指我身后说:“晚了,我已经通知路晋了。”
我转头一看,果然看到路晋拉着他儿子路续,朝我们走过来。
2
自从我和顾羿的婚事彻底吹了,长锣街社交牛人,即我妈,发动整个家族的人给我物色青年才俊,她说,不蒸馒头争口气,就是要让顾羿他妈程女士知道,苏家的女儿不愁嫁。
青年才俊多如牛毛,但慵懒起来像猫,认真起来像猎豹,一张娃娃脸却又透露着不怒自威的气质的青年才俊却是少之又少。
而且,那少之又少的才俊,一跟我聊天,就洞察到我心中有放不下的人,然后立刻挥手跟我说byebye,除了路晋。
我们第一次见面,他把我约到了麦当劳,理由很简单,儿子路续是麦当劳控。
真巧,我也是麦当劳的死忠粉。
一顿饭下来,我跟路续惺惺相惜,跟他爹倒是没什么感觉。
至于我为什么会成为他女朋友,因为路续上的幼儿园有一个亲子活动会,路晋为了他儿子不被同学嘲笑,诚挚地邀请我假扮成他的女友去参加活动,并且大方地在微信转了笔钱给我。
我觉得有点遗憾,如果是一张支票,我就能当一回偶像剧女主,把支票撕碎,摔到他的脸上说:“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
最终,我还是去了,因为我想起上小学的时候,顾羿去参加一场钢琴比赛,拿了一等奖,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台上。
顾爷爷出差,顾夫人出国旅游,没有一个人去为他加油。
最后,我和爸爸带着路上买的鲜花,一起上台祝贺他。
他笑着说,谢谢,但我却捕捉到了他眼角的泪光。
参加完活动后,路晋又找我谈了一次,他说,咱俩都是心有所属,谁也看不上谁,不如合作合作,一起应付下家里?
我思索了一会,觉得确实该让我妈歇息歇息了,于是答应了。
“苏觅月,苏觅月,谁是苏觅月?”护士小姐扯着嗓子问。
路续举起手抢答道:“在这!在这!我爸爸的女朋友是苏觅月。
我囧。
护士小姐走了过来,递给我一张单子说:“去一楼点滴室挂水,挂完两瓶再坐半小时,没什么事就可以回去了。”
到了点滴室门口,路晋让贝丽带路续先去吃饭,他则留下来陪我。
准确来说,留下来给我做个八卦专访。
护士刚给我插好针,他立刻一脸八卦地问:“你的白月光是个医生?”
我佯装淡定:“何以见得?”
他得瑟一笑:“我来的时候,看到门诊室门口一个穿白大褂的,盯着你看?他看我跟你说话,又进去了。
再看看你现在魂不守舍的样子,傻子都能猜到了。”
魂不守舍?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呢,毕竟最近这半年我已经不再频繁地想起他,偶尔想起,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哭得肝肠寸断。
路晋作为过来人,一针见血地评价道:“那不是放下,是麻木。”
“你真不打算住院?我瞧着他那样,心里估计也没放下你,你要是住院,说不定一下子就旧情复燃了。”
路晋说得有模有样。
我心动了,催着他说:“那还等什么?赶紧给我办住院,费用从我帮你们公司写的广告脚本里扣。”
他长叹一声道:“瞧你这个没出息的样。
他放不下你又怎样,他妈又是不同意,你们不就还是没法在一起。”
“哦!”幸福来得快,去得更快。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会变得比平常脆弱,想躲进自己心爱的人的怀里,寻求温暖。
我想顾羿,我想跟他说:“我好累,我想要你抱抱我。”
此刻,他就在二楼,但我感觉也不比非洲近到哪里去。
见我受到打击,路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主动说:“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
我说:“嗯嗯,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吧,我改下稿子。”
三年前开始连载的一篇小说,终于写到了大结局。
网站编辑催着我赶紧写出来,说是准备给我出版。
以前我跟顾羿说,等我出书了,我要在序言写着,谨以此书献给我最爱的顾五叔。
如今,我又该写些什么呢……
3
正写得入神,突然一袭白大褂挡住了光线,我抬头一看是顾羿,他微微一笑,蹲下说:“小黄文?现在写得怎么样了?”
当年,他便是这样微微一笑,把刚上小学的我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想跟着他走。
这一跟便是多年,跟他考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甚至同一所大学。
我到大学报道时,他带着一个女生一起来接我,跟我介绍说:“苏苏,这是柳馨怡。”
我一听火冒三丈,招呼也不打,拉起行李就自己往前走。
他大步追上来,逮住我教育:“苏觅月,我往常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将行李往旁边一推,控诉他:“你骗人,你说等我上了大学就当我男朋友,你现在却跟别人好了。”
他抓住我的手,笑得一脸无奈:“谁说我跟别人好了?她是我的师妹,女生宿舍我等下不方便上去,我让她来帮你去收拾床铺那些。”
我收起手机,“还行,依旧在十八线徘徊。”
他递给我一张单子说:“接下来三个星期,只能吃我上面写的这些东西,尤其注意不要吃油炸食品。”
好熟悉的场景,记得有一次,我得了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他带着我去看医生,又写了张菜单,要求我严格按照他的菜单吃饭。
一个微笑,一张单子就能牵扯出一段回忆,看来我们也是真金白银地相爱过。
“记得按时吃药和清洗伤口。
有什么情况,马上打下面的客服电话,不要自己瞎弄。”
他正说着,路晋跟贝丽他们走了进来。
他起身,瞄了一眼路晋手上的东西说:“坚果这些东西容易上火,最近都不要给她吃。”
“好的好的,谢谢顾医生,我一定我盯着我女朋友的。”
路晋笑得花枝乱颤,讲到女朋友时,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路续兴奋提议道:“爸爸,我们把觅月姐姐接回家吧,这样我也能帮你监督她。”
“你可真是你爸的神助攻。”
贝丽边给他比了个赞。
顾羿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眼说:“我下班了,先走了。”
回到家,贝丽给我做了个蚝油白菜和白粥,我咬了大一口,吃得太急,瞬间恶心得呕了出来,呕得两眼发红,泪眼汪汪。
路续吓得小脸苍白,紧紧抱住他爹。
路晋倒是淡定,他说:“当爹的,有的是办法对付熊孩子,贝丽你把菜剪碎放进粥里,让她就着粥一起喝下。”
我鼻子轻哼一说:“有什么了不起,这个方法顾羿早就用过了。”
吃过饭,我让他们都先回去,自己吃了药,往床上一躺,很快就睡着了。
隔天一早,我像蜗牛一样挪到卫生间,开始排便,怕伤口流血,忍着疼,一点一点排,弄完满身大汗,扶着墙气喘吁吁。
用药水擦洗后,就用棉签给伤口上药,刚擦了一下,就发现棉签上有一点血迹,我立刻打了客服电话。
电话接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喂,怎么了吗?”
我一愣问:“怎么是你?不应该是护士姐姐吗?你还兼职当客服?”
我一激动,嘴就停不下来。
顾羿轻咳了一下说:“她最近比较忙,我替她分担下。
你…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我想起打电话的初衷,赶紧说:“我擦药时,棉签有血迹,怎么办?”
“很多吗?”
“一点点。”
“没事,别怕,这是正常的。”
他说。
“奥奥,那谢谢了,我挂了。”
我挂了电话,擦了药,又回床上睡觉。
一直躺到十一点,手机铃声响了,我迷迷糊糊接起:“喂?哪位?”
“是我。
吃饭了吗?有没有流血?”
顾羿的声音传入耳朵,我有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因为他从前几乎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有什么事都是直接发短信。
“等等,我去看看。”
我走到洗手间,查看了一下,内衣没有血迹,松了一口气。
回到房间,我拿起手机,“看了,没事。”
“没事就好。”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说:“跟他分手。”
思维呈火箭式飞跃,我一时间跟不上,愣了一愣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