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家可还记得瘦肉精?这种学名叫作“盐酸克伦特罗”的化学添加剂被曝光后,导致河南、山东、江苏等地生猪养殖户以及双汇集团,直接经济损失近2亿元,涉案人员100多人被捕。
出人意料的是,这起事件的幕后推手——瘦肉精的缔造者,竟与张颂文在电视剧《猎冰》中塑造的高宗伟一样,是个极具才华的化学工程师。他的初衷,是要报答妻子对他的似海深情,想要给她最大的幸福……
他就是国内瘦肉精的源头、瘦肉精发明人刘襄。
刘襄出生于1968年,湖北襄阳人,其父母都是湖北制药厂职工。高中毕业后,刘襄也进入该厂,成为一名车间工人。
工作期间,刘襄利用业余时间上了电大,学习化学与制药课程,拿到大专文凭后,他参与研制成功18甲基炔诺酮等避孕药,验证了所学知识,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
刘襄工作认真,业务水平高,平时又喜欢照顾人,极受领导赏识,几年来先后担任工段长、车间主任、制药厂药品研究所副所长等职务。
1994年,刘襄经人介绍,与本厂一名会计结了婚。当年年底,他们的儿子出生。
刘襄是个工作狂,疏于照顾家庭,久而久之,妻子心生怨言。1997年3月,两人婚姻破裂,儿子跟随刘襄生活。
离婚不久,另一位女性进入他的视野,她就是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21岁的药品化验员刘鸿林。
刘鸿林容貌秀丽,刚到药厂就招来不少追求者。不过,她年龄虽小,择偶标准却很独特,平常小伙看不上,唯独欣赏离异带儿子的刘襄,觉得他有能力有事业心,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二刘很快坠入爱河,刘鸿林的父母则坚决反对,但刘鸿林我行我素,一心要嫁给刘襄,和家里闹得很僵。
女友的爱与执着,让刘襄异常感动,他信誓旦旦地表示:“我一定要报答你,让你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此后,刘襄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原本的工作狂变成一个黏人精,每天一下班就拉着女友到汉江边上谈情说爱。
看到儿子找到个漂亮的女大学生,刘襄父母满心欢喜,爽快地拿出多年积蓄7万元,为小两口购置了一套90平米商品房做婚房,房产证也写上了刘鸿林的名字。这样,刘鸿林父母才勉强接受刘襄。
1998年劳动节,二人喜结连理,刘襄再次有了自己的家。
不得不说,刘鸿林对刘襄的爱是发自内心的。
22岁就做了继母的这位年轻女孩,对刘襄的儿子视如己出。刘襄平时没时间辅导儿子作业,刘鸿林就全部代包,空余时间几乎都用来陪儿子。有了继母的关爱,儿子变得开朗起来,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刘鸿林对刘襄说,等儿子高中毕业了,就送到国外读大学,让他成为高精尖人才。
刘襄内心大为触动,劝妻子趁年轻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刘鸿林怕影响丈夫工作,也怕分散了对继子的爱,一直不敢怀孕。
2000年前后,原本效益不错的湖北制药厂已很久发不上工资,濒临破产,刘襄家的生活也陷入困境,让他产生了辞职另谋生路的念头。
恰在此时,刘鸿林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担心家里经济困难,养不起两个孩子,就和丈夫商量想把孩子打掉。
但刘襄不同意,劝她说:“你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孩子,现在大儿子也能照顾自己了,你就把孩子生下来吧。”
辞职后,刘襄四处求职,可是他专业特殊,一时很难找到对口工作。为此,刘襄经常借酒浇愁,妻子劝他也不听。
一天半夜,刘襄又喝得面色苍白,人事不省,送到人民医院后已是重度酒精中毒状态,生命垂危,医院紧急抢救了两个多小时才让他转危为安。
看到丈夫平安,刘鸿林松了口气。
凌晨3点,刘鸿林摸黑去卫生间,不料一脚踏空,从三楼摔到二楼,导致已4个月的腹中胎儿流产。
第二天,刘襄惊闻噩耗,哭得捶胸顿足,不停地向妻子道歉,骂自己该死。
刘鸿林却没有责怪丈夫,反而深情地对他说:“知道错了就好,凭你的技术和能力,一定会有前途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2002年2月,刘襄成功应聘上江苏亚邦药业集团药品分析研究员一职,集团还按技术人员待遇,分给他一套80平米两居室。在刘襄的推荐下,刘鸿林也成为集团公司一名化验员。夫妻俩的事业再度扬帆起航。
3年后,刘襄因业绩突出,被提拔为分管技术的副总经理,夫妻两人的年薪加起来已达20万元,彻底走出当初的困境。
可是刘襄并不满足,他发现,要送儿子去国外留学,起码需要60万,要在常州买套大点的房子,也得100多万,何况妻子还想再生一个孩子。这样算下来,自己再奋斗10年,也不一定能让家人过上幸福体面的生活。
刘襄产生了辞职单干的想法,但刘鸿林不同意,建议他不要辞职,先和别人合办一个小厂,感觉可以的话再辞职办公司。
刘襄听从了妻子的建议,和朋友合作,开了家生产沐浴露和染发剂的小工厂,可是一年下来,收效甚微。
2007年初,亚邦药业的一位同事奚中杰找到刘襄,提出两人合办个公司,研制盐酸克伦特罗,也就是瘦肉精。
奚中杰说,自己有销路,如果刘襄能研制成功,准能挣大钱。
刘襄精通化工,知道瘦肉精的成分和效用。它虽然可以让猪很快长瘦肉,但人吃了用瘦肉精喂养的猪肉,会出现心慌、头痛、呕吐等症状,长期食用,可诱发心脏病或癌症,甚至死亡。
刘襄怕出事,也怕妻子不同意,非常犹豫。
奚中杰鼓动他说:“只要搞得巧妙,多注意点,不会出什么事的。”
最终,刘襄禁不住诱惑,瞒着妻子辞去工作,说自己开了家合法公司。此后,刘襄与奚中杰各出5万元,购进设备和原料,开始研制瘦肉精。在刘襄的怂恿下,刘鸿林也辞职加入了进来。
3个月后,刘襄成功研制出瘦肉精,奚中杰让朋友找生猪养殖场试验20多天,发现非常有效。奚中杰的朋友大喜,决定大量订购。
有了订单,刘襄干劲更足了。2007年8月,刘襄租下湖北南漳县襄九精细化工厂的实验室,招聘了10多名工人帮他生产瘦肉精。
这是一家成立于1997年的民营小厂,老板法制观念淡薄,又碍于不能打听商业机密的行规,在对刘襄生产瘦肉精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把实验室租给了他,以至于后来也受到牵连。
在那里,刘襄直到生产出第一批瘦肉精后,才告诉妻子实情。
刘鸿林听了大惊:“你原来一直瞒着我?”
她很生气,可是丈夫已经辞去工作,摊子也已铺开,再劝也没用,只好任由他继续下去。
不过她多了个心眼,把家里30万元取出10万,单独存了起来,以免东窗事发,好给家里留条后路。
在刘襄的鼓动下,2007年9月的一天,刘鸿林战战兢兢地带着20公斤瘦肉精到洛阳送货。
当对方付给她1万元现金,并另外电汇3万到刘襄银行卡上时,刘鸿林高兴了,她没想到钱这么好赚,就想着尽快多赚些钱,再劝丈夫收手。
作为曾经的化工厂化验员,刘鸿林自然知道瘦肉精的危害,为此,她告诫家人和亲戚,以后再不要吃猪肉,因为有人用瘦肉精喂猪,人吃了会致癌。大家听了面面相觑,吓得都不敢吃猪肉了。
2008年4月,刘鸿林发现丈夫吃饭时手开始发抖,她知道,这是丈夫长期接触瘦肉精造成的,就劝他别再干了。
恰在此时,刘鸿林看到电视上播出有人私自生产瘦肉精被抓的报道,就再次劝丈夫赶紧收手。刘襄听说后也很害怕,于是让工厂暂时停产。
不久,刘襄又和朋友合伙投资120万元,合法生产二氯烟酸等产品,但因为产品竞争太激烈,一年后,工厂被迫关门。刘襄没赚到钱,还赔进去30多万,外加刘鸿林妹妹投进去的28万。
背负了高额债务,刘襄无奈,决定再偷偷生产瘦肉精。刘鸿林也觉得对不起妹妹,开始冒险支持刘襄。
2009年8月,刘襄夫妻独自搞起了一个生产瘦肉精的小工厂。半年后,他们不仅捞回了当初的全部损失,还另赚30多万元。
按当时的市场行情,一公斤瘦肉精纯粉价格是2000元,而成本不到40元。丰厚的利润让刘襄夫妇在违法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到2010年年底,他们账上已有200多万元。
有了钱,刘襄开始给家人改善生活。他不停地给妻子买名包、高档化妆品和服装,还有一辆20多万的福特轿车。两人还准备等过段时间,再要一个孩子。
在刘鸿林的悉心呵护下,刘襄的儿子也以优异成绩考上襄阳一中。刘鸿林很开心,劝刘襄早点收手,好好地把儿子培养起来。
但刘襄嘴里答应,心里却禁不住诱惑,一边秘密生产瘦肉精,一边准备成立一家合法的化工公司,想大赚一笔后再收手。
2011年2月,刘襄和其他几人一起在襄阳开发区买了60亩地,注册了新襄九化工公司,研制开发两种高级染发剂。他先期投入60万元建造厂房,准备一个月后开工投产。此时的他,非常需要这个华丽的转身。
但一切都太晚了。
2011年“3·15”那天,央视曝光了河南孟州、温县等地养猪场采用瘦肉精养猪的不法行径。而这几个地方,正是刘襄瘦肉精的主要销售地点。刘襄惊慌失措之下,带上妻子连夜逃离襄阳。
他们逃到浙江台州,躲进一家小旅馆,时刻关注着事态发展。随着案件进展,刘襄悲哀地看到,帮他销售瘦肉精的几个大客户先后被抓获,刘襄这个名字,也随即被警方锁定。
此时,刘襄想的不是投案自首,而是吩咐妻子连夜赶回襄阳销毁相关证据。
刘鸿林已全无主意,对丈夫言听计从。为保险起见,刘鸿林打电话给妹妹,让她把公司里30万元现金转到自己名下。
2011年3月24日,刘鸿林赶回襄阳工厂,把瘦肉精的有关资料拿到福特车上,准备返回老家销毁。不料惊慌之下与一辆奥迪车相撞。而这辆车,正是河南警方派来抓捕他们的警用车。
警方未费吹灰之力即抓捕案件主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刘鸿林本就良知未泯,又经过警方耐心开导,很快交代了问题,并供出刘襄。刘襄落网后,承认河南各地的瘦肉精都是他生产的。
至此,这起惊动国务院、轰动全国的瘦肉精案水落石出。此后,警方又抓获了96名相关犯罪嫌疑人。
2011年7月25日,河南焦作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刘襄等首批5人开庭审理。面对法官,刘鸿林悔泪长流:
“我向受害者致以深深的歉意,对不起他们……”
刘襄也痛哭失声:“我本想干一番事业,多赚些钱报答妻子的厚爱,让妻子和家人过上体面的生活。现在我终于明白,这种报恩方式错了……”
经审理查明,截至2011年3月,刘襄等人共生产瘦肉精原粉2700多公斤,销售金额640余万元,刘襄获利约250万元。
放眼全国,瘦肉精带来的损失却是无法估量的。仅焦作市生猪养殖户,损失就高达1.61亿元,以生产火腿肠著称的济源双汇集团,损失也达3400余万元……
法庭对刘襄等人当庭作出一审判决。
刘襄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奚中杰被判处无期徒刑;刘鸿林因有重大立功表现,被从轻判处有期徒刑9年……
8月14日,已经服刑的刘襄给老家父母打了电话。两位七旬老人听到儿子的声音,不禁老泪纵横。刘襄嚎啕大哭,请父母多多保重。刘母忍住眼泪,鼓励儿子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家……
刘襄的儿子听到父母入狱服刑的消息,掩面痛哭。之后,他分别写信鼓励他们:“人生在世,谁都会犯错误,爸爸(妈妈),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刘襄虽然伏法,但直到今天,类似盐酸克伦特罗一类的化学原料,仍然被一些不法之徒视为致富法宝在偷偷使用,中国的食品安全之路,任重而道远。
在此奉劝大家,不管哪种肉类,购买时都要看清是否有检疫印章,这样吃起来才会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