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三国演义的人都知道,"走麦城"讲的是一世英勇无敌威震天下的关云长,由于骄傲自负,麦城之战被东吴擒获,孙权将其斩杀。我写的好多关于回忆部队生活的文章,多是自己"过五关斩六将"的光彩经历,实际上也有不少"败走麦城"的失意时候。
“连长,虽然说你只当了我一年多的连长,你以连队为家,以身作则,公道正派,军事素质过硬,让战士们很佩服,我的成长进步也多亏了你的关心和帮助,你对我的好,我永远也忘不了。我马上就要退伍离开连队了,但我还是要给你提个意见,你不给探亲超假的G班长报销伙食费这件事做得不对。”这是91年我在部队担任连长时,一个我最信任的S班长退伍前夕留给我的一段话,直到现在我还能够记起当时的场景。
92年在某部一连任连长时留影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90年年底,我刚到一连担任连长不久,就迎来了羊年的春节。每逢节假日,尤其是春节,干部战士尤其是战士们就更加想念家乡和父母,都盼着能回家和亲人团聚,但能回家探亲过节的名额很少。
在部队,回家探亲涉及战士切身利益,连队干部处理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是春节呢!把全连仅有的几个春节回家探亲的机会给谁?可愁坏了我和指导员老李。
春节前的那段日子,几乎每天都有战士到我们两个办公室死磨硬缠提出回家要求。虽然我刚到连队任职,但信任我的指导员老李说:“你刚来连队时间短和战士们矛盾相对较少,你是连长,春节探家这项工作主要还是以你为主!”让我拿出具体方案。
我经过和符合探亲条件的战士们谈心谈话,了解了他们的基本情况和要求,摸清了底数。和指导员老李及所在排的排长沟通后,最后确定了春节期间回家探亲的几名战士,并单独找他们谈话,嘱咐他们必须遵守部队的要求和群众纪律,必须按时归队。另外几名符合条件的战士,等着春节前探亲的战士回来,再打报告争取让战士们回家过个十五元宵节。
人员名单确定后,春节前在三楼俱乐部召开了全连军人大会,在进行战备教育和学习上级有关指示精神的基础上,由我代表连队宣布了春节期间连队探亲的有关规定和要求。
春节前后探亲的战士们大部分都按照要求按时返回了部队,只有一名春节后探亲的G班长超了几天假,他归队后,也没有说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由于他走之前提过要求,经连队研究决定,按照过去的“土政策”没有给他报销探家期间的伙食费,因为超假理亏,他当时也没有提出异议。
时间到了91年底,老兵退伍时,一天晚上,S班长走进了我的办公室,我还以为他来感谢我呢,哪知是来给我提意见的。
S班长,南方人,中等身材,体型偏瘦,但精明强干,情商较高。他是个超期服役的老班长,会管理,很少和战士们发生冲突,在他手下没有听说过管不了的战士,所以连队还让他代理了二排排长。
91年连队担任营建施工任务时,那时拆房子没有任何机械设备,全部都是人工操作,开始战士们有畏难情绪,他以身作则,第一个站出来,不拍苦,不拍累,登上房山尖的最高处,看着让人心惊肉跳,很危险,都替他捏把汗,但他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在他的带领下,他们排总是高标准的第一个完成任务。在我的建议下,很快就解决了他的组织问题。可以说他是我到连队任连长期间最欣赏最信任的一位班长。
记得他临走的那个晚上,他已改往日的谦虚低调,不卑不亢的对我说,“连长,我今天不是来向你告别的,也不是为我自己的事,在连队你对我的好,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我想对你说,你不给G班长报销探家时的伙食费这件事不合理。”当时我就愣了,我帮助过且最信任的班长临离开连队前,不但没有感谢我,却将了我一军。我有点强词夺理的说到:“G班长作为班长,探家没有按时归队,又没有充分合适的理由,按规定应该处理他,连队没处分他,就已经照顾他了,给他留面子了,关于伙食费报销的问题又不是我连长一个人说了算,这是连队集体做出的决定,况且过去一直就是这么执行的,这件事,你最好不要管”就这样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不欢而散,他尴尬地离开了我的办公室。
这件事虽说过去了多年,但现在想起来当年确实是我错了。当时确实是没有重视战士们的正当诉求,更没有积极回应战士的合理要求,有时错误的用“以罚代管”的土办法管理连队,无形中伤了战士们的心。
92年一连部分干战合影
人们都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真的吗?
“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全团班以上干部骨干会议,……下面有一连连长张某某上来做检查!”这是93年春天在团里大礼堂召开的一次全团班以上干部骨干会议,我第一个上台做检查。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92年我带领连队高标准的完成了军事训练任务,尤其是在七八月份代表团里参加上级的军事考核时,取得了优异的成绩。92年年底连队被评为军事训练先进单位,我个人荣立了三等功,我戴着大红花上台领奖,沉浸在成功后的喜悦中。
92年底,我连一下子补入了几十个新兵,我内心很是高兴。新兵到来后,按照上要求,连队成立了新兵排,配齐配强了骨干,吃住都在连队,我认为我也是个老连长了,新兵训练管理交给新兵排长就行了,就是这种错误的想法让我吃尽了苦头,差点受到处理。
新兵排合影
负责训练新兵的H排长,大高个子,身材魁梧,脸红红的,看着憨厚老实,92年8月军校刚刚毕业,晚我几年入伍,由于到连队时间不长,我们彼此也没有很深的了解。
记得93年春节过后不久,H排长找到了我的办公室。他说:“连长,新兵排出了点问题。”我当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说:“你慢慢说!”H排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前前后后的讲了一遍。
原来是新兵在参加上级组织的民主测评时,反映了班长管理方法不得当的问题。我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时就对排长说:“排长管理有问题,对骨干教育管理不到位,新兵训练不该发生这样的问题!”排长听到我这样批评他,表情极不自然的离开了我的办公室。
我和指导员老李沟通后,立即组织召开了训练新兵工作专题会议。会上我不留情面地指出了排长和骨干在管理新兵方面存在的问题。我说:“从发生的问题来看,你们新兵排管理是有问题的,管理不是紧,而是太松了,管得紧了就不会出这样的问题了!”并要求他们训练新兵一定要注意工作方式和方法,避免再发生类似的问题。开会期间,新训骨干都在认真的听,仔细地记录。H排长本来平时就发红的脸,更是红一阵紫一阵。
那时,我以为作为老兵连队的连长,新兵的日常训练管理有新兵连管理,老兵连只管好后勤保障服务,大事出出面,协调协调也就差不多了,感觉针对新兵管理存在的问题会议也开了,要求也提了,就认为万事大吉了。
可事与愿违,连队召开会议不久,营里领导就找我和指导员老李谈话了。“刚刚接到团里领导指示,鉴于你连新兵训练管理出了问题,你张某某又在新兵排骨干会上批评了新训排长和骨干,作为一连之长还说出了新兵训练打得轻了,打的狠了就不会出问题了这样极不负责的话,团领导认为,你们两个不能很好地认识到自己的责任和错误,你们连长连指导员都要写出深刻的检查,并在全团班以上干部骨干会上公开做出检查。”我委屈的说到:“我们有说过那样的话!”教导员极不耐烦的说:“不要解释了,马上回去认真写检查!”我都不知道怎么离开的营部。
不久,团里就在大礼堂召开了全团班以上干部骨干会议,我被安排第一个做检查。做检查期间,台上台下鸦雀无声。望着那熟悉的会场,年底我刚刚立功上台领奖,现在却是在做检查,唉……
大会上做过检查后,我的工作积极性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工作热情也不向以前那样高了,我和H排长本就不太亲密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当时他和连队的某副连长走的很近,受副连长的影响,H排长的工作积极性也下降了。加上连队的副连长某某某在连队还经常散布我要调走的小道消息,闹得连队战士思想极稳定,连队工作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我这个连长当的就更操心难干了。
93年8月我调走的小道消息终于变成了现实,我从深爱着的,工作了两年多的连队平调到另一个连队任连长,我怀着委屈和不甘离开了工作了两年多的连队。
善恶终有报,某某某接任我担任连长后,他任连长期间和H排长亲密的关系烟消云散了,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让战士们无所适从,H排长很快就调走了,某某某也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全团干部战士都说,要是张连长不调走就好了,就不会出那样的事了,唉,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部队十几年,我经历了好多事,也遇到了好多人。但遇到更多的是能托付性命的领导和战友,是他们关心帮助我成长进步,但也遇见过暗地里舞刀弄棒的人,是这些人叫我变得更加明辨是非和成熟!
上台领奖是我在部队时的闪光时刻,登台做检查接受批评是我在部队时为数不多的至暗时刻,可这样的大起大落让我迅速学会和明白了很多道理。人生道路上,有顺境,也有逆境;有高峰,也有低谷;有过五关斩六将的得意,也有走麦城的失意,顺境、高峰时的气吞斗牛,指点江山,那不算真本事,触底反弹,不轻易向生活缴械投降,才算是真英雄!酸甜苦辣都是营养,经验教训都是财富,人啊,不能只讲过五关斩六将,也要讲讲走麦城!经验和教训是最好的老师,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聪明的人不会两次被同一块石头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