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在姥姥家住。

父母在外面打工，常年不在家。

我姥姥家住村东头。

那个年代，有很多要饭的和过路的。

进我们村，第一个要上我姥姥家敲门。

有的要水喝，有的要两个馒头，有打听路。

我姥姥都会把家里多余的干粮，放在锅里遛一遛。

有的时候赶上中午，还要到鸡窝里捡两个鸡蛋给对方炒着吃。

那个时候，我姥姥家条件也很困难。

豆油舍不得吃，只能吃荤油。

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姥姥舍得把鸡窝里那几个金贵的鸡蛋，给路人炒着吃。

一回冬天，快过年了。

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个孩子，来我们村里要饭。

看样子已经饿得不行了。

姥姥的屋里没有多余的干粮，只剩下刚买的猪肉。

姥姥说，你们搁屋里等着，我现在就给你们包饺子。

姥姥看孩子冻得哆哆嗦嗦的，把孩子让上了炕，给孩子捂了被子。

中年夫妻站在地上，眼泪噼啦啪啦的掉，说，老婶子，我们上你家要饭，哪有你上炕的道理。

姥姥说，不能冻着孩子。

很快，姥姥就把饺子包好了。

姥姥让一家三口坐在桌子上。

中年大叔和阿姨很羞涩，说端碗在外屋地吃就行。

姥姥说那哪行，外屋地也不是吃饭的地方。

就这样一家三口，噼里啪啦的吃饺子。

这时候姥姥不见了，阿姨去外屋地找。

眼泪噼里啪啦的，大婶子，我不是丧良心吗？

你给我们包饺子吃，你自己在外面啃馒头，喝饺子汤。

饺子吃完了，孩子心里也热乎了。

大叔说，要准备赶路，要不然，天黑就到不了家了。

姥姥把剩下的几个饺子，用袋子给大叔装起来，说到家给孩子吃。

临走，姥姥看孩子穿的单薄，就把我的一件旧衣服，给孩子披在身上。

一家三口走到大门口，姥姥又从家里拿出一个鹅毛褥子，说，把这个带上，走到哪里带着暖和。

之后每年过年，大叔和阿姨都来我家给姥姥拜年。

有时候，拎着一捆大葱或者一捆韭菜。

姥姥乐的合不拢嘴。

这种情况一直坚持了好几年，之后，这家人就没了消息。

直到姥姥去世几十年后。

忽然有一年过年，一个大婶子坐在我家门口的大石头上。

我说，大婶子，你找谁？

大婶子说，那个老太太呢。

我说，那是我姥姥，她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大婶子摇摇头。

大婶子在我家门口的那个石头上，坐了很久。

后来，颤颤巍巍的拄着拐就走了。

后来，大婶子经常来我家，找我妈妈唠嗑。

原来，大婶子就是当年的那个阿姨。

大婶子说，当年和丈夫孩子回了山东老家。

后来。大叔害了病，死了。

临死前，大叔说，有机会回东北，去看看那个老太太。

人挺好的。

还有，大婶子说，当年有一回，他们一家三口来给姥姥拜年。

临走，姥姥给他们拿的罐头和糕点。

大婶子笑了，到底是谁给谁拜年。

大婶子还说，姥姥看她孩子的衣服太破，拿着针线，让孩子坐在石头上，姥姥给孩子缝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