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万人迷文中的恶毒女配,被选中攻略文中的角色。
只因我不肯将心爱的簪子送给女主。
她故意将我送进青楼任人玩弄,自己却割腕自尽博取同情。
张扬倨傲的大将军哥哥,罚我跪在盛夏烈日炎炎,从我发间抽走簪子,转头插在女主头上:
“你死了正好,活着也是给人徒增麻烦。”
矜贵淡漠的尚书弟弟,踩碎我的指骨,笑如鬼魅:
“是你害她伤了手,那就拿你的手来还。”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未婚夫,怀拥着女主,让人一刀刀划烂我的脸:
“渺渺说不想看见你这张脸,孤便只能亲手为她摘了你这张脸。”
可是后来,因为攻略失败,我真的死了,他们却跪在坟前哭着求我再看他们一眼。
1
【1号攻略对象好感度下降为-135,请宿主尽快完成攻略任务,否则七日后会被抹杀。】
系统机械冰冷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我脑海中回放。
我跪在烈日炎炎下,看着沈怀安拥着宋渺渺远走,宋渺渺的头顶上还插着那只从我头顶上拔下来的簪子。
我黯然垂下眼,自嘲一笑。
这才不得不接受现实——我攻略失败了。
我生在一个万人迷的话本子里。
我的哥哥,弟弟,未婚夫,乃至我全家上下,无一不喜欢女主。
而我则是女主的万人嫌对照组,臭名昭彰的恶毒女配。
沈怀安是我哥哥,也是镇北候府嫡长子。
他年纪轻轻就跟着父亲在边关征战,立下赫赫战功,加官进爵,人人都称他一句小侯爷。
原书中他和刑部尚书宋知章之女宋渺渺青梅竹马,打小就有婚约在身。
然而宋渺渺在文中的人设是万人迷,男的、女的都爱她,非她不可的那种。
她受伤需要心头血,沈怀安毫不犹豫地将刀刺入自己的胸膛;她说想要生在太平盛世,沈怀安便毅然弃文从武,提刀一个人深入大漠,挣取功名只为迎娶她。
然而在沈怀安陪着她走完一系列剧情之后,宋渺渺却转头选了书中最大的反派。
沈怀安爱而不得而黑化,却被反派吊挂在城墙之上,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我的弟弟,未婚夫,乃至我全家,也因为女主而死得惨烈。
从二十三年前来到这个世界攻略他们,我就只是想改变这场悲剧。
而现在,任务失败了。
沈怀安为了一只簪子,连夜从边关赶回来,罚我跪在盛夏烈日炎炎之下。
他居高临下睨着我,从我发间抽走簪子,转头插在女主头上。
侍女清竹哭着跪在地上向他求情:
“小侯爷,求您收回成命……小姐她,她身子不好,在这里跪着,她会死的啊!”
沈怀安眼中一闪而过迟疑,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旋即像想到什么,冷嗤:
“你死了正好,活着也是给人徒增麻烦。”
我知道他是以为我还和从前一样,因为嫉妒女主受尽宠爱,所以使用各种搬不上台面的小伎俩争宠。
苦肉计也是其中之一。
可是这次不一样,攻略失败,我是真的会死的。
沈怀安离开后,系统的惩罚也跟着降临。
烈日炎炎,青石阶被晒得滚烫炙热,即便是隔着几层布料,也能清楚感到皮肉被烫得生疼。
而系统的惩罚则让痛意被放大十倍。
没多久,膝盖便鲜血淋漓,我额头大汗淋漓,只有努力弓着腰,抱紧自己,才勉强能缓解这来势汹汹的痛意。
“血!是血!小姐,你流血了。”
清竹在耳边着急地大叫,我艰难地撑起眼皮子,一片血色沿着膝盖蔓延至石阶。
清竹又说了些什么,我记不住了。
只记得两眼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2
“小姐,你……有了身子。”
再度醒来是在我自己的房间,清竹的话却给了我当头一棒呵。
我下意识将手落在小腹上,想起了两个月前的那场争执。
宋渺渺看中了我最宝贝的一支簪子,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朝我伸出来手。
往日她在我家里,想要什么都只用动一动嘴皮子,我的父母兄长弟弟,自然会把她想要的东西交到她手里。
他们总说:
“一个玩物而已,给渺渺玩几天怎么了?大不了过几日我再给你买新的,别这么不懂事。”
那次也一样。
却被我拒绝了。
宋渺渺气急败坏,哭着抹着眼泪离开。
我本以为自己保住了那只簪子,却没想到宋渺渺会因此对我怀恨在心。
她让人趁我外出的时候,从身后给了我一记闷棍,将我打晕,灌了药,扔进青楼里。
意识昏昏沉沉之际,我听到她和老鸨的交谈声:
“人就给你扔在这儿了,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多接点儿客。她若敢跑,直接动手打,不用心慈手软。”
可她给我下了药,我根本跑不了。
我被扒光了衣服,抬进一间奢华侈靡到了极点的房间。
男人浑哑又刻意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姑娘,抱歉,得罪了。”
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我分不清了。
睁眼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了人,我身上一丝不挂,身边是我完全陌生的环境。
恐惧和屈辱同时将我笼罩,我胡乱给自己套上衣服,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却在门口撞见了同我母亲和弟弟交谈的宋渺渺。
看见我,她眼中一闪而过慌乱,旋即又被压了下去,勾唇叫道:
“二姐姐是去哪儿了,怎么这样狼狈?”
母亲和弟弟同时闻声看过来,两人眼中都是嫌恶。
母亲惊恐地大叫一声,旋即提着裙摆冲向我,一耳光掌掴在我脸上:
“你个不知廉耻的混账东西,你你你,你还敢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啊!你是要气死我啊沈怀柔!”
一时间,我被人污了清白的事传遍了京都。
人人骂我人尽可夫,不知廉耻,我声名狼藉,成了整个京都的笑话。
宋渺渺却演了一出割腕自尽的苦肉计,恶人先告状咬我一口说我抢了她的簪子。
没有人关心是谁害了我,他们都守在宋渺渺的床前,日日慰问。
意识回笼,手掌下的小腹似乎传来轻微的跳动。
我忍不住蜷起双腿,以手掩面,眼泪沿着指缝洇湿了膝盖上包扎的白麻布。
为什么要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又给我一记重击。
清竹给了那郎中几块银子,再三叮嘱他要他保密。
她担忧地看着我:“怎么办啊小姐,若是给老夫人发现了,她会打死你的。”
“打掉。”
这个孩子必须打掉。
清竹抹着眼泪离开,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碗堕胎药:
我伸手接过,低头要喝。
门却突然被踹开。
我手上不稳,药碗掉了下去,摔碎了。
沈怀南脸色阴沉,大步上前抓住我的脖子:
“就是你,害得渺渺姐姐割腕自杀?”
3
沈怀南,我的弟弟,自幼饱读诗书,过目不忘,十五岁就被先帝赏识,做了太子伴读。
而后一路青云直上,到今日的吏部尚书,京都无人不称赞他年少有为。
原书中他也对万人迷属性加身的宋渺渺情根深种,默默守护。
最后却因为宋渺渺和反派吵架时安慰她了几句,被反派割了舌头,五马分尸。
而现在,他大概也是从下人口中听说了沈怀柔割腕自杀的事儿。
本该陪着太子南下巡查的他,却回了京都。
沈怀南通身气质矜贵,却用力掐着我的脖子,神色阴冷:
“沈怀柔,我走的时候不是警告过你离渺渺姐姐远点儿么?”
好一个渺渺姐姐。
我来这个世界二十三年。
儿时他因为闯祸被父亲罚跪祠堂三天不许吃饭,是我冒着被父亲惩罚的危险,偷偷溜进祠堂给他送饭。
十二岁那年他学骑马从马背上滚落,马蹄高高扬起要踏在他身上的瞬间,是我飞扑过去抱住他,为他挡了那一脚。
他平安康健,我却因此落下了病根,至今身体羸弱。
女主是他的渺渺姐姐,那我这个亲姐姐又被他置于何地?
我被掐得喘不过来气,脸涨得发紫。
却只能跪坐在床上,仰头看着他,费力挤出来一句话:
“不是……我……”
清竹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焦急地央求:
“三公子,求您放了小姐吧,她身子不好,今日刚受了伤……”
他恍若无闻,用力一扯。
我重心不稳,整个人被他拽得滚落在地,坚硬的床沿磕得我小腹和被烫伤过的膝盖一阵阵剧痛。
他突然松开手,在我面前蹲下。
我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沈怀南单手捏住我的下巴:
“忘了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就别怪我不念骨肉亲情。”
说完,他用力甩开我,起身,抬脚用力踩在我的手背上。
手掌被压在破碎的药碗碎片上,手背上是被他脚尖用力碾磨的剧痛,我疼得眼泪扑簌簌直掉:
“我说了……不是我做的。”
“沈怀柔,你真是满嘴谎话。”
冷漠无情的话从头顶砸下来,我遍体生寒。
沈怀南用着力碾压,居高临下睥睨着我:
“既然是你害她伤了手,那就拿你自己的手来还。沈怀柔,这是你欠她的。”
眼泪模糊了双眼,我听见“咔嚓”一声,是骨头错位的声音。
系统冰冷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
【2号攻略对象好感度下降为-70,请宿主尽快完成攻略任务,否则七日后会被抹杀。】
多重痛感交加落在我身上,我忍不住颤抖。
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眼皮子阖上的前一刻,我仿佛看见沈怀南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
不知道沈怀南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的指骨被踩碎,郎中也同情地看着我:“沈小姐,你的身子不容乐观。腹中的胎儿若是就此贸然打掉,恐会伤了根本……活不长久。”
我又一次将手掌覆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总觉得有种不真切感。
系统说我攻略失败,七日后会被抹杀。
我的结局已经注定,这孩子留着还是打掉,好像都没什么差别。
唯一的差别,就是能让我在这万人嫌恶的世界里,保留一个属于我的血肉至亲。
真讽刺,我因为他声名狼藉万人咒骂,现在他却成了我在这个世界最后一段时间的救命稻草。
我摆摆手,让清竹带着郎中离开。
这一夜我梦到了许多事。
没有被系统送来这个世界之前,我作为孤儿活在另一个世界。
好不容易通过认亲被家人找了回去。
妈妈给我买了新衣服,爸爸领着我去最好的餐厅吃饭,弟弟也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送给我。
我以为我有了一个幸福甜蜜的家,爸爸却将一份心脏捐赠书放到我面前。
我那时才知道,他们找我回去,只不过是因为我可以救心脏病的弟弟。
用我的心脏。
4
他们给了我仅有的几天亲情,却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
系统怜悯我一生孤独没有依靠,便给了我一个可以重新活着的机会。
它将我送到这个世界,让我去攻略我的家人。
攻略成功,我就可以回到我原来的那个世界继续活着。
失败了,就只有永远抹杀。
夜里凉风习习,吹动窗外芭蕉摇动。
我蜷着双腿侧躺在床上,问系统知不知道我腹中胎儿的父亲是哪一个?
系统难得沉默了。
良久它才遗憾地开口:
“抱歉宿主,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请恕我无可奉告。”
我扯了扯唇角,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正如我想的那样,宋渺渺割腕自杀,沈怀南知道消息后连夜赶了回来,同他一起南下的顾宴礼也回来了。
见到他是在百花宴上。
我掐紧了手指,欠身向他行礼:
“太子殿下万福。”
“太子哥哥?”
宋渺渺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眼前一道杏黄色的影子闪过,宋渺渺扑进顾宴礼的怀中。
她仰头笑得娇俏:“你不是南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就回来了?”
顾宴礼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手,先前割腕自杀时留下的伤口已经结了痂。
他眼中全是心疼,温柔地为她拂开鬓角的碎发:“怎么这样不小心?”
两人旁若无人地互拥关切,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一旁还屈着膝行礼的我。
“没什么啦。”宋渺渺吐了吐舌头,将手藏到背后。
像是终于想起来我,转头看了我一眼,回头对顾宴礼说:
“我只是受了一点儿小伤,二姐姐那天离家出走,比我伤得更重。她现在还是你的未婚妻,你快去关心关心她。”
“离家出走”是宋渺渺对母亲说的。
她说我是因为不想给她簪子,就赌气离家出走,才发生被人夺了清白的意外。
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没有人怀疑过,这一切都是他们眼中天真乖巧又善良的宋渺渺的手臂。
顾宴礼抬眼瞥了我一眼,眸子冷若冰霜:
“她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孤这次回来,就是要同她解除婚约的。”
顾宴礼,东宫太子,我名义上的未婚夫。
父亲镇北候手掌天下大全,皇帝忌惮父亲功高盖主,借着“赐婚”的由头,为我和顾宴礼指了婚。
试图用我来牵制住父亲。
但是他大概也不知道,在父亲眼中,我这个亲生女儿,远不如宋渺渺一个外人来的亲切。
原书中顾宴礼对宋渺渺一往情深,甚至到后来为了娶她,甘愿放弃东宫储君的位置。
到最后宋渺渺选了反派,甚至不惜将大昭的情报送给他作为投名状。
十三座城都被攻破,顾宴礼成了亡国之君,自缢在城门前的歪脖子树。
而今发生了这档子事,无疑是给皇室抹黑。
顾宴礼要同我解除婚约,也在情理之中。
周围人的奚落与嘲弄,因着顾宴礼的这番话而此起彼伏:
“还真以为自己和太子殿下有了婚约,就能洋洋得意了?”
“这下好了,就差临门一脚,却被太子殿下当众退了婚,我要是她,早就三尺白绫吊死了。”
“这能怪谁?还不是她自己作妖,好端端的非要离家出走,让人给夺了清白,也亏她还有脸活着。”
……
异样的眼神从四面八方飞过来,化作有形的针,扎在我身上。
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捏住了一样,疼得无以复加。
不过还好,好在我还有三天,就能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扯了扯唇角,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转身往座位上走去。
“沈怀柔,孤让你走了么?”
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定在原地。
“你伤了渺渺,理该同她道歉。”
5
声音冷淡威严,不容拒绝。
宋渺渺忙道:“哎呀,太子哥哥,不用这么为难二姐姐了,她一向性子高,拉不下来脸认错也正常。”
真讽刺。
分明我才是受害者,到头来一个两个却要按着我的脖子让我给加害者道歉。
我恍若无闻,继续抬脚往前走,腿弯却在此时挨了一脚。
我没设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本能地向前趴。
“噗嗤——”
众人哄堂大笑。
我转过头,便看见往常跟在顾宴礼身边的侍卫,冷着脸后退半步。
顾宴礼对我说:
“沈怀柔,你知错不改,简直不可理喻。既然不肯认错,就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肯认错,什么时候起来。”
盛夏烈日灼灼,我跪在地上仰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到了极点。
早在很久之前,我和顾宴礼的关系还没有这么僵。
因着婚约在身,我们青梅竹马。
每每沈怀安与沈怀南去翰林院读书时,顾宴礼总要笑着问一句:“怀柔今日不过来么?”
同窗调侃他对小太子妃念念不忘,他也从不否认,经常托兄长和弟弟带东西回来给我。
有时是一枚新雕的玉牌,有时是亲手做的簪子。
十五岁那年他将我护在怀里,说会护我顺遂长安。
沈怀安与沈怀南也经常半真半假地对他说:
“即便你是东宫太子,但若你敢让怀柔受了委屈,我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我的亲情和爱情都得到了圆满。
直到后来宋渺渺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
百花宴上沈怀安和沈怀南都在。
但他们都好像看不见我一样,径直从我身边经过,走向宋渺渺。
她的头上还插着那只从我手里抢走的簪子。
这场百花宴以我终于承受不了众人审判的眼神而向宋渺渺道歉告终。
小腹传来的剧痛让我忍不住佝偻着身体,额头贴着地面,艰难地挤出来一句:“我错了。”
冷嗤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分不清是沈怀安的,还是沈怀南的,亦或是都有。
像是在说“我就知道都是你的错”。
百花宴上我的名声彻底败坏,人憎狗厌,我将自己一个人扔在房中,掰着手指数我剩下的日子。
三个时辰,还有三个时辰。
一切都能结束了,我也要解脱了。
“嘭”地一声,门在此时被踹开。
顾宴礼满脸怒色,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毫不怜惜地抓住我的脖子:
“沈怀柔,是孤平日里太纵容你了,才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渺渺动手?”
他的力气太大,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我被掐得喘不上来气,更说不出来话。
宋渺渺在这时梨花带雨地小跑进来,搂住他的胳膊:
“太子哥哥,兴许是误会呢,二姐姐虽然不喜欢我,但肯定不会做出来派人刺杀我的事情。”
我这才知道,那日百花宴散了之后,宋渺渺在回去的途中遇了刺客。
是顾宴礼把她救了下来。
他以为,是我因为百花宴上的事而对宋渺渺心生怨恨,才买凶杀人。
顾宴礼将刀扔在我面前,怀中拥着宋渺渺,语气冷漠到了极点:
“渺渺说以后都不想看见你这张脸,你自己动手,还是孤让人帮你。”
我怔怔地望着他,心脏疼到近乎麻木。
青梅竹马二十三载,我在他心里只有这样的形象。
许是见我迟迟没有反应,顾宴礼蹙眉,没了耐心。
他招招手,暗卫闪现,一左一右按住我的手臂,另有一人操刀。
顾宴礼薄唇紧抿,视线微微错开:
“动手吧。”
【3号攻略对象好感度下降为-126,任务失败,即将被抹杀。】
系统冷漠的声音同时响起,刀子落在我脸上,两腿间有暖流滚过。
我呆滞地睁大了双眼,痛意和绝望同时被屏蔽,感受着生命力一点点儿从体内流失。
“血!快来人,二小姐大出血晕过去了!”
意识消散的那一瞬,我仿佛看见顾宴礼脸上添了几分惊慌。
四周一片漆黑,我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再坚持一下,沈怀柔,你再坚持一下。”
“不许死,孤命令你,不许死!”
6
【宿主,检测到当前世界仍有主要角色对您抱有强烈的执念,抹杀失败。】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系统机械冷漠的声音一遍遍在脑海中重复,仿佛要将我的脑子炸掉一样。
我没有死,也没有被抹杀。
清竹说是顾宴礼用整个太医院的身家性命做威胁,才让他们把我救了回来。
但是我的脸还是被划花了。
清竹不忍心,将房中的镜子全部让人砸碎了,跪坐在我的床前哭: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保护好你。”
我麻木地靠坐在床头,一口口吞咽着清竹喂过来的药,只剩下了绝望。
系统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问系统:“那我的任务还需要继续吗?”
【任务已经失败,不会再重复下达。宿主被抹杀失败,是因为当前世界仍有人对您有强烈的执念。】
强烈的执念……是清竹吗?
我突然觉得讽刺。
与我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巴不得我死,而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小丫头却只想让我活。
我伸手为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傻丫头,何必呢?”
我爱的人恨我憎我,我早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意义。
见我喝了药,清竹脸上眼泪还没擦干,就露出来笑。
清竹又给我端来些吃食,我都一一咽下,手掌不自觉便落在了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腹中的胎儿也还在,郎中说胎心不稳,需要静养。
若是贸然打掉,恐会有性命之忧。
清竹担忧地看着我:
“小姐,这孩子……”
“留着吧。”
我长叹一口气,清竹的执念留了我一条命,这孩子也跟着命大,活了下来。
也算是缘分吧。
我在房中从晌午坐到了翌日清晨,门外传来嘈杂声:
“三公子请留步,小姐还没醒,您请留步!”
“哗啦——”
门被打开,沈怀南长身玉立站在门前,身边还跟着沈怀安。
两人进来的一瞬脸上闪过惊慌,却在看见我时,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我麻木地扭过头,看了眼他们,被从门外挤进来的日光照得睁不开眼,便又麻木地转过去头。
沈怀安大步上前,我这才看清楚,他手里端了一碗药汤。
他将药汤放在桌上,看着我:
“沈怀柔,这个孩子必须打掉。”
语气平和,不像先前罚我跪在太阳底下那般冷冽。
我心头一跳,本能地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我不。”
“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沈怀柔。”
沈怀南不满地皱了眉,似乎是想提高声音呵斥我,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硬是给咽了回去。
他对我说:
“你买通刺客伤害渺渺姐姐,太子殿下要了你的脸,二者算是扯平了。往后你安分守己,侯府还是你的家。”
这话说得讽刺。
我仰头苦涩地笑笑:
“若我说,那些不是我做的呢?若我说,我的清白是宋渺渺让人夺走的呢?”
“沈怀柔!”
沈怀安厉声打断我的话,“渺渺不是你,她没你这么蛇蝎心肠。”
我一颗心终于沉浸到谷底,再也飘不起来。
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出来。
沈怀安蹙眉:“知错不改,抵死不承认,沈怀柔,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沈怀安气愤地拂袖离去。
我笑得累了,抬眼看,沈怀南还没走。
他站在那一碗药汤前,凝眸盯着我看了许久,在我床边坐下,勺子盛了一碗汤,递到我面前:
“把药喝了。”
明明是家里年纪最小的,但很多时候,沈怀南比我和沈怀安都要稳重。
恰如此时。
他一脸平静地看着我,仿佛前些时日冷着脸踩碎我指骨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抬手抹了把眼泪,摇摇头,往后退:
“我不会把孩子打掉的。”
“你们想让我死,可以直接杀了我的。”
7
“沈怀柔。”沈怀南垂下眼,慢条斯理地搅动着药碗中的液体,“这不是堕胎药。”
“你未婚先孕,失了清白,已经让侯府蒙了羞,这个孩子断不能留。”
“渺渺姐姐已经问过郎中了,你现在身子不宜堕胎,便先安生修养,一个月后再堕胎,也还来得及。”
明明是让人感到可怕的话,他却能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来。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沈怀南将盛好的药汤送到我嘴边,语气轻柔:
“我方才说了,往后你只要安分守己不作妖,你还是侯府的二小姐。”
“即便是东宫退了婚,我和大哥也能护你周全。”
“把药喝了吧。”
我闭了闭眼,将涌入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张口将药汤咽了下去。
沈怀南伸手。
我下意识后退。
他的手悬停在空中,顿了顿,眼中情绪复杂,最后将手落在被子上:
“别这么怕我,我们是一家人。你不对渺渺姐姐动手,我就不会伤害你。”
真讽刺,明明是骨肉至亲,宋渺渺却成了他不会伤害我的前提。
沈怀安为我拉好被子后,就离开了。
他祝我有个好梦,我却只有无穷尽的噩梦。
梦的开始是八岁的宋渺渺来到侯府。
她天真乖巧会来事儿,父亲母亲被她哄得心花怒放,温柔地抚摸她的头,让她以后常来侯府玩。
每次过来,都要打包带走好多从我这儿抢来的东西。
我在后院哭得肝肠寸断,她在前厅笑着享受着我的家人的宠爱。
府里的下人也经常在背后嚼舌根: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渺渺小姐才是侯府真正的二小姐,而咱们家现在的二小姐,其实就是个冒牌货?”
“嘘,小声点儿,别让人给听见了。”
可是他们并没有小声,我也还是听见了。
我那时年纪小,气性大。
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被父亲母亲拱手让人,又被下人在背后这样诋毁,气得当场抽出来马鞭,追着那嚼舌根的下人打。
动静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前厅,宋渺渺一副害怕的表情,伸开双手护在下人面前:
“二姐姐,他们也是人,就算是犯了错,也有府里的规矩惩罚,怎么能动用私刑呢?”
后来我才知道,宋渺渺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在将我往声名狼藉的泥坑里推了。
父亲母亲信了她的话,将我视作心狠手辣的顽童。
将我关在祠堂里,饿了整整三天三夜。
来给我送饭的是顾宴礼。
沈怀南和沈怀安在外面为他把风,他在里面看我狼吞虎咽。
我因为吃得太快而噎到,他会温柔地拍在我的后背上安抚。
我以为他会安慰我几句,说相信我不是宋渺渺口中说的那样冥顽不灵、乖张跋扈。
可他只是盯着我的眼睛看,劝道:
“怀柔,渺渺说得对,你犯了错,就该认错受罚。吃一堑长一智,日后才不会再犯。”
我那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想起来了,我那时气得满眼都是眼泪,嘴里塞满了东西说不出来话。
我就抄起他递过来的水囊往外砸。
水囊中装的是热水,被我扔开,滚烫的热水四溅,水囊却还在我手中。
顾宴礼躲闪不急,被烫到了手背,一片通红。
沈怀安和沈怀南闻声也匆匆赶了进来,下意识尖叫:
“沈怀柔,你疯了不成,竟然敢对殿下动手?”
尖叫声吸引了看守祠堂的下人,也引来了父亲和母亲。
8
宋渺渺心疼地为顾宴礼上药,吹着烧伤的手背:
“太子哥哥你怎么样了?还疼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该提醒你的,二姐姐生气的时候会打人。”
“要是我事先提醒了你就好了,你也就不会受伤了。”
我则被按着手脚跪在地上。
那是父亲第一次对我动怒,他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震飞了桌上的茶杯:
“沈怀柔,我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屡教不改,乖张跋扈,平日在家里胡作非为也就算了,这次竟然敢对太子殿下动手?”
八十大棍毫不留情地落在我身上,父亲怒目瞪着我,问我认不认错。
现在想想,我那时候也是真的撅。
一直到最后脊背和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下不来床,也咬死没有吐出来一句“我知道错了”。
大概也是在那时候,宋渺渺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我面前。
她的温柔体贴,乖巧可人,衬得我满脸煞气,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母亲总恨铁不成钢地揪着我的耳朵骂:
“你就不能和人家渺渺学学?脾气收敛一点儿,安分守己一点儿,别总和渺渺过不去,能怎么样?”
可是,真的是我故意和宋渺渺过不去吗?
半睡半醒间,我好像听到床边传来低低的抽噎声。
睁开眼,是母亲年迈疲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