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和太子闹脾气,耍性子来冰玉堂要当自梳女。
自梳女理应穿粗布衣服,她誓死不从:
“女子穿粗布麻衣,还如何吸引男子,结百年之好?”
自梳女辫子一旦挽成发髻,即永不嫁人,她嗤之以鼻:
“女子生而侍奉夫君,不婚且无后,是为大忌!”
她将土匪流氓引入冰玉堂,逼迫堂内自梳女与他们过夜。
“这才是女子该为之事!”
太子接她回宫时,她佯装垂泪:
“身为自梳女,却行娼妓之事,实在伤风败俗,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一夜之间,冰玉堂成为火海。
再后来,宫里多了位按摩师。
1
我如往常到太子妃沈楚华的寝宫之时,她正在沐浴。
沈楚华行事向来铺张,沐浴需十名宫娥一同侍奉,没洗上个两个时辰不会罢休。
据她所言,这是为了“洗去在冰玉堂时沾染上的的娼妓气”。
殿内无人,我垂首安静等待。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虽未回头,我却知晓是太子萧临。
只有太子来到太子妃的寝宫,无需通报。
我背朝殿门在垫上坐下,不经意间滑落一角衣服,露出莹白香肩:
“娘娘,您终于来了。”
“您不是说要学按摩好服侍太子殿下吗?奴婢今日教您如何舒缓肩颈。”
后头脚步声渐近,却没有出声。
我催促道:“娘娘快来,您今日好生奇怪,怎么不说话?”
一只劲瘦有力的手扶上了我未着衣物的肩颈。
太子常年在马背上骑行射箭,温热的指腹上有着轻微的薄茧。
体温相触,便好似有一股紊流在我体内流过。
身后之人仍然一言不发,肩角上那手却开始缓缓动作。
力道一深一浅,浅时像一片羽毛拂过皮肤,深时让我忍不住喊出声:
“娘娘,按摩讲究适中力道,为太子殿下按摩的时候,您可适当放松手劲。”
“按摩之时,您可从肩颈处开始,慢慢向内挪移到脖颈处。”
肩上那手听话地略过我的衣物,向内按压。
身后之人的呼吸变化在安静的大殿里听得异常清晰。
是急促的、低沉的男子音。
我注意到了不对劲,轻微侧头,惊呼出声:“太子殿下,怎么是你?”
我惶恐跪地:“恕奴婢愚钝,未发觉太子殿下到来,奴婢罪该万死,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我赶忙将肩处衣物重新覆上,衣服却又随着我盈盈跪拜的姿势顺势滑落。
我的皮肤向来柔嫩,方才萧临仅是稍微使了些劲,此时肩上就已有了轻微红痕。
像是白雪中晕染开的梅花,引人无限遐想。
萧临今日未着朝服,穿了一身深蓝素面锦缎袍子。
从我跪拜的视角来看,只看得到其中一角,上面绣着纹云形状,像一朵浮在半空的蔷薇。
萧临俯首看着我,不动声色道:“按摩?为何要教太子妃按摩?”
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难以启齿,却还是如实禀道:
“娘娘她......殿下您许久未和娘娘同房,娘娘心急,故找了奴婢...找了奴婢教她按摩,想更好地侍奉好殿下您。”
萧临未置一词,走到床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这里坐,帮孤按摩,孤倒要亲自体会体会你的手艺。”
2
我的头俯得更低:“殿下,这是娘娘的床...更何况奴婢身份卑微,替您按摩,怕是不妥。”
萧临眉眼深沉,直直地看着我:“孤说妥,便是妥。”
“什么时候太子府的下人,连孤的话也不听了吗?”
我连忙应“是”,在萧临身后坐下。
见萧临未有脱衣服的意思,我踌躇着提醒他:“殿下,奴婢所学按摩之法,需脱衣按摩,才会有效果。”
萧临饶有兴致:“哦?什么按摩之法,孤倒要看看。”
他松了腰带,将肩上衣服卸下些许。
常年习武之人的肩膀宽阔而坚实,线条流畅有力,背后隐隐约约露出些许疤痕。
我打开一个密封的瓶子,在手心上倒出些许,往萧临肩颈处抹去。
萧临好奇:“这又滑又凉的东西是什么?”
我恭敬回道:“此乃精油。”
精油有些许淡淡香味,在我与萧临之间弥散开。
我控制着手下的力道,将精油涂抹到萧临背上的同时,也用掌心的热度一点一点揉散他肌肉的紧绷。
萧临闭目养神,发出了满意的叹息:“你这按摩手法,确实不错。”
“经你这么一按,孤的头疾也不疼了。”
“你这精油倒是稀奇,孤还是第一次见,一上身,冰冰凉凉的,甚是舒服。”
可不稀奇吗?
这精油,是我亲自调制的。
它被我混入了噬骨香。
初始闻到这香味的人,只会觉得全身心舒坦松弛,飘飘欲仙。
但时日一长,在按摩的过程中,这噬骨香会渐渐渗入五脏六腑。
到最后,长期服用了这香的人,骨头会软化不成形。
连站也站不直,成为一滩肉。
我顺从回道:“谢殿下夸赞。”
萧临好似想起了什么,睁开了眼,认真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垂眸看着仍在萧临肩背上揉捏按压的那双手,遏制住内心的情绪,乖巧答道:
“奴婢,花净。”
3
我本来的名字不叫花净,叫盼儿。
儿是儿子的儿。
爹娘不喜我是个女子,娘却又在生了我后一直未孕。
他们找了个巫师算命,算何年才能生出个儿子。
未料那巫师见了我,全身颤抖,惊恐地躲到了算命桌下。
用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我:“你......你......”
他问我爹娘,我是否在五岁那年误摘了噬骨草,生了一场大病,却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爹娘不解地点头:“是有这样一件事没错,但这与我们今日的求子有何关系?”
巫师不住地发颤:“摘了噬骨草却大难不死,那噬骨草的毒,早已成为了你女儿的一部分!”
“这毒,它克子啊!”
我就这样被爹娘赶出了家门。
说来也是好笑,我叫盼儿,却克子。
那一年我尚及十二。
在山上游荡的时候,就这样被冰玉堂的院主道仪捡到了。
道仪身后的长辫挽成发髻,清秀绝俗,神情沉静。
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盼儿。”
她皱了皱眉:“这不是个好名字。”
“你爹娘呢?”
我瘪嘴:“死了。”
道仪见我小小年纪无爹无娘,又孑然一身,复又问我:“你愿意和我上山,到冰玉堂做自梳女,从此独立谋生,不依不附吗?”
我捂着饿了好几天正在咕咕叫的肚子,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问她:“有吃的吗?”
道仪笑了:“当然有。”
平常不爱笑的人一旦笑起来,就像满京城都把春意吹到了她的眉眼上,我一时看愣了眼。
我就这样乖乖地跟着道仪上山了。
她给我取了个新名字。
她说:“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你就叫花净吧。”
花净,我咂摸着这个名字。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它一定是个好名字。
冰玉堂的生活非常的清苦,我却过得意外的惬意。
先前爹娘总是嫌弃地看着我摇摇头:“你说,生了个女娃子,她能干啥?”
“很快她也到出嫁的年龄了,咱家清贫,她能嫁给什么好人家?还得出嫁妆,早知道当初一生下来就把她掐死。”
这样的话我从小到大,听了不下数十遍。
但是在冰玉堂,我跟着道仪采桑养蚕,闲时到田地上耕作。
我不用思考我是不是克子,我不用去想我为什么一定要嫁人,我也不用相夫教子。
我认识了几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自梳女,我们嬉笑打闹,一起劳作。
有时候犯懒不想下床,一起被道仪一顿好骂,诚恳地认错,下次继续再犯。
冰玉堂是我的桃花源。
日子就这么和美平静地过下去。
直到有天,冰玉堂来了一位贵客。
国朝最尊贵的太子妃。
4
沈楚华一来就对着道仪哭得泣不成声:“萧临他欺负我,我不想当太子妃了。”
“我来投靠你们,同你一起照顾孩子攒功德!”
深宫大院是吃人的地方,尤其是吃女子。
沈楚华情绪激动,道仪怜惜地安抚着她,心软收留了她。
见沈楚华心意已决,道仪给了她一件粗布衣服,让她随我们一同上山采桑养蚕。
沈楚华愣住了,停住了哭泣:“这是要干什么?”
道仪从容道:“太子妃娘娘,入冰玉堂,需采桑缫丝,自食其力。”
沈楚华恍惚了下,而后似是羞极怒极:
“这么丑的衣服,也敢拿给被太子妃穿,还胆敢要求本太子妃劳作?”
“女子穿粗布麻衣,劳作得皮肤粗糙,还如何吸引男子,结百年之好?”
道仪愣了一愣:“太子妃娘娘,自梳女本就不用嫁予男子、相夫教子。”
沈楚华梗着脖子嗤之以鼻:“女子生而侍奉夫君,不婚且无后,是为大忌!”
“你们冰玉堂的人,都违反了女德!同为女子,我以你们为耻!”
她将土匪流氓引入冰玉堂,逼迫堂内自梳女与他们过夜,满意地拍了拍手:
“这才是女子该为之事!”
那一晚,冰玉堂内求饶惨叫声不绝于耳,持续了整整一夜。
冰玉堂自梳女纷纷自甘堕落,成为娼妓的消息传到了民间。
一时之间,无数抱有猎奇心态的男子蜂拥而至。
冰玉堂霎时变成了青楼。
而我则因噬骨草于我无毒,入深山采撷草药,恰好躲过了这次劫难。
那段时间,道仪感染了风寒,总是咳嗽连连。
我背着满满一篓子丰收的草药,兴高采烈地回到冰玉堂。
想着道仪煮了这草药吃,一定能很快好起来。
再次见到的,却只有一片火海。
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
直到上苍下了一场怜惜的春雨。
昔日朝夕相处的每一张面孔,都被烧得面目全非。
天色突变,春雨惊雷。
我没有家了。
曾经我以为,噬骨草之毒融入我的血脉,使我免疫,是我之不幸。
然而现在看来,却是命运带给我的一份礼物。
我要把这份礼物带进东宫,渗入那金尊玉贵之人的体温和血液中。
我要你们偿命。
5
我还在替萧临按摩着,沈楚华却突然沐浴回来了。
见我坐在她的床上给萧临按摩,她不由分说冲了上来,给了我一巴掌。
“你这个狐媚子,原来当初做我按摩师就没安好心,竟然勾引太子勾进到了我的床上,好大的胆子!”
我立刻下到地上,跪拜垂首:“娘娘,奴婢只是奉太子殿下之命,为他按摩,并未有任何不安分的心思。”
我转了个身,朝太子也拜了一拜:“还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明鉴!”
整个东宫上下,不,整个皇宫上下。
谁人都知道沈楚华善妒,最在意的只有萧临一人。
怎奈成亲整整两年以来,沈楚华却仍未怀上身孕。
皇上急了,给萧临送来了许多歌姬、舞姬,只希望萧临能够尽快开枝散叶。
然而每当有新的女子送到东宫。
第二天,总会衣衫不整地惨死在街上。
萧临与沈楚华青梅竹马长大,感情甚好。
沈楚华乃丞相嫡女,自小张扬跋扈惯了,萧临尊为太子,却总会迁就宠哄着沈楚华。
歌姬舞姬之死,谁人都知道是太子妃的手笔。
一开始,萧临念在旧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时间一长,沈楚华在这头闹,帝王朝臣在那头催,萧临渐渐变得不耐烦。
毕竟自小众星捧月惯了的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毫无底线地迁就另一方。
最近一段时间,萧临甚至一次也没有和沈楚华同房过。
沈楚华急了,她找上了我。
她听闻我的按摩之术有媚术之功效,因此希望向我学习按摩,以重新挽回萧临的心。
哪里有什么媚术,无非是噬骨香在发挥作用罢了。
见我跪在地上不断认错,低眉顺眼的模样。
沈楚华仍是不消气,头上摘了簪子就要朝我的脸上捅来。
“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吗?看我划花了你的脸,你还怎么勾引太子!”
我一动未动。
眼见着那簪子就要戳进我的眼睛里。
萧临揉了揉眉心:“够了!”
“不关她的事,确实是孤让她给孤按摩的。”
“你瞧瞧你现在,声嘶力竭大吵大闹,哪里还有太子妃的风范!”
看着萧临揉眉心的模样,我就知道,他的头疾又发作了。
6
萧临先前上阵杀敌的时候,头部受了伤,并未完全痊愈,此后时不时地头疾便会反复发作。
而噬骨香,在渗入骨血的时候,确实会缓解头疾的发作。
却不能根治。
一旦离开了这香,头疾便会加重。
更会对按摩之人,渐生依赖,最终任人操纵。
更何况此时此刻,萧临身边,还有个仍在闹脾气、吵得人头疼的沈楚华。
沈楚华没想到会被萧临劈头盖脸呵了一番,顿时流下了两行清泪:
“当初向我父亲求娶我的人是你,亲口对我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是你,此时此刻骂我没有太子妃风范的也是你。”
“你知道我为了你,学习了整整一个月的按摩,手都学酸了,但你这一个月,却一次也没有来看过我。”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更何况沈楚华一向傲气惯了,从来都是别人服侍她,何曾有过她亲自服侍别人。
一听这话,萧临就心软了。
他叹了一口气,招了招手让沈楚华过去,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
“这么久没来看你,是我不对,我今天不就来找你了吗?”
“正好我头疾犯了,你给我按摩按摩,让我看看你的学习成果。”
太子和太子妃又和好了。
一如过去的无数次。
萧临瞥了我一眼,示意我可以退下去了。
我乖巧恭敬地走出了太子妃的寝宫。
但我知道,萧临还会再找我的。
因为我给沈楚华的精油。
是加重头疾的精油。
7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萧临就命人把我叫去他的寝宫。
听闻昨天夜里,沈楚华正在给萧临按摩。
可不知为何,萧临的脾气却突然变得暴虐。
双眼充血,在寝宫里疯狂摔东西,并且把沈楚华赶了出去。
沈楚华金枝玉叶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当晚就连夜回了沈家。
沈丞相一大清早,便在朝堂之上当着帝王的面,参了萧临一本。
若不是身边有人拉着,只怕萧临当场就能和沈丞相干起架来。
此时此刻,萧临在我面前坐着,早已没有了先前神气的模样。
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眼下乌青,面色憔悴,时不时地扶着头部。
一见到我,萧临便问我:“你昨晚的按摩之术,是否有疗愈头疾之效?”
我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回殿下,确实有疗愈头疾之效。”
萧临皱眉:“那为何太子妃替孤按摩的时候,孤只觉得头痛加剧了?”
我回道:“殿下,奴婢的这门按摩之术,讲究手法与精油的配合。”
“奴婢在成为娘娘的按摩师之前,已学习了数年。而娘娘只跟奴婢学了一个月,想来是手法上仍存在着些许需要精进之处。”
萧临点了点头,闭上了眼,似是倦极了:“孤命你现在就为孤按摩。”
我应下后,跪坐在萧临身后,手下微动,待精油在手中捂热了后,开始揉搓按捏。
萧临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声。
到最后,按摩结束后,萧临仍然抓着我的双手,反反复复揉捏,不愿放开。
我红着脸无措地小声示意:“殿下......”
萧临这才放开了我的手,认真地看着我的眼,轻笑道:
“你是叫花净,是吧?”
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直到此时此刻,萧临才真正拿正眼瞧我,记住了我的名。
“你以后就入东宫,跟在孤身边,做孤一人的按摩师,如何?”
我诚惶诚恐,揖礼道谢道:“能得殿下的赏识,是奴婢之幸。”
话音刚落,殿内所有的蜡烛都熄灭了。
萧临的暗卫不知从何处出现,拿着剑挡在了我们的面前。
来刺客了。
8
在黑暗里,除了视觉,所有感官都会放大。
因此萧临下意识把我护在身后的动作,非常不易察觉,可我仍然感觉到了。
我有一瞬间的怔愣,只觉得世间无比的荒谬。
我的亲生爹娘从未护过我,反倒是深宫里,这个金尊玉贵惯了的人,愿意施舍给我一点怜惜。
刺客朝萧临的方向射来了好几支箭,都被暗卫一一拦下。
直到有一只漏网之箭,朝萧临的心口直直地射来。
照理说萧临在战场上杀敌惯了,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可他此时此刻的反应能力,却比我一个从未学过武功的女子还不如。
我知道,是渗入他骨血的噬骨香在渐渐迷散开,使他的知觉变得迟钝。
千钧一发之际,我使足了力气猛地将萧临推开。
那箭直直地射在了我的腹部。
常年与噬骨毒打交道,我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是噬骨毒。
刺客退去,蜡烛重新点燃,我捂着腹部的箭,无力地倒在萧临怀里。
朝他扯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殿下,您没事就好.......”
假装失去意识前,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萧临红了眼大喊:“传太医!”
9
醒来的时候,身边站着萧临和沈楚华。
萧临眼神里的关切和愧疚不带作假。
沈楚华怨毒地看着我,目光里是赤裸裸的恨意。
太子遇刺是大事。
一时之间,皇上便下了令,全力捉拿刺客。
并且对救了太子命的我,大力赏赐嘉奖。
我脸色苍白,虚弱地咳了咳:“我怎么了?”
萧临松了口气:“你中了噬骨毒,好在给你敷了药,熬过来了,只需要好好休息即可。”
“太医说你命大,是他从医这么多年,见过的第一个中了噬骨毒却活下来的人。”
我惨白地一笑:“奴婢有幸,都是托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的福。”
一听到我提她,沈楚华眼里难掩地厌恶:
“你个贱蹄,谁允许你提到我了?”
“瞧你这副假惺惺的模样,说不定刺客一事就是你安排的,就是为了上演一出救太子的戏码。”
“你如果识相点,不想被我扒光了衣服死在街上,就自己滚出东宫,滚得越远越好!”
我刚忍痛坐起身刚要解释,就见萧临甩了沈楚华一巴掌。
“够了!花净才救了孤一命,噬骨毒是什么毒,世间还没有人能在中毒之后活下来,她不至于以身犯险到这个地步!”
“倒是你瞧瞧现在的你自己,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吗,孤看了都嫌丢人!”
如果此时此刻萧临看了我一眼。
就会发现我的唇角抑制不住的冷笑。
怎么就不至于以身犯险呢?
冰玉堂里的所有人,都值得我以身作棋。
沈楚华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萧临,泪水流过脸上的红痕:
“你竟然为了一个下贱的奴婢敢打我!”
“你是嫌我不能生孩子吗?你想要纳她当妃子?那你纳啊!你纳啊!”
太子妃多年未孕是东宫的忌讳。
此刻沈楚华主动提起,显然是想要激起萧临的怜惜和同情。
但这一次,萧临却没有买账。
他皱着眉头,目光里满是失望,命令沈楚华身边的婢女把她带下去。
被带走前,沈楚华怨毒的目光像是要把我吞噬殆尽。
是啊,没有人能无穷尽地包容另一个人。
她张扬,我跋扈。
男人最忌不乖。
萧临是男人,还是个久居高位的男人。
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他心中的天平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10
我救太子有功,还因此受了伤。
萧临把我封为了良娣,身份仅次于太子妃。
皇宫上下一片震惊。
这是太子与太子妃成亲以来,太子第一次纳妾。
帝王只当萧临开悟了,龙颜大悦,送了一堆赏赐给我。
被纳为妃嫔之后,我独受恩宠,萧临天天都来我寝殿。
太子妃处无人问津。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妃失宠了。
旁人皆道,那新封的良娣风头盛极一时。
这么久了,终于有人能治治那个无法无天的太子妃了。
此时此刻,萧临的头躺在我的腿上,我正在替他按压着太阳穴。
“殿下,听闻楚华姐姐今日又罚了下人,您这么久了,不去看下她吗?”
萧临睁开眼和我对视:“你很希望孤去看她?”
我咬了咬唇:“臣妾自是不愿的......”
萧临轻笑:“那为何要把孤往外推?不知为何,孤只有在你这,心才会安宁下来,头也不疼了。”
“沈楚华无法无天惯了,晾她个几日,让她知道自己错了。”
我颔首应是。
萧临正脱去衣服,让我为他按摩整个背部。
噬骨毒已在他的体内不断蔓延。
如果仔细辨认的话,会发现萧临的身子骨已经萎缩了一圈。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娘娘,未经太子允许,您不能进去......”
可沈楚华还是闯了进来。
失宠的太子妃亦是太子妃,侍卫不敢真的刀剑相向拦她。
她一眼就看见了萧临赤裸着上身躺在我的怀中。
但她这次,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失声尖叫,而是泪眼朦胧地朝萧临一跪:
“殿下,臣妾知错了,臣妾此番来,是不想您再受这个女人的蒙骗。”
如若沈楚华如往日般大喊大叫,萧临必定会皱着眉头让婢女把她带走。
可此番沈楚华的服软和示弱乃少见的,萧临挥了挥手,让侍卫下去。
他啜了一口茶:“这个女人的蒙骗?”
“花净在成为良娣之前,不过是一个按摩师,有何可骗孤的?”
沈楚华目光如箭,直直看向我:
“因为她骗了你,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按摩师,而是先前被大火烧了的冰玉堂的自梳女!”
“臣妾查过了,被火烧死的尸体数与原本冰玉堂的人数对不上,少了一人。”
“她此番入宫,是来找我们报仇的!”
“如若不信,殿下可以命人扒了她的衣裳,冰玉堂的自梳女,在入堂自梳之时,都会在背部点上一个血点!”
11
一听到“冰玉堂”三个字,我的指甲不知不觉地陷入被中。
一股怒意和仇恨霎时将我席卷。
她竟然还有脸提。
她竟然还有脸提?!
萧临看向我,目带探究:“太子妃所言,是真的吗?”
还未待我回答,沈楚华立刻起身快步走到了我身边,一把将我的衣服扯了下来。
光洁的背上,是密密麻麻的血点,看着甚是可怖。
沈楚华的眼神难掩得意:“殿下,我就说吧,花净她有问题!”
萧临的眼底突然之间变得阴沉冷凝。
他的目光直直定格在我的脸上:“花净,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我脸色苍白,低下头去:
“殿下,对不起。”
“少装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已经没用了。”
沈楚华嗤笑一声。
“我就说,怎么会这么刚好你才来没多久,殿下就遇刺了。你从一开始做按摩师开始就心怀不轨,刺客一事,很大程度也是你在自导自演!”
“冰玉堂那些娼妓,死了也是为民除害!怎么?想替她们复仇?”
她每说一个字,萧临看向我的目光就锐利一分。
到最后,他眼底只剩一片漩涡般,深不见底的暗色。
我遏制住心底翻腾的情绪,咬着嘴唇,眼中蓄满了泪水:
“殿下,抱歉,臣妾确实瞒了您一些事。”
“臣妾之所以背部有血点,是因为先前替您中了噬骨毒。”
我深吸一口气,语带哭腔:“太医和臣妾说......说中了噬骨毒的女子,背部会变得可怖丑陋。”
“臣妾觉得这副模样太丑了,臣妾想在殿下面前,一直都是漂漂亮亮的模样,所以并未告知殿下。”
“殿下如若不信,可请太医来替臣妾作证。”
沈楚华失声大叫:“不可能!你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
“殿下,不要相信她!”
萧临并未说话,而是立刻派人请了太医前来。
如我所言,太医的说辞,亦是良娣之所以背上有血点,是因为中了噬骨毒。
萧临请了五名太医。
每个人的说辞都一样。
如果仅有一人,那有可能是被我买通了。
但如果五人都这么说,只有一种可能。
我说的话是真的。
沈楚华连先前乖巧的模样也不演了,气愤地冲上前来就要打我。
萧临大怒,立刻命侍卫把她给带走。
沈楚华走后,萧临将我揽进怀中,目带愧色。
“阿净,对不起,你救了孤的命,孤却没有相信你。”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说:“没关系的,臣妾如何都无所谓,只要殿下平安无事就好。”
萧临揽着我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我低着头,嘴角擒笑。
沈楚华这次倒没说错。
我花净啊。
就是来找他们寻仇的厉鬼。
12
萧临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四肢渐渐使不上劲了。
这日,他站在我面前,问我:
“阿净,你有没有觉得,孤变矮了?”
当然变矮了。
噬骨香会让人的骨肉渐渐软化萎缩。
可我只是佯装仔细地绕着萧临转了一圈,认真地摇了摇头:
“殿下怕不是忙糊涂了,怎么会变矮呢?”
“在臣妾心中,殿下一如既往的高大伟岸。”
萧临若有所思:“那看来是孤多虑了。”
沈楚华一开始还来闹过。
之后却消停了好一阵。
直到有一日,我在替萧临按摩时。
沈楚华身边的婢女来殿外禀告:“恭喜殿下,娘娘有孕了!”
萧临闻言一喜,立刻穿上了衣服,抛下我匆匆离去:“快,快带孤去!”
下榻的时候,差点站不稳摔到了地上。
婢女得意地扫了我一眼,笑道:“殿下慢些来,您开心得都要站不稳了。”
可在一旁的我却看得真切。
萧临不是开心得站不稳。
他这是骨头萎缩、四肢无力的表现。
沈楚华与萧临成亲以来,多年未有孕。
如今终有身孕,皇宫上下一片大喜。
帝王乐得支不开嘴,赏赐源源不断地送往太子妃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