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听王安忆的小说《长恨歌》,女主王琦瑶被选上“上海小姐”后遇见了李主任,一位政府要员。作为女人,王琦瑶的命运是不能自主的。李主任看中了她,她自然只有接受了这样的安排,成为了李主任的外室。李主任是政府要员,有繁忙的公务,还有应付不尽的女人,自然不能时时陪伴在王琦瑶身边。王琦瑶住在爱丽丝公寓期间,多半是孤独和寂寞的。荣华背后的光鲜是一地鸡毛,王琦瑶是可怜的,也是可悲的,又是可恨的。恨其不争,怒其不幸。
王安忆的笔触是那样细腻,将人物的爱恨、命运的起伏附着在一桌一椅中,让人觉得那书中人物就在眼前一般。他们的一喜一怒,完完全地感同身受。记得书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李主任每一次走,都不说回来的日期,王琦瑶便也无心一天天地数日子,日历都不翻的。光阴连成一条线地过去,无所谓是昼是夜。她吃饭睡觉都只为一个目的,等李主任回来。王琦瑶认识了李主任,才知道这世界有多大,距离有多远,可以走上十几日也不回来的;王琦瑶跟了李主任,也才知道这世界有多隔绝,那电车的当当声都像是遥远地方传来,漠不相关的;王琦瑶等着李主任,知道了什么是聚,什么是散,以及聚散的无常。她有时候想,天下雨李主任会来;雨天里则想,天出太阳李主任就来。她还扔铜板占卦,这一面是李主任来,那一面是不来,她又看瓶里的花苞,花开了李主任就来。她不数日子,却数墙上的光阴,多少次从这面墙移到那面墙。她想:“光阴”这个词其实该是“光影”啊!她又想:谁说时间是看不见的呢?分明历历在目。她等李主任是寂寞,又是填寂寞,寂寞套寂寞的,真是里里外外的寂寞。她不想去娘家,怕家里人问这问那,更不想让他们来,也是怕问这问那,连电话都懒得打,几乎断了来往。蒋丽莉来过那一次以后,还来过两次,一同出去看电影,后来也不来了。没有人来,她也不出去。她不出去,也不让娘姨出去,去买菜是给她掐着时间,要让她也尝尝寂寞的滋味,这其实是寂寞加寂寞的。还是灶火冷清,王琦瑶像是不吃饭的,一天至多吃一顿,吃什么也是不知道的。她有时也听梅兰芳的唱片,努力想听出李主任的意思,好和李主任作约会似的,更是无从抓挠,越听离得越远。她想,她和李主任的缘,大约就是等人的缘,从开始起,就是等,接下来,还是等,等的日子比不等的多,以等为主。她不知道,爱丽丝公寓,那一套套的房间里,盛的全是各色各样的等。
王琦瑶跟李主任的时候才十九岁,正是最美好的年华。当时的李主任已经四十几岁,历经沧桑。虽说王琦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是生活在上海的十里繁华里的。“上海小姐”的虚名使她步入了万丈红尘,从此尝尽寂寞苦楚。
王琦瑶之于李主任,是一个征服的对象,也是一个排解世事纷扰的清净地。他之所以看中王琦瑶,是因为她还没有被世俗玷染过,她只是单纯的她。王琦瑶呢,对于自己的命运,从来是不能把握的。李主任喜欢她,要她,她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毕竟她只是上海弄堂里的一个普通女子。
人怎么可能没有选择呢?王琦瑶跟了李主任那是顺势而为,因为她骨子里是爱慕虚荣的。若不然,程先生待她那样好,她为什么就不屑一顾呢?当然,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爱你的,你未必爱。不爱你的,你却偏偏喜欢。李主任和王琦瑶之间的爱情,也是一种特殊的爱情,彼此都有些真心,彼此又并不当真。相互怜惜,却又彼此不做长久的打算。他们心中都很明白,他们之间没有未来。
女人的心究竟比男人的深,有时候连女人自己也弄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王琦瑶跟了李主任,明白了什么是聚,什么是散,什么是聚散无常。盼着和一个人相逢,不正是因为惦记吗?惦记一个人,难道不是出于爱?是的,王琦瑶是爱李主任的。否则,她不会生出聚散无常的感慨。
李主任却不是普通的男人,也不可能给予王琦瑶普通的家庭幸福。王琦瑶于他,只是一个外室,可有可无的。男人的爱情反复无常,王琦瑶凭着年轻美貌俘获了李主任,李主任却并没有丧失自己的原则。他的离开从来不以王琦瑶的意志为转移,也从来不把自己的事告诉王琦瑶。或许,他这样做是为了让王琦瑶远离是非,但就连王琦瑶自己也摸不准,他们之间到底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就是爱上寂寞。对于王琦瑶来说,爱丽丝公寓的分分秒秒都在编织着寂寞,所有的繁华喧嚣也是寂寞。那寂寞沁到了骨子里,是怎样也排遣不了的。她似乎拥有李主任,又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他,她的世界里除了寂寞是真实存在的,其它都是虚无。不得不说,爱是一种寂寞。
记得有一句歌词似乎是“有没有谁能让你不寂寞”,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吗?人与人之间,靠得再近还是无法完完全全地敞开自己,谁的心上没有那么几件不为外人知的事情呢?女人的心思海样深,谁又真的懂女人?对于女人来说,爱是寂寞,不爱也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