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我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光头照。
朋友纷纷发来问候,关心我的身体。
我妈却骂我丑人多作怪:
[要是小洁还在,她才不会像你这样讨人厌。当初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这是我妈第一万次恨我害死了姐姐。
只是这次如她所愿,我终于要死了。
1
二十五岁生日这天,我剃掉了及腰长发,准备接受宫颈癌化疗。
因为担心日后光头的样子会引起大家怀疑,我便在朋友圈发了一张搞怪光头照。
并配文:
[把头发剃个精光,了却三千烦恼丝,从此遁入空门。]
即便如此,一众朋友还是纷纷在底下留言评论。
问我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如果需要帮助一定要开口。
看着99+的未读消息,我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但刷到我妈这时,却不由得心里一寒。
[方婷,你怎么这么喜欢丑人多作怪?剃光头想要演戏博取同情?]
[我告诉你,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在工作上,这是你欠小洁(小杰)的!]
小洁是我的双胞胎姐姐,但一周岁时感染水痘不幸夭折。
导致她死亡的源头,是我。
得知姐姐死讯的那一刻,妈妈把所有过错都记在了我的头上。
她想要摔死我,但被奶奶舍命拦下。
为了不让我们忘记姐姐的死,妈妈将姐姐的遗照摆放在客厅。
甚至生下弟弟后,将他的小名取谐音叫做小杰。
从我懂事起,妈妈就恶狠狠地指着照片和弟弟告诉我:
[方婷,你欠你姐姐一条人命,这辈子都要还给你弟弟,哪怕是要你的命。]
为了姐姐的命和弟弟的快乐,妈妈一次次险些逼死我。
这次也不例外。
[小杰出国留学的钱你到底什么时候拿给我,要是影响你弟弟的学业我非扒了你的皮。]
自从高中辍学出来打工后,我的工资三分之二都要寄回家里。
银行卡里仅剩的十万,是我参加工作九年来所有的积蓄。
如果给出去,我的生命将进入倒计时。
所以,我委婉地拒绝了妈妈。
很快,她发来三十秒语音。
[当初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要是小洁还在,她会是一个贴心的小棉袄,才不会像你这样讨人厌.........]
妈妈厌恶我,我又何尝不讨厌着自己。
只是我如果死了,唯一爱我的奶奶又如何能经受得住打击?
所以,请允许我自私那么一回。
尝试与死神做一次斗争。
2
从医院化疗完,整个身体又痛又疲惫。
我拖着像灌了铅一样的身子回到合租房,却见室友们面面相觑的看着我。
还有我那反常没关的房门。
我以为是房东大叔又来找麻烦。
结果却见我妈和弟弟在里面翻箱倒柜,将狭小的房间折腾得一片混乱。
[这个贱丫头明明答应给我钱,临时却变卦,小杰你找到你姐姐的钱没?]
[妈,柜子里我全找遍了,钱的影子是一个都没见着......]
余光瞥见我正在门外,弟弟咋咋呼呼地站直身子。
径直走到我跟前,理直气壮地伸手要钱。
我看着眼前高出自己一个脑袋,造成我不少青春时期噩梦的男孩。
没头没脑问了句:
[小杰,你觉得我的新发型好看吗?]
方杰诧异地看着我光溜溜地脑袋,嫌弃地说了句[丑死了]。
然后嘴里继续要钱,还从我身上将包夺走。
由于没有见到他们想要的银行卡,方杰气恼地将包砸向我的脸。
砸得我鼻血猛流,额角红肿。
[喂,你们怎么动手打人啊!]
其中一个室友看不下去,上前维护我。
[妈的,干你屁事,要你来出什么风头!]
方杰没有丝毫对女生的怜惜,撸起袖子就推搡我的室友。
我害怕她吃苦头,便使出全身力气将方杰推开。
我妈一见她的宝贝儿子被针对,想也没想就跑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几个耳光随之就冲着我的脸打来。
啪啪几声,震耳欲聋。
她嘴里还不忘咒骂着我这种白眼狼,还不如当初一把掐死。
这样就不至于害得姐姐早早惨死。
心里有罪,我仍由他们发泄着不满。
直到室友帮忙报警,我妈才拖着弟弟离开。
[方婷,你真是你妈的女儿,不是捡来的?]
往青肿的脸上滚热鸡蛋,我悲切地点头。
以前我也不是没有过怀疑,但是所有亲戚的口述一致吻合。
我和姐姐当年的同框合影也能证明。
[那你也至少态度强硬点,别这么傻傻地挨他们地打啊,你不疼啊。]
我瞧着自己这副脆弱的身子,不怕疼是不可能的。
只是我不承受着,那有人就会因为我而遭到牵连。
3
第二天,按照约定,我需要再次前往医院接受化学药物治疗。
但我爽约了。
晚饭时分,我辗转回到了老家。
家家户户灯光璀璨,热热闹闹地齐聚在饭桌上说着今日的趣事。
我家的大门却紧闭着。
山里的秋天,夜里冻人。
我缩在一团蹲在门缝边上,企图遮挡住一些凉风。
一阵瓶子砸在地上砰砰响的声音传来。
我回头。
奶奶佝偻着身子,手上提着一个大的化肥袋子。
似乎是拾荒才回来。
见到我,奶奶喜出望外。
[我的婷婷,怎么突然回来了?饿坏了没有?手咋这冰呢?]
奶奶絮絮叨叨地口袋里掏出钥匙,将我领进家门。
昏暗地土砖房里,我奶捧出一个鸡蛋,给我做了碗简单地鸡蛋面。
可我没接。
[奶,你的面呢?]
[我吃过了,在外面吃的席,饱到不行,你快吃吧!]
奶奶笑容慈祥地将鸡蛋喂到我嘴边,我轻咬了一口。
然后将剩下地夹给她吃。
这时,真正吃席的人有说有笑走了回来。
瞥见奶奶嘴边的鸡蛋,我妈高扬地嘴角立马垮下:
[死老太婆,谁允许你从我的篮子里拿鸡蛋吃了,我看你是没饿出记性吧!]
我妈抬手要来抢那碗面。
我眼疾手快地护住,并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扔给她:
[十块钱卖你一个鸡蛋够了吧?奶奶年纪大了,你们不给她饭吃,还有良心吗!]
妈妈将十块钱揣进兜里,嘴里还在骂:
[十块钱顶个屁用,想要你奶奶不饿着?行啊!你把那十万块乖乖上交,明天你奶奶就有红烧肉吃!]
奶奶拉着我的袖子,小幅度地摇头。
更加迎来我妈劈头盖脸的指责:
[死老太婆,你摇什么头!当初要不是你把这个瘟神抱回来,小洁根本就不会感染水痘,更不会死!你罪该万死知道嘛!]
闻言,一直默不吭声的爸爸拽了下我妈的胳膊:[小声点,传到街坊邻居嘴里不好!]
我妈冷哼一声,压低音量:
[我话撂这了,十万不到账,你奶没得好果子吃!]
弟弟也跟着起哄:[偏心的老太婆,没有好果子吃!]
我爸对此一言不发,看样子是默许了我妈的做法。
可他似乎忘了,当年要奶奶将我抱回的人就是他啊!
4
当初我妈怀上双胞胎,心里甭提有多高兴。
但生产后,带人成了大问题。
妈妈和爸爸需要外出打工挣钱,没法同时顾得上两个。
一番抉择下,她带走了姐姐小洁。
将我留在了奶奶身边。
一直快到一岁时,妈妈他们在城里站稳了脚跟。
爸爸打来电话,让奶奶将我一起带到城里聚聚。
正好双胞胎一起过个周岁生日宴。
谁知周岁宴没过成,姐姐小洁死在了病魔手下。
我命大挺了过来。
[婷婷,小洁的死怪不得你,都怨奶奶图便宜,坐绿皮火车导致你染上水痘。要不然,奶的乖乖也该是爸妈手心里的宝啊......]
奶奶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了热泪,让我不由地鼻头一酸。
要是当初死的人是我,活着的是姐姐。
奶奶的命运也不必这么蹉跎。
天刚亮,奶奶又早早拉出角落里的化肥袋子,数着里面的瓶瓶罐罐。
一个,两个。。。。。。。三十个。
三十个塑料瓶就值十块钱。
我奶却高兴得合不拢嘴,打算一会去买点挂面,给我做最喜欢的葱油拌面。
瞧着她苦中作乐的样子,我将缝在裤头里的银行卡取出。
怒气腾腾地冲进爸妈的新房里。
这家三口人正和谐地品尝着豆浆、油条和小笼包。
而我的奶奶却连这些普通的早餐是啥滋味都没试过。
见到我甩在餐桌上的银行卡,我妈眼疾手快地将它收好。
问道:
[卡里有多少钱?]
[九万。]
[怎么少了一万?你欺负我不知道你的存款?]
我妈发挥她做过财务的本事,给我计算正确的金额。
[你一个工资6500,打给家里5000,剩下一千五,公司包吃包住,你最少能存够十万!]
[那一万,我治病去了!]
剩下的一万,我存在了医院,打算用在第一个疗程的治疗。
我妈却不信,上下打量我一番后,嗤笑道:
[你这么生龙活虎的,哪像生病的。我不管,这一万你做小工都得补上,不然你奶奶我们可不管。]
她继续拿奶奶要挟我。
爸爸抿着唇,终于开了一次口。
[先叫你奶奶过来一起吃早餐,剩下的一万我们晚点再谈。]
奶奶多日来,终于吃上了第一顿饱饭和荤腥。
她连塑料袋里的肉包汤汁都没有放过,嘬地响亮。
弟弟嫌弃得直撇嘴。
爸爸和妈妈在房间里商量了许久,终于定下了这一万的事情。
[这一万你就在镇上打工还,我们能放心,你也能安心照看奶奶。]
可我现在的身体,医生多次强调需要好好休养。
高强度的工作,只会让癌细胞扩散的更快。
但眼下的情况,容不下我再去谈条件。
5
我妈当天就给我在亲戚家的饭馆里找了份服务员的工作。
每月3000的工资不从我这过手,直接发钱到我妈的卡上。
饭馆的生意不错,一整天下来我几乎脚不沾地。
累到腰部酸胀,腹部隐隐作疼。
混着水将医生开的止疼片吞下,婶娘又唤我出来端菜。
垂头拿着菜单,我将托盘里的快炒一一放下。
正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
[呦,这不是方婷大美女嘛,这是出家当尼姑了?还认得我吗?]
嬉皮笑脸的声音,混和着流氓的口哨声,让我不由得想到了那个夜晚。
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
我将头压得更低,哆哆嗦嗦就要跑到后台躲着。
没一会,婶娘又催我出来上菜。
[你这懒丫头,叫你半天你耳聋了不成,10号桌的菜和酒,赶紧上!]
我状着胆子拉住婶娘,颤颤巍巍地开口:
[婶娘,我身子不舒服,10号桌地可以麻烦您上吗?]
谁知,婶娘呸了一口,语气更加凶神恶煞起来。
[你要么滚蛋,要么去上菜。为了用你,我这还裁了一个好用的员工,别没事找事。]
最终,我硬着头皮继续上菜。
为首的秦昊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着手机。
照片里的人赤裸一片,猩红着双眼。
[方大美女,你看这个可怜虫眼不眼熟,像不像以前的你?]
秦昊恶劣地将手机传给他的同伴。
这群人看完照片夸张的大笑。
甚至有男的向我做出顶跨地恶心动作。
这一刻,我恨透了秦昊,以及方杰。
当初方杰私下用手机给女主播打赏,找秦昊这些流氓借了不少钱。
等到他们拿着棍棒上门要债时,方杰将我骗我,抵押给了秦昊。
我跪下过,磕头过,求饶过。
但还是被压着拍下一张张屈辱的裸照。
光用照片侮辱我还不够,秦昊吃完饭后并没有随同朋友离开。
而是等到我下班。
我抱着包快步地超前奔跑。
肺部因为空气稀薄,感觉就要炸裂。
嗓子就像被刀片趟过一样,火辣辣地疼。
秦昊骑着轰隆响地摩托车,紧跟着我,不停地在我耳边描绘着他曾对我犯下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