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岁那年,我自杀了。
我妈到处宣称我被领导潜规则,玩死了。
其实她清楚,这不是真相。
我弟齐佳文如愿拿到百万赔偿,靠这笔钱顺利和导师女儿结婚,前途无可限量。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高一那年。
这次我想为自己而活!
当我妈试图在大街上卖惨道德绑架,求我把打工攒的三千块拿给她时。
我抢在她张口前一秒,跪地大哭:「妈,求您让我读书吧,我保证在学校伺候好我弟,给他端茶送水洗裤衩!」
1
26岁那年,是我人生低谷。
我被合伙人骗光积蓄,给领导造成数十万损失,只能从牙缝挤出来两千块给我妈过生日,谁知她却因钱太少指着我鼻子骂我不如去死。
我真的去死了。
她非但没伤心,反而大张旗鼓造谣我被潜规则,领导顾忌我名誉,给了她百万抚恤金。
我头七那天,弟弟订婚。
父母容光焕发,喜气洋洋,完全看不出刚死了个女儿。
我不可置信,接着开始后悔,感到自己滑稽可笑,居然奢望我死后他们能为曾苛待我而心痛落泪。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高一那年。
当我意识到自己回来的那刻,浑身细胞都在战栗尖叫,这一次,我绝不做我妈的奴隶,我要为自己而活!
人流攒动的大街上,我紧紧攥着刚提现的三千块,死死盯着我妈背影。
抢在她转头开口前一秒,猛地滑跪在地,涕泪齐飞地哀嚎:「妈,求求您让我上高中吧!别用我的学费给弟弟买球鞋好不好!」
「这是我辛苦两个月打工赚来的,我保证上学之后不问你多要一分钱!」
来往行人瞬间围了过来,脸上充满了八卦的好奇。
我妈一脸愕然,呆愣在原地。
前世这个时候,是她跪在地上嘤嘤切切说自己辛苦命,头疼脑热没人心疼,当着众人面问我是选拿钱给她看病,还是自私地完成心愿。
我当时脸皮薄,扛不住那么多张陌生面孔的审视,顾不上为自己辩解,慌乱之下,答应了她的要求,从此与校园生活绝缘,走上了打工之路。
而如今,她惯用招数被我抢先一步,她满脸错愕,显然措手不及了。
不过老戏骨毕竟是老戏骨,她堆起笑,一边偷偷掐我,一边故作嗔怒:「这丫头说什么呢,妈怎么会问你要钱呢,赶紧给我起来,别丢人现眼不害臊啊!」
我愣是不起,仿佛膝盖长了钉子,红着眼睛抬头看她:「妈,你能别掐我了吗……好疼啊……」
人群中发出嗤笑,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大姐,别掐她啦,我们都看着呢,干嘛怕孩子说话,你看着小姑娘多可怜。读个书而已,能花几个钱,有文化了以后能赚大钱,你当妈的可不得目光长远点?」
「是啊大妹子,这姑娘多懂事,要我家闺女有这么懂事我就烧高香了。」
「现在孩子都被惯的厉害,你有这么好的闺女,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我妈面红耳赤,她不想松口答应我读书,我又拉着她胳膊不让她走。
她急眼了想打我,可这么多人她又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最后只能做出无辜假笑附和:「哎呀,我也没说不让她读书,就是这小姑娘心眼多的很,我都不知道她想干嘛。」
然后掐我耳朵:「还不快起来,搞得好像我虐待你似得。」
我固执地问:「你真的答应我去念高中了吗?」
「念念念!」
我妈一脸不耐烦,拽着我冲出人群。
路上她没提关于钱的事情,但回到家后,她马上黑了脸。
抬手就想给我一巴掌。
结果被我挡住,我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丝毫情绪。
似乎被我反应吓住,她结结巴巴反问:「你想干嘛?怎么了,翅膀硬了?我说不得你打不得你了?」
我平静地说:「要么你今天就打死我,要么我必须去读书。」
我妈愣住。
毕竟前世我从未反抗过她,受委屈也只有默默哭的份。
「你翻了天了,别以为我不敢弄死你!」她骂骂咧咧虚张声势。
我语气淡然:「你杀了我,齐佳文就是杀人犯的儿子,无论他成绩再好,再有本事,他都是杀人犯的儿子。」
我妈傻眼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最后捂着胸口,坐在床边哭了起来。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嫁个男人不争混,生个女儿也这么没良心,只知道气我!」
我懒得理会,自顾自回到自己卧室——其实就是高架床的上层。
我抱着包,我不知往哪里藏,藏哪里都感觉不够安全。
2
过了一会,齐佳文回来了。
我妈拉着他想诉苦,他不耐烦皱眉说肚子饿了,我妈就擦干净眼泪做晚饭去了。
晚饭是两荤一素,四十平方米的小房子很快充满香味。
她没喊我吃饭,仿佛我是透明的。
放在前世,她故意冷暴力我,我会傻乎乎地缩在床上哭。
可现在我才不管那么多,直接跳下来盛饭,夹起一根鸡腿,塞进嘴里就猛嚼。
鸡腿真香,我吃的满嘴流油,我妈看到这一幕,怒气冲冲拿筷子抽我:「死丫头,那是给你弟吃的,你给我放下!」
她一把抢走鸡腿,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恶狠狠地瞪着我:「扔了也不给你这个畜生吃!」
我直接摔碗掀桌子:「我不吃大家都别吃!」
我妈瞪大眼睛,气得直哆嗦,问我是不是发疯了。
这时,爸爸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我妈想找到主心骨,立刻横了我一眼:「你可算回来了,我……」
没等她说完,我爸伸出手:「给我两千。」
我妈表情抽搐。
我爸是个懒汉,平时只知喝酒打牌,家务活一点不管,赢了就继续打,输了就发酒疯。
我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我姐早就嫁出去了。
前世我心疼她,多承担家务,赚钱都给她,只想减轻她的负担,可她并不心疼我,她只会在我没满足她要求时,恶毒地问我为什么不去死,或无数次将矛盾怒意集火在我身上。
就像现在,她得意挑眉朝我扬下巴:「你闺女有钱,问她要,你闺女现在会藏私房钱了!」
她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我突然想起前几年,她被我爸当众殴打,鼻青脸肿,披头散发,是我背着她回家的。
我给她洗脚、擦脸、梳头发,做好饭端到她眼前。
她对我哭诉说我爸不是东西,说我弟和他一样冷血自私,说我姐嫁出去指望不上,只有我是对她最好的人。
我劝她离婚,我说我会赚很多钱,只给她花,不给我爸花,她才破涕为笑。
可没过几天,她同我爸和好了,下班笑嘻嘻回来给我爸炖排骨,吃饭的时候,她不知想到什么,瞟我一眼,对我爸撒娇:「你可要对我好点,你闺女都看不惯你,撺掇我和你离婚呢!」
她那时的表情,就和现在差不多,有种期待,还有莫名的快意。
那天我被我爸拿皮带抽了半个小时,是红肿着眼睛,饿着肚子,带着满身伤痕抽噎着入睡的。
「钱呢,给我!」
我爸醉醺醺走到我跟前,伸出那张粗粝的大手。
我妈继续拱火:「你闺女长本事!她说要么把她打死,不然一毛钱不给。」
啪!
巴掌带风似得毫无预兆扇过来。
我躲闪不及,眼冒金星栽倒在地上。
3
「兔崽子,什么玩意还敢拿捏老子!」
爸爸熟练解开皮带,蜷在手里捏了捏,这是打我的前兆。
齐佳文霍地站起来,眉头紧锁朝门口走去:「吵死了,我去透透气。」
他推门的瞬间,我猛地蹦起来,抢先从门缝挤出去。
我才不会和以前一样,傻乎乎挨打。
「快抓住她!」我妈大喊。
可是晚了,我已经冲出大门,来到路灯下。
棚户区的夜晚,堪比夜市,我顶着火辣辣的脸颊,一顺不顺盯着门口。
一秒,两秒……
终于,我爸扯着嗓子扬着皮带冲出来:「你敢跑,老子打死你个狗东西!」
我浑身颤抖着,匕首摁在手腕,狠狠划开一道口。
我将手臂高举过头顶,血流争先恐后顺着肉缝往外钻,路人不由惊呼。
「来啊,杀了我!」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你敢威胁老子,我,我……」
「不让我读书,我就不活了!我要告诉所有人,你,为了打牌想抢走我的学费!你,为了给我弟买球鞋,不让我读书!」
众人啧啧称奇。
有热心人帮我报了警,并打了120。
别看我爸平时家里横得不行,警官面前,他的酒疯就奇迹般好了,唯唯诺诺得像个小学生。
我妈更别提了,耷拉着头不敢争辩,只顾着使劲点头。
我算是一战成名。
他们果然不敢在提不让我上学的事情,在家把我当空气,避开我嚼舌根,时不时用眼刀剜我。
那种眼光,就像是在看仇人。
我根本不在乎!前世我挖空心思讨好她们,也没换来半分善意。
这一世我才不管他们爱不爱我,我爱我自己就足够。
九月中旬,结束长达半个月的军训,我终于迎来了高中生活。
我已经快十年没读过书了,初中学的知识早就忘干净,再摸到书,难免有些生疏,感觉学起来很吃力。
但这些苦,远不如打工苦。
一天十二个小时坐在机器前,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空间全部被日复一日单调劳动填充的无望让人不安又迷茫。
现在,我虽然累,却充满希冀。
4
再次碰到齐佳文,是在半个月后,我从校外打工回宿舍的路上。
我揣着兼职攒的五百块钱,拿着从食堂带回来的盒饭,被他拦住。他想问我要一千块钱。
「你以为你能安心读书是谁的功劳,是我帮你说话,你就该报答我。」
虽然是来找我要钱,可他表情倨傲,仿佛在恩赐我。
我想了会,从口袋掏出一张五十块,「这是你半个月的饭钱。」
看着那张薄薄的绿色纸币,齐佳文脸也绿了:「你打发要饭的?」
「不要拉倒。」我把钱塞回口袋:「还有别的事吗?」
齐佳文不可置信:「你别装糊涂,你当时赚了3000吧,去掉学费、书费、校服、住宿费,你起码还剩500,还有你这两周兼职,你分明拿得出1000。」
夕阳余光打在齐佳文脸上,给他镀了层暖意,我却感到心寒。
前世我在工厂日复一日拧螺丝时,我妈拿着我的薪水让他可以肆意享受他的青春,我也曾以为他多少会念及姐弟情义,可我死后,他第一反应是担心房贷和车贷没人帮他还了。
如今再看,才发现他的冷漠早根深蒂固,只是当时我没察觉。
「我只比你大一岁,如果我可以赚钱养活自己,你为什么不能?」
「我又不是你父母,凭什么要我牺牲自己,满足你的需求?」
「没有人有义务为你付出,我不欠你的,更不该你的!」
我平静说完,盯着他许久,想从他眼底看到一丝愧疚,然而并没有。
于是我绕开他打算离开,他突然伸出脚,我冷不防摔在地上,盒饭被摔开,青菜豆腐米饭撒了一地。
他发出嗤笑:「吃得真恶心,怪不得你长不高。」
看我如此狼狈,他仿佛找到了些许平衡,扔下我扭头就走。
我找宿管借了扫把,将路面打扫干净。
其实我爸妈都不算矮,只是我从小被送到奶奶那,天天喝稀饭。
初中来城里后,鸡蛋牛奶骨头汤那些都是我弟的专属。
后来进厂打工,我妈拼命跟我哭穷,我舍不得吃好的,营养跟不上,自然长不高。
我踌躇了几秒,进了学校食堂,花四块五,点了我一直想吃的红烧肉。
一碗红烧肉,吃得我热泪盈眶。
我更加努力刷题,上课没搞懂的,我会厚着脸皮一遍遍请教老师同学。
在班级里,可我也会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穷,通过贩卖一些小零食赚生活费。
周末我必然会雷打不动去兼职。
有两个节日我特别开心,一是圣诞节,二是情人节,我放学就去广场卖花,短短半天能抵我兼职一周。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我进了班级前二十名,全年级前三百名。
虽然还不算优秀,但以我这么差的基础条件,我对自己的进步还算满意。
齐佳文却十分鄙夷:「你这个成绩,怎么好意思继续读高中?不觉得浪费时间?」
他让我不要霸占书桌,他要温习功课。
我妈帮着他,把我的书全部扔地上,我蹲下来一本一本捡起。
「你弟随随便便年级前二十,你这个脑子,根本不适合读书。」
「早早出去打工,帮衬你弟,到时候你弟发达了,肯定也不会忘记你这个姐姐啊。」
我妈还是没放弃让我辍学。
我就当耳旁风,去外面把题刷完,然后雷打不动去兼职。
高一下学期,我弟遇到了人生中的节点——导师的女儿黄柒柒。
这段校园恋情得到了近乎所有人的祝福,可他们的恋情,却建立在啃噬我血肉的基础上。
如今没我支援,黄柒柒还看得上他吗?
5
高一开学了,我手里有寒假摆地摊赚的八千多块,加上班主任帮我申请贫困生名额,我手头一下宽裕不少。
平时能喝牛奶吃鸡蛋了,也舍得大口吃肉大口吃饭,营养跟上来后,我不知不觉窜高了几厘米,面色红润许多,头发也不在像之前枯燥干黄。
我不由感慨,为自己活着真好!
与此同时,我弟却陷入了自尊的洼地里。
因为他发现,黄柒柒随便一条手链,都要两千多,平日进出餐厅人均至少四五百。
我妈给他那点生活费,只够他平时壮阔,要想负担起黄柒柒的开销,基本不可能。
十月初,是黄柒柒生日。
我记得前世十月初,我妈打电话说我爸胃出血在抢救,
那时我受不了工厂压抑气氛,听说杭州有商品城,就想去碰碰运气。
结果这通电话吓得我问同事领导借了五万多的,为了还债,只能又在工厂呆了一年,后来过了好几年,我才知道我爸当时根本没病,不但没病,还出轨了,成天夜不归宿。
这次,没有我,我妈怎么堵这个窟窿?
我等着看齐佳文吃瘪,却没想到他还能拉下脸主动找我要钱。
这次开口就是一万。
我直接拒绝:「没钱。」
齐佳文不死心,开始撺掇让我妈问我要钱,可惜我软硬不吃,我妈都要崩溃了,质问我是不是要逼死她?
我反问:「一个高中生过生日要一万?是我逼你,还是我弟逼你?」
我妈哭着说:「那是教授的女儿,要是他们能在一起,你弟以后工作根本不用愁。」
原来这么早就想到这一层,我心底泛起苦涩,她不是不会爱孩子,是只爱儿子,不爱女儿罢了。
我挂掉电话,不在理会,我以为她闹不出什么就会放弃,事实证明,我大意了。
早读课上,教室乱哄哄一片,我不经意抬眼,看到我妈鬼鬼祟祟从门外一闪而过。
我几乎弹起来似得,直接跟出去,尾随着她来到齐佳文班门口,她笑着朝里面招手,接着塞给我弟草稿纸裹起来的方块。
我脑子轰地炸开,焦躁愤怒涌上心头。
那是我的!
那是我藏在宿舍枕头下的钱!
我冲过去:「妈!谁让你偷我东西了?」
齐佳文迅速把钱塞进校服口袋,红着脸怒斥我:「你不要乱说,这是妈给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妈毫不心虚:「滚开,别耽误你弟早读。」
扔下这句话,她扭头要走,齐佳文也要回到房间。
一股憋闷郁气在心底炸开。
我拿起手机直接吼:「是不是我的钱你们心里有数!我这就报警,看看他们管不管小偷!」
话音落下,齐佳文扭头就推了我一把。
我毫无防备摔了个屁股蹲,他又过来抢我手机,我拼命反抗,爆发出尖锐叫喊。
我妈冲过来捂住我的嘴,又偷偷使劲掐我,像是恨不得杀了我。
我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绝望,为什么他们就非要趴在我身上吸血,为什么他们不肯放过我?难道就因为我和他们血脉相连,他们便能理直气壮吃我骨头喝我的血?
突然,身上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