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他救了一个被家暴的跳河女人。
为了给她一个家，哥哥给她买房，房产证上写她名。
为了给她名分，哥哥把自己的血汗钱付了彩礼。
为了她年幼的女儿拥有父爱，哥哥充当起父亲的角色，无微不至的关怀。
可是，当哥哥想要回到自己的家时。
女人带着自己的前夫住进了房子。
她伸出手，向回家的哥哥索要房租。
那一天，我亲眼见到，老实憨厚的哥哥，变成了一个疯子。
哥哥给她的生命带来了光，她却一步步，将哥哥推进了深渊。
1
我出生那天，母亲因为我难产而死。
我一岁时，父亲在地里干活时中暑去世。
村里的老人很迷信，看到我时总会躲得远远的，然后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是灾星，克父克母。
年幼的我并不知道这些话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些老人的面容很可怕。
遇到他们，我害怕的想要藏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要那样讨厌我。
这个时候，哥哥总会出现，挡在我的身前，看着村里的老人声音有力的说。
“小阳不是灾星。”
老人们声音尖锐。
“他不是灾星，那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哥哥把我护在身后，面色黯然。
“和小阳没关系。”
老人们似乎更起劲了。
“刘川，你不要自己骗自己，哪怕你命硬，没有被克死，但是带着他这么一个累赘，你一辈子也找不到媳妇。”
哥哥笑着摸摸我的头。
“我找不到没关系，小阳以后找得到就行了。”
我不是灾星，哥哥经常这样说。
但是村里老人们有一句话说对了，哥哥确实找不到媳妇。
父母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村人，一年到头在家务农。
一年下来，辛辛苦苦也只有一万元左右的收入。
父母接连去世，哥哥为了安葬父母，家里的积蓄差不多用光了。
这个时候，哥哥二十六岁，在农村人眼里，已经算是大龄未婚青年。
加上有我这么一个累赘，哥哥更是找不到对象，连一个说媒的人都没有。
在我四岁时，种地的收入已经没办法维持生活，因为我到了上学的年龄。
为了供我上学，哥哥不得不放弃家里的田地，来到城里打工。
也就是在城里，哥哥遇到了那个女人，那个把他一步步推进深渊的女人。
2
哥哥在城里面找了一份工作，是工地里面的小工。
每天他离开去干活时，总会穿着一身干净的旧衣服，回来时灰尘扑扑。
哥哥说，他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农村里面的小学教学质量不行，导致他学习很差，考不上高中。
现在才沦落到工地上面打工。
哥哥告诉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大学，出人头地。
我听得懵懂，却认真的点了点头。
来到城里几个月，事情出现了转机。
哥哥的踏实能干，被工地上面的领导赏识，把一些小活包给他做。
哥哥就此成为了包工头，我们的生活，也变得好了一些。
城里面总有些很新奇的玩意儿，是我在农村里不曾见过的。
比如说隔壁和我同龄的王旭，总是会拿着一个小玩具。
木杆杆上面插着一些五颜六色的扇叶，像极了农村里面的风车，风一吹就哗哗作响，好看极了。
瞧见我羡慕的眼神，王旭得意的告诉我，那是小风车，是他爸爸在河边给他买的。
于是，哥哥便带我去了河边。
我也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喜欢的玩具。
河边很热闹，人来人往，我和哥哥逛了一会儿，发现前面的护栏边，一群人围在那里指指点点。
我和哥哥走上前去，这才看见，这一群人围着的，是一个女人。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女人骑在护栏上，满眼淌着泪水，脸蛋上面还有不少的淤青，口中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
我和哥哥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女人说的什么。
女人说，他的丈夫在结婚前苦苦追求她，对她很好。
她想要什么她丈夫都会给他买，她想吃什么，她丈夫二话不说就会出去买给她。
但是，她和丈夫结了婚之后，丈夫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成天酗酒打牌，天天夜不归家，输了钱回家还要对她发脾气。
那天，女人去茶楼里面抓她打牌的丈夫，却看见了他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搞在了一起。
她上前质问，没想到丈夫对她的质问不管不顾，却把小三护在了怀里，把她狠狠的揍了一顿。
皮青脸肿！
她说她活不下去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周围人起哄：“那你就死一个给我们看看。”
女人作势就要往河里跳。
哥哥自幼心善，父母有时在地里面抓到野兔，说要给哥哥加餐。
哥哥总是会偷偷把野兔放生，为此挨了不少骂。
他哪里见得，一个活人在他面前没了生命。
哥哥驱散起哄的人群，来到女人面前，苦口婆心的劝导她。
女人就像没有听进去似的，另一条腿迈进护栏外面，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哥哥二话不说，也跳了下去。
好在我和哥哥自幼在农村生活，下河捉鱼的勾当没少干，才四岁的我就已经学会了游泳，更别说哥哥了。
只是，女人和河里面的鱼虾不一样，她有近百斤的体重，哥哥废了好大劲，才把她救了上来。
哥哥躺在地上，累的气喘吁吁，女人脸色灰败，看向哥哥：“你救我干什么？”
哥哥说：“你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想不开，就算以前遇到了不好的男人，但你的人生还那么长，以后总会遇到好男人的。”
“好男人？”
女人嗤笑一声。
“以前对我那么好的男人，结婚后都变成了这样，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好男人？”
“哥哥是好男人！”
想起哥哥对我的好，我下意识的说。
女人看向我。
“真的？”
我认真点了点头：“真的！”
女人便转头看向哥哥。
那一刻，她的眼里，好像有了光！
3
自那以后，我就经常能够看到，哥哥和那个女人走在一起。
两个人手牵手，靠的很近，一路上有说有笑，我跟在身后，不太懂两人是什么关系。
只知道，他们和村里面结了婚的夫妻很像。
女人叫苏丽，哥哥让我管她叫姐姐。
哥哥好像很喜欢苏丽，就像喜欢我一样。
他会给苏丽买很多很多的漂亮衣服，也会给她买亮晶晶的首饰。
我并不羡慕，因为这些东西，哥哥也会给我买。
但是女人好像并不喜欢我。
那一天，哥哥把苏丽带回了家，苏丽看着我们的家里，只有一张床，皱了皱眉。
这一张床，是我和哥哥睡的。
哥哥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家里面只有一张床，只能辛苦你和小阳睡一起了，我打地铺。”
苏丽皱着眉头看着我，随后吐出了几个字。
“我不想跟他一起睡，长那么黑，身上一股土味。”
哥哥有些为难。
“小丽，你理解一下，我和小阳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小时候太阳晒多了，肤色一时半会儿变不过来。”
女人皱着眉头，没说话。
“哥哥，我跟你一起睡地上吧，我从小和哥哥在一起睡习惯了，和别人睡我睡不着。”
听见这话，苏丽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哥哥炒了几个好菜，吃饭的时候，我听见女人说。
“刘川，你要是想和我结婚的话，住在这破房子里面可不行，我是城里面的女人，没有房子我可是不会嫁给你的。”
这些日子以来，哥哥在工地上面当包工头，还是赚了一些钱。
只是自幼穷苦惯了，这个租的房子，也够我们两个人住，哥哥就没有换房子。
听见苏丽这样说，哥哥二话没说，点头答应。
苏丽又说：“我被前夫家暴，还从家面撵了出来，就是因为我没有自己的房子，我不想以后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哥哥又点点头，说：“行，我们过几天就去买房子，到时候房产证上，写你的名字。”
苏丽脸上这才有了笑容，问哥哥。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哥哥挠挠头，不善言辞的他却支支吾吾说出了一大段话。
“你以前遇到了不好的男人，我就想着，把最好的都给你，把我的所有都给你，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不是好男人了，我想给你个家，给你一个能让你安心的家”
“傻子！”
苏丽伸着脑袋，在我哥哥脸上亲了一口，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看到哥哥涨红了脸，一句话说不出来。
好长半天，哥哥才看向了我：小丽，不要教坏小孩子。”
“他那么小，懂什么！”
过了几天，哥哥带着我，来到了售房部。
苏丽姐姐也来了，只不过，她身边多了个小女孩。
苏丽说：“她是我的女儿，叫王涵，今年才三岁，我跟前夫离婚了，他一个家暴男，成天打牌喝酒，根本不管家里面，我不想让女儿跟着他受苦。”
哥哥点了点头。
我第一次见到哥哥掏出了那么多钱，据哥哥说，一共有十万，付的首付。
剩下的钱，哥哥办了贷款，还有三十万，分十年还清。
房产证上写的是苏丽的名字，房子是三室一厅，很宽敞，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这么漂亮的房子。
我开心的在房子里面跑来跑去，苏丽看着我，眼中的神情有些厌恶：“农村来的小土狗。”
只是哥哥在面前的时候，苏丽又换了一副面孔，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我有些讨厌这个姐姐，就歪着脑袋，没有让她摸。
4
苏丽的女儿倒是很喜欢我，经常围着我哥哥哥哥的叫，有什么好吃的零食，也会分给我吃。
又过了很久，家里面来了一个人。
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年妇女。
哥哥说，她是苏丽姐姐的妈妈，是过来看他和她女儿的。
中年女人在房子里面看了一会，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又看向哥哥。
“房子倒是不错，不过，我女儿虽然是二婚，但是规矩是不能少的，我辛辛苦苦把女儿养大，彩礼该给还是得给。”
她伸出一双手，比了一个一，一个五，代表彩礼十五万。
哥哥有些为难。
他为了买房子，身上已经欠了一屁股债，这十五万彩礼，他是真拿不出来。
中年女人又说：“还有，我已经有孙女了，你的弟弟在这个家里也是一个累赘，会拖累这个家庭的。”
哥哥说：“小阳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这个最亲的人了，我不能不管他。”
中年女人想了一会儿，说：“那就把他送进福利院吧，反正也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种，国家会管他。”
哥哥罕见的有些生气：“我会养他，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把小阳送进福利院的，父母去了，他还有我这个哥哥！”
中年女人不高兴了：“好，既然你要养他，那彩礼再加五万，二十万，一个子都不能少。”
“可是，我已经没有那么多钱了，买了房还欠一笔债，我上哪儿拿那么多钱？”哥哥左右为难。
“我不管，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是个好男人，很爱我女儿吗，怎么，二十万都不愿意给？”
“你是农村里面来的，地总有吧？就不知道把地卖了？”
家里的地是祖辈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要让哥哥卖地，和他身上割下来两块肉差不多。
但是，哥哥妥协了。
就从那天起，我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哥哥。
等他回来时，他身上装着一笔钱，这是卖地得来的。
苏丽的妈妈又来了。
哥哥说：“这里是四万块，卖地的钱，剩下的十六万，能不能给我一段时间，我凑够了钱，就给您！”
苏丽妈妈满脸不高兴：“才四万块就想娶我女儿，大白天的，你少做梦。”
苏丽也在一旁帮腔，搂着哥哥的手臂一直摇啊摇：“你就想想办法吧，我妈就我一个女儿，她养我这么大也不容易，你把钱给了，我妈也才能放心的把我交给你。”
哥哥脑袋晕晕的，狠狠的咬了咬牙。
“行！”
哥哥又去银行贷了款，加上之前的三十万，哥哥身上背负了四十六万的贷款。
拿到钱过后，苏丽妈妈满意的离开。
自从那一天过后，哥哥回家就愈发的晚了，早上一大早出门，晚上很晚才回来。
我想让哥哥早点回家休息，哥哥只是无奈的摸着我脑袋说：“不行的，家里面就我一个人赚钱，哥哥要是休息了，谁来赚钱养家。”
对啊，这个家里四个人，只有哥哥一个人赚钱，苏丽也没有工作，成天拿着哥哥的钱到处玩乐。
5
那天，哥哥工作的地方，下一个工地出来了，但是在另外一个城市里，为了挣钱养家，为了还贷款，哥哥要离开家很长一段时间。
离开之前，哥哥告诉我，一定要听苏丽姐姐的话，不能调皮，要好好读书，以后争取考上大学。
虽然舍不得，但我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只是，哥哥离开后，苏丽姐姐似乎对我更讨厌了。
以前哥哥在家时，苏丽姐姐还会接我放学，哥哥离开后，她也不管我了，把我留在学校，让我自己回家。
别的孩子都有家长接送，唯独我没有。
放学的时候，她只是把自己的女儿王涵接走。
她会带王涵去吃汉堡，可乐，给她买好好看的衣服。
我有些羡慕，以前哥哥在家时，他都会买这些东西给我的，但是自从哥哥离开后，这些都没有了。
有时候，王涵吃不完的汉堡，会带回家分给我，但是每次这个时候，苏丽都会冷冷的看着我，告诉她的女儿。
“他一个农村来的小土狗，你给他吃这些东西干嘛，他又吃不来。”
几岁的小孩子并不懂事，她只知道，妈妈说的是对的，久而久之，王涵也不会分零食给我吃了。
偶尔王涵也有高兴的时候，她会把没有吃完的汉堡扔给我一块。
像是在喂一条狗。
苏丽告诉我，虽然房子是我哥哥出钱买的，但是房产证上写的是她的名字，这个房子就是她的。
我在她家吃，在她家住，理所应当要做一些家务补偿这个家庭。
这个时候，我已经七岁了，也知道她用的钱，都是哥哥辛辛苦苦挣来的。
我不同意做家务，苏丽就恶狠狠的盯着我，用巴掌扇我的脸，不给我饭吃。
我饿得厉害，只能同意。
于是，家里面的大多家务活，都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早上早早就要起床，在上学之前，要把她们的早饭做好。
我才七岁，做饭时身高够不到案板，只能搭着一个小凳子，这样做饭时，才能看到锅里的情况。
有时候稀饭做稀了，苏丽会狠狠的打我一巴掌，说这么稀的稀饭狗都不吃。
有时候干了一点，苏丽也会打我，说我不安好心，大早上吃这么干的稀饭，想把她噎死。
每次出现这种情况，我都吃不成早饭，苏丽也不会给我中午的饭钱，我饿着肚子上了一天的学，回到家后，还要给她们做晚饭……
哥哥离开的时间比我想像的要久。
很快冬天来了，苏丽把她妈妈也接到了这个家里来。
我要做的家务更多了。
我不但要做饭，要打扫房间，她们的衣服脏了，也要我用手，一遍遍的洗干净。
冬天的水很冷，我的手冻住了豁口，每次做家务时，豁口都疼的厉害，疼得我掉眼泪。
我乞求苏丽给我买一点药，苏丽一脸不耐烦的说我娇作，农村来的小土狗，哪有那么脆弱。
我只能忍着疼，继续做家务。
以前在农村时，家里面的房子很破烂，四处漏风，哥哥总会给我盖上厚厚的被子，一点也不会觉得冷。
在城里的出租房里，房子虽然很旧，有哥哥在，我也觉得很温暖。
可是在这里，苏丽不会给我买棉被，冬天的时候，我还盖着夏天的空调被，晚上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没有哥哥在，在这个崭新的家，我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
我很想哥哥，我想给哥哥打电话，告诉他我在这个家里过得很辛苦。
哥哥从来不会让我觉得冷的。
可是，以前在农村时，因为我的拖累，哥哥很多年都娶不到媳妇。
村里面的老人都笑他是老光棍，一辈子娶不到媳妇。
现在哥哥好不容易娶到媳妇了，我不想因为我，让哥哥好不容易娶到的媳妇跑了。
我不想哥哥再被笑话。
6
哥哥还是没回家。
有时候我实在是冷的受不了，想给哥哥打电话，苏丽都会从我手里把手机抢过来，狠狠的打我一巴掌。
告诉我，要是我敢乱说话，就打死我。
哥哥也会经常打电话回来，每次问到我，苏丽都会说我在家很好，吃的好，穿的好。
哥哥不放心我，就让我接电话，这个时候，苏丽就会在一旁盯着我，只要我说一句她不好，她就会马上抢过手机，把我用绳子捆起来狠狠打一顿。
又过了几天，苏丽带回来了一个男人。
苏丽说，这是他的前夫，没地方住，就来家里面住。
但这一住，就是好久好久。
很多时候，我都能听到，他们两个在房间里面，关着门，发出奇怪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