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有人耳朵里长出了一朵红花。
随口说了一句拔花会死人,结果真死人了。
后来在抓凶手的过程中,我竟也长出了花……
拔了花会死,那不拔能活吗?
1
我叫路晓霜,是一个修道门派下的弟子。
而脱下派服,便是江湖上的赏金猎人。
只要钱到位,什么单都接。
刚护送完一趟镖,我来到了集市的告示栏前。
栏上没有能接的新单。
正当我爬上一棵大树时,一声惊呼响起:
“少爷,你的耳朵里长了花!”
我定睛一看,确有一朵拳头大小的红色花朵从锦衣男子的左耳孔内钻出,好生诡异!
方才那小厮一吆喝,招来了一群围观的百姓。
他们对着长花的锦衣男子指指点点,像是在看大马猴一般。
“奇观啊,好好的耳朵怎么长花了。”
“哎呦喂作孽呀,听说沈少爷对花神像大不敬,一定是花神降罪了!”
“什么竟然有这事!快离远点。”
“怪物!”有小孩朝他扔小石子。
沈少爷立马羞恼起来:
“你们……你们别胡说!”
说着他摸上耳朵里的花,刚想要拔,却陡然看见身边一高一矮两个小厮的耳里也长出了花,手立马停了下来。
“啊!那两个人怎么也长出花来了!”
“该不会传染吧!”
人群一下退到一米开外。
一个穿着道士服的老头却走上前来:
“都胡说八道些什么,不就是朵菌丝花!我这有秘制的药,拔了花再敷上就好了。”
沈少爷闻言一喜,立马将一旁的矮个小厮推出去试药:
“大师救救我们!他先来。”
矮个小厮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回过神时还挺了挺胸膛:
“大师,我准备好了。”
不对,菌丝花是白色菌菇状的,通常长在土里和木头上,那花朵蕊黑瓣红,又是从耳孔内生出。
怎么可能是菌丝花!
那老头朝手心喷了两口唾沫,双手相互摩擦一番,正准备拔花。
2
“不能拔花!”
我将树上的猫救了下来,抱给候在一旁的小女孩。
随后朝他们奔去。
那老头的手已经碰到了矮个小厮的花,听到我的话手一顿。
一旁的沈少爷眯起眼,上下打量着我:
“哪来的小娘子?看你的模样倒是不错,做我的小妾如何?”
我白了他一眼,做祖宗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老头瞥了我一眼,捋了捋胡子:
“小妮子头发长,见识短,不过是一个菌丝花,怎么就不能拔?”
虽然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花,但是强烈的直觉告诉我,这花绝不能拔。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准备先唬一唬他们:
“因为拔了会死人!”
周围一片哗然。
老头冷哼一声,手重新攀上花:
“你这小妮子瞎话简直张口就来,老道我今日就给你开开眼。”
话毕,他只是轻轻一扯,居然连花带着小厮的脑子都扯了出来。
鲜血顿时喷溅了他一脸。
下一秒,周遭响起阵阵锐利的尖叫,人群开始四散。
“死人了!花神降罪了!快跑啊!”
没等到老头掏出秘制的药粉,矮个小厮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大瞪着眼,死不瞑目。
“我就说了……不能拔……”
这鲜血淋漓的场景刺痛了我的眼睛。
方才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拔了花真的会死人。
那老头吓得将手中的花一扔,想趁乱逃跑。
“想跑?”
3
我顺势捡起一块石子,悬空一掷,打中了老头后背的大穴,老头惨叫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快步上前擒住他的一只臂膀。
他转过头来哭诉道:
“女侠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混口饭吃吃。”
高个小厮搀着目瞪口呆的沈少爷走了过来。
见到老头,沈丰从惊吓中马上回过神来。
他猛踹了老头一脚:
“你这个老骗子!竟敢骗到本少爷的头上,是不是不想活了!”
有衙役赶了过来,看到小厮的尸体后立马拔出了刀:“谁动的手?”
“这个老头。”
等衙役押走老头后,沈少爷挂着一脸讨好的笑意看向我:
“多亏了女侠,还好有女侠提醒我。女侠,我……”
“十两银子。”
我摊开了手心。
“什么?”
“我帮你抓到他的费用。”
“哦哦。”
随即沈少爷朝高个小厮摊手示意,小厮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放在他掌心。
沈少爷掂了掂钱袋子,小心翼翼的呈给了我。
见我收下后,他紧紧抓着我的袖子:
“女侠,我耳朵里的这花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是他们所说的花神降罪?女侠你一定要救救我!”
我用力的扯了扯他手中的衣袖,没扯出。
百姓就爱怪力乱神,可总不能什么都扯上鬼神,那他们该多忙。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但应该与鬼神无关,你这花怕是人祸。我还有事,你快松手!”
“人祸?”沈少爷一愣,随即将我的袖子攥得更紧了,“我家有钱!我愿千金重酬,希望女侠替我抓住凶手。”
千金重酬?
没想到这个沈少爷家底如此丰厚,这一单我接定了!
我抬起头,将腰杆挺得更直了些:
“既然沈少爷如此诚心相求,那我只能将手头事情延后,先帮你抓凶手,沈少爷最近可是与谁有恩怨?”
沈少爷的眼睛一骨碌,忽然大叫道:
“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孙子!”
4
万万没有想到沈少爷竟然带我去了青楼。
他用一个袖子遮住了半边脑袋,直接就往花魁的房间冲去。
当然,门没撞开。
沈少爷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女侠,快帮我踹开,门坏了记我账上。”
“好嘞。”
我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间里衣裳凌乱的一男一女正抱在一起,见我们突然闯入,吓了一跳。
“我就知道你在这,好啊竟然和我抢小玉,难怪小玉最近总说不想见我!”
沈少爷一生气,放下了袖子,手指一伸指着那个青衣男子,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出一个洞。
花魁扫了沈丰一眼,掩面笑道:
“沈丰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簪起了花?诶不对,我听说有人受到了花神的神罚,耳朵里长花了,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她身上香香甜甜的,我忍不住深嗅了一口。
沈丰又将半边脑袋重新遮了起来,大声狡辩道:
“小玉,不是我!是他这个孙子害我变成这样的。”
青衣男子拢了拢衣领,揽着花魁:
“沈丰我怎么害你了?我才从外地回来。再说了我和小玉相爱在前,怎么能说是抢你的?”
“不可能,小玉是我的,我和你拼了!”
沈丰一拳砸向青衣男子,两人扭打在一块。
花魁摇着扇,语气冷淡:
“你们要打出去打,别脏了我的地。”
沈丰很快落了下风,见势不妙,我快速将他们分开。
“各位,叨扰了。”
我将沈丰拽出了青楼。
“女侠,那孙子一向与我作对,现在又和我抢小玉,肯定是他使了手段害我长了这花。”
“应该不是他,我问过花魁了,他确实刚从外地回来。”
“不是他,又是谁?难道是东街卖古玩的王掌柜,福满酒楼的小二,路口卖酒的李寡妇……”
5
沈丰掰着手指头,在一边报着人名。
路上,一个小乞丐拿着个破碗向沈丰乞讨:
“可怜可怜我,给点钱吧。”
“去去去,小叫花滚一边去。”
沈丰随手一推,将对方推倒在地。
小乞丐倒在地上,双手敲打着腿哭道:
“哎呦哎呦,我的腿,我的腿又断了,你赔我的腿!”
沈丰顿时眉毛一竖:
“我想起来了,昨天就是你这个小叫花说腿断了要讹我,现在又来,看我不打死你!”
“不要打我!”
小乞丐哭着拖动断腿往后方挪去。
沈丰举着巴掌正要打下去,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沈少爷,你的另一只耳朵也长出了花朵,还是少动肝火为妙。”
“啊?”沈丰立即举起两只手放在头顶,做躲雨状。
他突然歇斯底里的用脚猛踹小乞丐的断腿:
“说,是不是你害的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乞丐哭花了脸,我拉开沈丰,准备前去查看小乞丐的伤。
“坏女人!”
小乞丐抓了一下我的手后,立马逃走,腿脚很是利索。
“女侠,我就说这个小叫花会骗人。”
可恶,手还有点刺痛,真是枉我一片好心。
路口转弯处,我扶着一个盲女帮她绕过了路上的小坑。
沈丰又同我说道:
“早上这个瞎子卖花,我不小心碰倒了她的花篮,会不会是她害的我?”
我摇摇头。
方才路过个卖糖葫芦的,拐角处卖水果的,甚至是多看了一眼他的路人,他都要怀疑一番。
如今沈丰的两只耳朵都长出了花来,情况看着有些不妙,如果再抓不住凶手拿到解药,恐怕我的千金重酬要打水漂了。
我决定先送沈丰回府,拿个定金。
沈丰给了我三百两银子作定金,余下的钱事成后再结。
钱到账了,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出了沈府,我打算独自去会会东街卖古玩的王掌柜,福满酒楼的小二,路口卖酒的李寡妇……
结果嘛,也不算一无所获。
至少福满楼的菜倒是挺好吃的。
6
再回沈府时,府外聚了好多人,仔细一看原来墙上张贴了许多重金求医的告示。
本想过去凑凑热闹,但天已黑,我有些困倦。
点起烛火,我坐在菱花镜前梳妆,照着照着我镜中的模样忽然消失了。
怎么会不见了呢?
取下菱花镜后,我试着左右移动,可镜中还是没有我的样子。
正当我疑惑之际,一张面目模糊的脸浮现在镜中。
我听见对方说:
“你不该多管闲事。”
“你是谁?”
我本想看清对方的长相,却陡然看见镜中的自己七窍都长出了红花。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长花?这一定是梦!
对,是梦。
念了一段金光咒后我瞬间从梦中惊醒,屋外天光乍破。
还好是梦,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
居然摸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花朵!
我怎么会突然长花?
昨日也无异样,难道真如那些人所说,是花神降下的神罚?
可我一向尊师重道,花神看不惯我,也该看在我祖师爷的面上,宽恕他的小徒弟。
肯定是沈丰,定是他做了什么令花神大怒的事情,牵连于我。
我立马起身去找沈丰。
院内,来给他看病的人还不少,队伍都快排到了门口。
在五六个拎着药箱的郎中,还有七八个跳大神的巫师的注视下我直直闯进了屋。
“王八蛋,你究竟对花神做了什么?”
我抓着沈丰的衣领,凶狠的瞪着他。
沈夫人见状,心疼道:
“女侠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家丰儿。”
沈丰的左眼长出了红花,他看向我的左耳问道:
“女侠,你怎么也长了!”
“你快回答我的问题!”我抡起拳头准备给他来一拳。
“我……我就是摸了一下花神像。”
“只有这样?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
7
沈丰紧张的吞咽了口唾沫:
“我还亲了她一口,说要娶她。”
“沈丰,你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竟敢亵渎神灵。”
“丰儿这可是真的?”
沈丰点了点头。
沈母哭哭啼啼道:
“哎呦,花神在上,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家丰儿吧,丰儿是沈家三代单传,他爹又去的早,如今就只剩我们娘儿俩……”
“女侠,真的是花神降罪吗?”
我指着我耳朵里的花问他:“你说呢?”
沈丰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气血一般,面色灰白一片。
他嘴里不停念叨着:
“娘,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沈母抱着他哭了起来。
沈丰这个狗东西,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我才懒得搭理他。
如今还害我耳朵里也长了花。
沈府是不能再待了,我得抓紧回赤丹派,希望师父能有办法救我一命。
出了沈府,我一路疾行。
满脑子都是梦里我七窍开花的模样,诡异至极。
我真的能活着赶回赤丹派吗?
想到这,我一下五脏焦灼六腑不安,难受极了。
“死瞎子,死瞎子!”
一阵嬉笑声传来。
路边一群约莫七八岁的小孩,他们围绕着盲女,一边朝她扔小石子,一边喊着“死瞎子”。
盲女被小石子砸的后退了几步,吃痛的捂着被打中的手。
她转了个身,准备敲着竹竿离开。
我本不欲管这事,可那些小孩并不打算放过她,他们从地上捡起一把石子,继续扔她。
太过分了!我吼道:
“住手,皮痒了是不是?你们爹娘就是这样纵容你们欺负人的?”
然后快步向前,准备教训一下这群熊孩子。
8
“快跑。”
小孩们见有人为盲女出头,立马四散跑开。
其中一个小孩临跑前,还不忘将手中香蕉皮往盲女的脚下扔去。
这地上都是小碎石,盲女要是踩中香蕉皮摔了,怕是要磕得头破血流。
小王八蛋!
我怒上心头,反手捡起那块香蕉皮,用力朝那小孩跑的方向一扔。
那小孩光顾着跑没注意脚下,一脚就踩中了香蕉皮,摔了个狗啃泥。
我前去扶住盲女:
“你没事吧?这群小王八蛋净知道欺负人。”
盲女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没事,就是一群小孩子玩闹。”
“哪是玩闹,他们分明就是欺软怕硬,他们凶,你要比他们更凶,软弱隐忍只能换来变本加厉的欺压。以后他们要是再欺负你,你只要逮住一个狠狠揍回去就是了。”
“听上去,姑娘你的经验好像很丰富。”
的确。
小的时候,他们打我踢我,抢我的食物,扯着我的头发将活蚯蚓塞进我嘴里……
腥,真腥,我至今都记得那股带着泥土的腥味。
还好之后我去了赤丹派,总算迎来了人过的日子。
“巧巧姐!他们又欺负你了?”上次那个小乞丐慌张的跑了过来。
见到我后,他扒开我的手,将盲女拉到一旁。
“你这坏女人,要对巧巧姐做什么!哈哈你的耳朵也长花了,花神降罪喽!”
这个小屁孩,怎么说话的呢!
盲女拍了拍小乞丐的手臂:
“小包,别这么说,这位姑娘刚刚帮了我。”
“怎么可能,我昨日分明看到她和沈丰是一伙的。”
我本想解释一下,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而我也将离开这里。
小乞丐扶着盲女准备离开,临走前盲女对我说:
“姑娘,听小包说你也长花了,不如去花神庙拜拜,说不定花神会收回神罚。”
末了,小乞丐对我做了个鬼脸。
我也回了个过去。
花神的神罚………
9
盲女说得倒有些道理。
我还是先去花神庙拜拜,万一花神念我心诚,就不惩罚我了,那我也不必急着赶回赤丹派。
向路人问了花神庙的位置,便往那边赶去。
“路晓霜?”
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我。
回头一看居然是路边摆摊看手相的一个年轻相师。
他穿着一套洗的发白,领口破损还打着好几个补丁的赤丹派弟子服。
竟然是小师叔唐佑光。
他朝我走了过来,弯了弯唇: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师侄,为何这般形色匆匆?”
他乡遇故知,我竟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听师父说小师叔武不行,舞剑还能把剑掉地上。
但是他能文,脑子很好使。
还精通岐黄之术,虽然从不替人看病。
可我是他亲师侄,说不定他有办法治我耳朵长花的毛病。
我侧过头,给他看了我耳朵长出的花,顺便将沈丰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他。
不过自然是略去了沈丰给我报酬一事。
毕竟我们门派的弟子一贯清高,看不上黄白之物。
但我不一样,我是个孤儿。
爹娘去世后我就没吃过什么饱饭,早年间饿怕了。
决不能让他知道我现在是赏金猎人,有钱就干活。
不然他就要骂我道心不一有辱师门,说不定还会让师父把我赶出门派。
小师叔蹙起眉:
“师侄,虽然沈丰冒犯神明在先,但你真的觉得这花是神明所为?”
“那不然呢?我在梦里都收到了警告。”
我吸了吸鼻子,小师叔拍了拍我的肩:
“师侄你应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怕,你只是中了蛊虫花。”
蛊虫花?原来不是花神降罪,吓死我了。
小师叔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师侄你的另一只耳朵也长出了红花,要是长满七窍……”
10
我伸手摸了摸右耳,果然又长出来了。
“要是长满七窍会如何?”
“会死,变成一具干尸。”
我大骇。
如今我已长了两窍,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小师叔可有办法救我?”
“解药就在下蛊之人的身上。师侄,你也不要太过害怕,我们一定会……”
要是再找不到凶手,我一定会死!
看来还得回去找沈丰,问问他的仇家。
可等我们我们赶到沈府时,沈府早已乱作一团。
沈母用手绢抹着泪,见我归来立马迎了上来。
“女侠,丰儿他不好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丰儿他睡了一会儿,醒来就……”
东厢房内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
我和小师叔马上过去查看。
我一脚踹开东厢房的门,却是一愣。
入目的是地上一大滩红色鲜血,地上有拖拽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