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大家好，在2024年5月4日伯克希尔哈撒韦的年度股东大会上，巴老有一句话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他说：
我们主要的投资标的将会位于美国，这是我们坚信不疑的。你看我们所投资的可口可乐或运通，都是在全球扩张业务的公司。而像美国运通或可口可乐这样在全球都有业务的公司，在其他国家都很难寻觅到，这一点大家是有共识。而我觉得对于比亚迪的投资，跟我们5年前在日本做出的投资比较相似：我们快速地在日本投资了5家商社，你很少会看到我们在美国海外做出这样的投资，尽管我们正在通过这些公司参与世界经济。但我更了解是美国的规则、弱点和优势……我在世界其他地方没有这种感觉。
我想，巴老的这一段话一方面强调了能力圈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揭示了美国的资本市场作为这个星球上目前最为成熟的资本市场，是他甚至是一众成功的价值投资者取得如此成绩的一个重要因素。所以有时候，我也认同这样一种观点，就是巴菲特的这个投资者部落是存在幸存者偏差的，因为他们都主要投资于美国这个市场。
而在美国资本市场发展的历程中，安然公司及其审计师会计公司安达信的破产事件，可以说是具有重要里程碑意义的事件。今天，我不妨回过头来，一起看一看对岸资本市场的标志性事件，或许能够给我们带来一些思考。
安然公司成立于1985年，由美国休斯敦天然气公司和北方内陆天然气（InterNorth）公司合并而成，公司总部设在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休斯敦，首任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为肯尼斯·雷，他既是安然公司的主要创立者，也是安然公司创造神话并在后来导致危机的关键人物。在职业经理人肯尼斯·雷的领导下，安然公司经历了四大步跨越，从名不见经传的一家普通天然气经销商，逐步发展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电力、天然气和电讯公司之一。
从1990年到2000年的10年间，安然公司的销售收入从59亿美元上升到了1008亿美元，净利润从2.02亿美元上升到9.79亿美元，其股票成为众多证券评级机构的推荐对象和众多投资者的追捧对象。2000年8月，安然股票攀升至历史最高水平，每股高达90.56美元。
与此同时，媒体机构对安然公司也宠爱有加，2000年，在美国《财富》杂志的“美国500强”中位列第7名，在世界500强中位列第16位，并在《财富》杂志的调查中连续6年荣获“最具创新精神的公司”称号。2000年，安然公司的营业额达到1010亿美元，拥有员工21000人。说实在的，以安然公司当年的业务和规模，被归到大白马行列中是完全不过分的。
然而，在2001年10月，安然公司发布第三季度财报，突然宣布亏损6.18亿美元，从安然公司走向毁灭的整个事件来看，这次财务报表突然巨额亏损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索”。随后，一个网站刊登一篇文章进一步披露出安然与另外两个关联企业之间的复杂交易，安然通过这两个特殊利益实体举债34亿美元，而这些债务从未在安然季报和年报中披露。
也就在这时候开始，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盯上了安然，要求安然公司主动提交某些交易的细节内容，并于当年10月31日正式开始对安然公司进行调查。至此，安然事件终于爆发。
2001年11月1日，安然抵押了部分资产，获得两家机构的10亿美元额度担保，但美林和标普公司再次调低了对安然的评级。到了11月8日，安然被迫承认做了假账，自1997年以来共虚报盈利6亿美元。11月28日，标准普尔将安然债务评级调低至“垃圾级”。11月30日，安然股价跌至0.20美元，市值从高峰时的800亿美元跌至2亿美元。同日，安然欧洲分公司申请破产，两天后美国安然公司也提出破产保护申请。公司留守人员负责清理资产、执行破产程序并应对法律诉讼。
2001年12月2日，安然正式向破产法院申请破产保护，破产清单中所列资产价值高达498亿美元，成为当时美国历史上最大的破产企业。
2002年1月15日，纽约证券交易所正式宣布，由于安然公司股票交易价格在过去30个交易日中持续低于1美元，决定根据有关规定，将安然公司股票从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成分股中除名，并停止安然股票的相关交易，至此，安然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能源巨人已完全崩塌。
安然的崩溃并不仅仅是因为假账，也不全是高层的腐败，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急功近利、贪婪冒险的赌场文化使安然在走向成功的同时也预掘了失败之墓。
正如一位美国学者指出的，安然的文化氛围里有一种赌场气氛。安然的核心文化就是赢利，在安然经营者追求的目标就是“高获利、高股价、高成长”。《财富》杂志撰文指出：正是由于安然公司的主管们建立了以赢利增长为核心的文化，经理们才有了很大的动力去涉险，安然追求的目标最后也只剩下一个，那就是赢利。
安然鼓励的是不惜一切代价追求利润的冒险精神，用高赢利换取高报酬、高奖金、高回扣、高期权。安然把坚持传统做法的人视为保守，很快将其“清理”出去。同时安然内部不断地进行着“大换血”，而招进的新人大多是工商管理硕士，一进门就会立即获得炒作能源期货的大权。
安然的业务发展不断扩大，为了保住其自封的“世界领先公司”地位，安然的业务不断扩张，不仅包括传统的天然气和电力业务，还包括风力、水力、投资、木材、广告等等。2000年，宽带业务盛极一时，安然又投资了宽带业务。如此折腾，安然在2001年末的资产负债表上挖出了接近7亿美元的大坑。
安然公司破产后，多位原公司高管相继受到刑事调查和起诉，涉嫌犯有内部交易犯罪。2005年12月，安然公司前首席会计师向法庭认罪，承认犯有证券欺诈罪，最终被判处7年监禁，罚金125万美元。2006年1月，安然前董事长、前首席执行官、前首席财务官被检察机关指控犯有骗取贷款、财务造假、证券欺诈、电邮欺诈、洗钱、内部违规交易等多项罪名。同年5月25日，美国休斯敦联邦地区法院对多名安然前高管作出有罪判决。
安然破产事件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安然公司被揭露存在财务造假和腐败等多种违规行为。由安然破产事件牵连出来的世通公司随后也破产，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的破产案件。花旗银行、摩根大通、美国银行等也因涉嫌财务欺诈，向安然破产案件的受害者分别支付了20亿、22亿和6900万美元的赔偿金。
安然事件直接导致了美国《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Sarbanes-Oxley Act）的出台，该法案被视为自1930年以来美国证券法最重要的修订。
这个法案全称为《2002年上市公司会计改革和投资者保护法案》，对美国《1930年证券法》和《1934年证券交易法案》进行了大幅修订，在公司治理、会计职业监督、证券市场监管等方面作出了许多新的规定。由于安然、世通等公司因财务造假和腐败行为所导致的破产事件，“严重打击了投资者对资本市场的信心”，因此，该法案的主要立法目的是督促上市公司“遵守证券法律，提高公司信息披露的准确性和可靠性，从而保护投资者及其他目的”。
该法案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加强了对会计职业和公司行为的监管：一是设立独立的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对上市公司的审计进行监管；二是通过合伙人轮换制度以及咨询与审计不兼容等方式，提高审计的独立性；三是限制公司高管的行为，增强公司的报告责任；四是加强财务报告的披露；五是增加拨款和雇员，提高美国证交会的执法能力。
同时，该法案对公司高管和白领犯罪确立了更为严厉的刑事责任。为提高财务报告的可靠性，该法案还要求建立独立机构来监管上市公司的审计工作，审计师应定期轮换，全面修订会计准则，确定审计委员会成员的构成标准，提出管理层即时评估内部控制和及时财务报告的要求，等等。
该法案的实施标志着美国治理上市公司基本理念的转变，即从简单的信息披露转向实质性的监管。其中，最主要的监管方式是督促公司建立内部控制体系，要求公司管理层承担建立、运行、评估、披露内部控制体系的责任。在该法案的影响下，美国上市公司会计监管委员会确立了企业内部控制体系的基本标准。这些标准要求管理层对内部控制体系的有效性进行评估，并对评估进行记录和报告。
而关于这次事件中的另一个主角——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成立于1913年，曾经是全球最大的会计师事务所。
在2001年财政年度，它的全球营业额达到93.4亿美元，代理着美国2300家上市公司的审计业务，占美国上市公司总数的17%；在全球84个国家设有390个分公司，拥有4700名合伙人、2000个合作伙伴，专业人员达8.5万人。
安达信从安然公司成立之初，就为该公司提供审计和咨询服务。在2001年，安然公司支付给安达信的5200万美元报酬中，超过一半的收入，接近2700万美元，是用来支付咨询服务费的。安达信与安然公司之间存在长期且深厚的利益关系。一名安达信的员工曾透露：“安达信休斯敦办公室的许多人都从安然那里得到了好处，如果有人拒绝在审计报告上签字，他很快就会被解雇！”这表明双方间的物质利益关系非常密切。
利益驱动下，安达信协助安然进行财务造假。2001年10月，安然重新公布了1997年至2000年期间的财务报表，结果显示累积利润比原先减少了5.91亿美元，而债务却增加了6.38亿美元。
安达信辩称，这是因为安然在股权交易过程中，用公司发行的股权换取了应收票据，而这些应收票据在公司账上被记录为资产，发行的股票则被记录为股东权益。在美国国会的听证会上，安达信的首席执行官承认，公司确实犯了判断错误，从而放任了安然在会计方面的违规操作。
正是由于安达信的“失职”，安然得以将数亿美元的债务转移到资产负债表之外的子公司或合资企业账上，隐藏了债务，同时又将不应计入收入的款项计入收入，通过这种欺诈手段虚报了公司盈利。
2001年12月，安然宣布破产。2002年1月，安达信承认销毁了相关文件。在安然丑闻曝光后，安达信毁掉了相关文件和电脑记录，这在美国历史上是首例大型会计事务所受到刑事调查的案例。
2002年3月21日，安达信香港和安达信中国宣布加入普华永道，安达信开始解体。随后，俄罗斯、新西兰、西班牙等地的安达信也宣布脱离全球网络，分别并入安永和毕马威。
2002年4月3日，安达信国际任命安达信法国负责人阿尔多·帕多索为新的CEO。安达信的税务咨询业务在4月底正式并入德勤事务所，安达信宣布裁员7000多人，占美国员工总数的四分之一。在短短四个多月的时间里，安达信从业界巨头变成了孤立无援、自身难保的境地，等待它的是5月份的官司，以及破产或被收购的结局。
2002年6月，安达信被法院认定犯有阻碍政府调查安然破产案的罪行。安达信在陪审团作出决定后宣布，从2002年8月起停止从事上市公司的审计业务。此后，2000多家上市公司客户陆续离开安达信，安达信在全球的分支机构相继被撤销或收购。
安然公司的破产欺诈事件在美国引起了极大的震动。该案件涉及许多政府官员和国会议员，导致教师、消防员和部分政府雇员的退休基金损失超过10亿美元，还影响了分布在84个国家和地区的安达信8.5万名员工。
美国《商业周刊》评论称：“这场金融灾难的影响远远不止一家大公司的破产，这是一场大规模的腐败。”
文章强调：“投资者的信心是我们整个经济成功的关键”，“安然事件从根本上动摇了我们的信念”。
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前主任雷维特表示：“美国资本市场的基础已被毁坏。”
在安然、安达信事件之后，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皮特在提交给美国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的证词中表示，美国证券交易系统存在严重缺陷，现在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了。
皮特指出，为确保公司信息的及时披露和财务报告的清晰明了，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需要调整部分规则。更加完善的会计标准和严格监管会计师的新系统也在讨论之中。
随着安达信在安然公司财务造假丑闻中倒闭，全球五大会计师事务所变成了四大。从那时起，国际会计市场由普华永道、德勤、安永和毕马威四家主导。而安达信的咨询部门留存至今，成为了今天的埃森哲。
二十多年后，在对岸我们的这个市场，我们又看到了类似的情况，不知道这次的结局又会如何……
好了，这次就分享到这里，我们下次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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