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上已发送给妻子的求救信息石沉大海。
直到死亡的前一秒，我还在担心妻子是不是和我一样，发生了意外。
成为魂魄我才知道，她正躺在别人的怀里。
一直视我如无物的她，在得知我的死讯后。
疯了。
1
我的死亡原因说起来还有点丢人。
冰太滑，趔趄了一下。
原本可以站住的，但我看到蛋糕上的两个小人就要倒了，一用力，自己摔倒了。
脑袋磕在台阶上，血流了一地。
我在手完全失去知觉前用尽力气给妻子许清雨发了一条定位，还有一句“救命”。
但没有收到回音。
我想她是出了意外。
可我知道她今天没有行程，不会有什么意外。
但我不愿意想她是故意不回复的。
毕竟，我们的关系，说不上太好。
2
我变成了一条魂魄，看着自己的死相，用命保护的蛋糕砸的稀烂。
突然，我不受控制地飘到一处我有点熟悉的街道。
“今天是我和他的结婚纪念日，你也太乱来了！”
是许清雨的声音。
我看见她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他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秦方，我的大学同学。
“你跟他说一句你不回去了，他肯定乖乖接受。”
“结婚纪念日当天来陪我，这样不是更刺激吗？”
许清雨没有反驳，反而轻蔑地笑了。
秦方拿起许清雨的手机，划开我和她的聊天记录。
那两条救命的消息早就不见了。
许清雨看着他，没有阻止。
“又在查岗？”
秦方把手机屏幕对着她，一脸的理直气壮。
“刚才他给你发了两条信息，我删了，现在看看他有没有继续骚扰你。”
“怎么，你不高兴了？”
许清雨没有回话，直接倾身上前吻住他。
“他每天摆出一张死人脸，我早就看腻了。”
我不想看后面的画面，转身飘到了外面。
3
当魂魄有个好处，身上不痛了。
许清雨说我整天摆着死人脸，也不算错。
毕竟即便今天不摔倒，我也还是会死。
我看着外面老旧的街道，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
十年前，许清雨也住在这里。
当时她还在上大一，和我是同班同学。
我们相知相恋，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这些年我们努力工作，终于买得起一套市区内的房子。
这样老旧的街道，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家里的一路上升，是以我的身体为代价的。
因工作患癌三年，我舍不得用昂贵的药物，浑身疼痛时我便想着，这些钱和时间我得省下来，省下来给许清雨，给我们的孩子。
我和许清雨有一对龙凤胎，他们今年刚五岁。
原本我还能陪他们到七岁的。
那时，许清雨应该会和我离婚，然后带着孩子和我留下的钱离开。
只可惜，事与愿违。
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我想逃离，想去看看被独自留在家里的孩子。
但是我出不去，只能一直忍受到天亮。
4
我原以为再见到孩子是会在第二天的家里。
但没想到，清晨，我会在许清雨和秦方隔壁的房间看到我的孩子揉着眼睛走出来。
灿灿和月月手拉手，敲响他们的房门。
“爸爸妈妈，快起床啦！”
我愣在原地，拼命地挡在他们身前，想让他们看到我。
是我啊，我才是爸爸！
但小孩能看见鬼魂是骗人的。
他们看不到我，但他们还是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身后的房门打开，两人衣衫半敞。
“爸爸！”
“妈妈！”
两个孩子穿过我的身体，扑进秦方的怀中。
我呆愣地看着他们。
阳光下，四人笑作一团。
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孤魂野鬼。
许清雨从快乐中抽离，拿着手机，看见常年有红色消息提示的聊天框此时寂静无波，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方看着她，有些吃醋一样。
“怎么，你想他了？”
许清雨收起手机，伸了个懒腰。
“怎么可能，他肯定又在闹什么脾气，太烦人。”
灿灿和月月拉着他们来到厨房，看到空空如也的饭桌撅起嘴。
“我饿了！我要吃饭！”
秦方的冰箱空空，厨房台面上全是外卖袋，他根本不会给小孩做饭。
许清雨更不用说了。
大学时尚且会给我做个黑焦的煎鸡蛋，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没有一点长进。
两个孩子还在尖叫，吵的人头疼，他们两个一拍即合，竟然准备直接去我家。
许清雨给我打了个电话，但显示无人接通。
“我真是受够他了！”
“我明明跟他说了是有紧急会议，居然还是闹脾气了！他就不懂得体谅一下我吗？”
我看着她愤怒的样子有些好笑。
她穿着真丝睡衣，居然在怪我不够体谅她？
不过也对，如果我活着，我真的会相信她的鬼话然后体谅她。
突然觉得，我自己也蛮好笑的。
秦方换好衣服，安抚着她。
“好啦，别生气了，这么多年你还没看清吗，他就是这样自私的人。”
“不然，他怎么会搜刮尽我的家财，害我沦落到这个地步。”
听到这话，许清雨脸上的厌恶更深。
我蒙了。
什么家财？
秦方从大一开学开始就是贫困生，我们宿舍兄弟从来没有对他有过霸凌，甚至他的第一份工作的简历还是我帮忙润色的。
我什么时候搜刮了他的家财？
没有人回答我的疑问，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换好衣服出门。
5
许清雨提着两个孩子的书包，秦方插着兜悠闲地走在前面。
灿灿和月月在路上撒开了欢儿地跑。
许清雨狼狈地喊着不听话的孩子们，她想让秦方管一管。
但她看见了秦方的背影，又低下头，自己管着孩子们。
我听见她说：
“秦方又没带过孩子，没注意到这些很正常，让他自在点吧。”
随即看着两个闹腾的小孩，脸上又出现了我熟悉的厌恶表情。
“沈书成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每天都在干什么吃！好好的孩子能教成这样！”
我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有口难辩。
灿灿和月月生来就调皮捣蛋，当时我还疑惑，为什么两个童年安静的人会生出这样的孩子。我之前只当是负负得正，现在才意识到，什么叫劣根性。
许清雨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我没教好孩子。
路上车辆很多，有好几次差点撞到突然出现的灿灿月月。
当时我是什么样的心情？
想拦着，但又觉得没必要。
甚至在看到秦方和许清雨担心的神情时，恶劣地想，撞死算了。
6
我跟着他们回了家。
家里一片狼藉。
长绒地毯上还有模糊的人形印记。
秦方也看见了。
“你看，我们昨天的印子还在呢，这下完咯，让你家男人看见了。”
他嘴上说着完了，但脸上没有一点担心，反而在幸灾乐祸。
许清雨根本不在乎，直接走到冰箱前面。
“他看见了也不敢说什么，晚上还是会回来做饭。”
说着，她弯下腰捏捏灿灿的脸蛋。
“爸爸可是很爱你的，他才不会舍得看着他的宝贝孩子饿肚子，对不对呀~”
她抬头看向在沙发上躺着的秦方。
“你这个亲爸倒是过的舒坦，孩子都不用带。”
秦方打开电视，笑着回应。
“你也不用带哈哈哈哈，孩子照样亲我们！”
许清雨从冰箱里取出我早准备好的三明治。
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端着盘子走出厨房。
她看着秦方穿着鞋躺在沙发里等着她伺候的样子，有些厌恶。
但她没有像骂我一样骂他。
7
中午他们点了外卖，每道菜里都有香菜。
许清雨皱着眉。
或许是吃我做的饭多了，她都忘了很多菜里都有香菜的。
秦方在一旁大快朵颐，嘴里塞着饭，问许清雨。
“你怎么不吃啊？香菜牛肉你不吃我就都扣碗里了。”
许清雨点点头，看着乱七八糟的房子和一旁的秦方。
这顿饭除了她，三人吃的都很高兴。
甚至灿灿还发表感言：
“秦爸爸最好啦！不像沈爸爸，他只让我们吃自己炒的菜，都不让我们吃外卖！他是坏人！”
月月举着双手附和：
“秦爸爸最好啦！沈爸爸是坏蛋！”
什么叫一片真心喂了狗。
8
吃完饭四个人就窝在沙发里。
秦方搂着许清雨，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清雨，你什么时候和他摊牌啊？”
“再看吧。”
秦方不高兴了，摆正身体看着许清雨。
“清雨！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他？”
许清雨挠挠眉毛，哄着秦方。
“怎么会，只是我们现在没什么矛盾，我提离婚不好看是不是？”
秦方不接受这个理由，也不管孩子在旁边，自顾地大喊大叫起来。
“你还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沈书成他根本就不爱你，他只是想捆住你！”
“他知道你要晋升买新房子了，他是想缠着你不放啊！”
“清雨你知道的，我当初为了你的事故，刚毕业没多久就出了五十万让你赔钱，我还让沈书成顶替了我的功劳，我只是想让你好受呀！”
“这五十万可是我全家的积蓄！”
许清雨一开始还哄着秦方，后来越来越不耐烦。
“差不多行了。”
许清雨站起来朝卧室走去。
“这五十万你已经念了六年，我花在你身上的也被不止五十万了，甚至沈书成，他给我转的钱你也用了不少。”
最后她回头睨了一眼愣在原地的秦方。
“说起来，要不是你，我也不用赔这五十万。”
这时候我才知道早上秦方说的搜刮家财是怎么一回事了。
毕业第一年许清雨与我正过生日，却在接了一通电话后直接开车离开，高跟鞋也没来得及换下。
结果路上出了车祸，对方索赔五十万，当时的我们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最后我找了贷款，贷出五十万。
但为了不让她对我心有亏欠，我便定制彩票，甚至刮奖环节都是让她自己刮的。
许清雨当时高兴地抱着我亲了又亲。
可没过多久，她突然问我钱是哪里来的。
我被问的一时慌乱，继续说是刮彩票得来的。
她却更加厌恶我。
后来我说了真相，她却觉得是我在骗人。
至此，我们的感情彻底破裂。
我的工作越来越忙，患病的身体让我没办法再多做什么。
毕竟再多的解释也抵不住一次怀疑。
许清雨开始经常不回家。
一直到现在。
原来，这钱是被秦方认领了。
而那句“要不是你，我也不用赔这五十万”。
恐怕，当时那通电话是秦方打来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