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陕西武功县官村的贫农魏振德在媒人的介绍下,认识了来自城里的知识分子许燕吉。
彼时,魏振德已经48岁,许燕吉38岁。
相亲当天,看着穿着得体的许燕吉,魏振德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又小声地说:“我是一个没有文化的粗人,家里靠种地为生,没什么钱,拿不出彩礼,我还有个儿子。”
相比魏振德的紧张和羞涩,许燕吉倒是落落大方,笑着说:“我的情况也一般,我不会做饭,也不会做家务,还曾做过牢,以后可能会影响你儿子前程,但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不要彩礼,我们马上就可以结婚!”
魏振德一听,低头沉默了几分钟,末了抬头说:“不嫌弃,我愿意和你结婚!”不过,许燕吉还提出了一些条件,譬如婚后他们互不干涉,而且不能同房。
对于48岁的魏振德而言,这把年纪娶老婆,无非就是想让孩子有个妈,每天回家有个开门的,至于其他的,他根本没有奢求,所以很痛苦地就答应了许燕吉的要求。
婚后,他们果然信守承诺,魏振德不但负责种田还承包了做饭、做家务等所有事情,许燕吉每天就是看看书和辅导继子的学习。
虽然每天到家都是冷锅冷灶,可魏振德毫无怨言,村里人时常嘲讽他说:“真是娶了一个懒婆娘!”
魏振德却笑呵呵地说:“她能给俺留门,还能给俺儿子讲学习!”魏振德的开心是发自内心的,他从未嫌弃过许燕吉。
时间久了,许燕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也尝试着做家务、做做饭,虽然她和这个老实、憨厚的“丈夫”没有爱情,但他确实给了她一个家。
正因为彼此尊重,这对半路夫妻从未有过矛盾。转眼到了1979年,也是许燕吉和魏振德结婚的第八个年头。
这天许燕吉收到了从南京邮寄来了一封信,信是其母亲写的。在信中,母亲告诉许燕吉,让她迅速回南京“复职”。
直到此时,魏振德才知道许燕吉真实的身份,原来她竟然是一位拥有“公职”的人。那一刻,魏振德失落地说:“怕是要离婚了!”
那么,许燕吉到底是谁?身为知识分子的她,为什么会甘愿嫁给目不识丁的贫农呢?恢复公职的她,还愿意和魏振德继续维持夫妻关系吗?
原来,许燕吉是名门之后,她的父亲就是《落花生》的作者、民国时和叶圣陶、茅盾齐名的许地山。
许燕吉出生于1933年,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在她两岁时,父亲许地山前往香港执教,一家人也为此而迁居香港。
到了香港后,因许地山是教授级别的人物,许家不但住洋楼、有小汽车,还经常高朋满座,蔡元培、徐悲鸿等都是许家的常客。
许燕吉就在这样优越的环境下无忧无虑地成长着。但好景不长,1941年8月,许地山在一次午睡后再也没有醒来,甚至没有留下半句遗言。
父亲的去世,让家里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为了维持生计,母亲只能变卖小汽车和一些值钱物件。
但厄运并没有结束,几个月后,随着太平洋战争的爆发,香港不幸沦陷,母亲周俟松只能带着一双儿女回内地避难。
战乱之年,年幼的许燕吉和母亲、哥哥辗转去了许多城市,最终总算在南京安家,母亲也有了一份谋生的工作。
到了1954年,颠沛流离十几年的许燕吉终于从北京农业大学顺利毕业,并被分配到了石家庄农业试验站。
在工作岗位中,许燕吉兢兢业业,而事业稳定的同时,她还和大学时代的恋人吴富融喜结连理。
至此,许燕吉的人生是让人羡慕的,工作出色,和丈夫恩爱有加,许燕吉对自己的生活也是满意的。
然而命运想要打击一个人时,你是阻挡不住的。1958年,因一句玩笑话,许燕吉被扣上了“罪名”,工作按下了暂停键,她也失去了人身自由。
此时的许燕吉已经怀有身孕,但因为每天活在恐慌中,导致七个月的孩子胎死腹中,失去孩子已经让许燕吉痛不欲生,可灾难还没有停止。
几个月后,许燕吉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牢狱之灾对许燕吉而言丝毫并不突然,让她心寒的是,昔日恩爱的丈夫因为担心受牵连,无情地向她提出了离婚。
孩子夭折,婚姻破裂,前途黑暗,人生所有的不幸犹如洪水一般淹没了许燕吉,她也曾心灰意冷,也曾绝望痛哭。
但最终许燕吉选择了擦干泪水,坚强地应对七零八落的人生,因表现出色,她几次在监狱中立功。
原本许燕吉得到了减刑的机会,可因为善良,她竟然将减刑的机会让给了狱友,自己还是坐满了六年的牢。
1964年,许燕吉终于走出了监狱的大门,彼时31岁的她,头上有了几根白发,脸上也有了沧桑感。
因为扣在头上的”帽子”还没有摘除,许燕吉又被下放到河北农村,为了活命,她拼命干活,可养活自己依然是难题。
万般无奈下,许燕吉决定投奔远在陕西的哥哥,此时兄妹二人已经17年未见,虽然哥哥心疼妹妹,可哥哥的日子也不好过。
思前想后,许燕吉还是想留在哥哥身边,起码亲人之间有个心灵依靠,哥哥坦言:“要想留下,就必须找个当地人嫁了,这样才能落后!”
经历半生凄苦,已经38岁的许燕吉也已经豁达了,直言:“只要对方不嫌弃我坐过牢,愿意给我一碗饭吃就行!”
最终,她遇到了魏振德,一个年近半百的陕西老农,虽然出身、文化程度都不同,但因为“尊重”彼此,他们也把烟熏火燎的日子过得多了几分温暖。
1979年,许燕吉终于得以恢复“公职”,她不但回到了工作岗位还当上了市政协委员,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
这时有人劝说许燕吉:“给老魏头父子一笔钱,赶紧离婚吧!”可许燕吉的选择却惊讶了所有人,她非但没有和老魏头离婚,还将他们父子接到了南京,让他们落户。
许燕吉说:“婚姻要有契约精神,虽然我们文化有差异,但人格是平等的!”原本许燕吉给老魏头找了一份工作,可因为不适应,没多久老魏头就不干了。
许燕吉也不生气,笑着说:“你不干活没关系,那我就给你养老!”为了给老魏头解闷,许燕吉给他买了收音机,还经常带他出去转转,他们虽然没有爱情,却走到了白头。
因为许燕吉的照顾,魏振德晚年过得很幸福,直到2006年病逝。魏振德离开后不久,许燕吉也正式退休。
有了时间后,许燕吉提笔写下了回忆录《我是落花生的女儿》,书一出版,就深得读者的喜欢。
2014年1月13日,许燕吉也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回望她的一生,让人颇为感慨,她出身富贵,却在长大后历经无数波折。
纵然命运过于无情,但好在许燕吉选择了坚强,用韧劲对抗苦难,最终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