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焦大醉骂（新韵）

翟海潮

马溺当今酬美酒，荒淫无度几时休。

老奴醉詈腥臊事，一片忠心将主羞。

【品评】翟海潮

第7回，凤姐应宁府尤氏之邀，与宝玉同车前往赴宴。恰巧秦氏之弟秦钟也在府中，宝玉喜出望外。晚饭后，尤氏嘱咐，先派两个小子送秦相公回家。媳妇们将话传了出去，秦钟告辞起身。尤氏问：“派了谁送去？”媳妇们回说：“外头派了焦大，谁知焦大喝醉了，又骂呢。”尤氏秦氏都说：“偏又派他作什么！放着这些小子们，那一个派不得？偏要惹他去。”焦大对宁府是个有功之人，从小就跟着老主人宁国公贾演出兵三四次，出生入死。曾从死人堆里把奄奄一息的太爷背回来，得了命。自己忍饥挨饿，却偷了食物给主子吃。两日不得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自己却喝马尿，保全了老主人，才有后世的荣华富贵。

焦大先是骂大总管赖二，说他不公道，欺软怕硬，“有了好差事就派别人，像这等黑更半夜送人的事，就派我。没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家！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爷翘翘脚，比你的头还高呢。”正骂的兴头上，贾蓉送凤姐的车出来，贾蓉忍不得，便骂了焦大两句：“使人捆起来！等明日醒了酒，问他还寻死不寻死了！”那焦大那里把贾蓉放在眼里，反大叫起来，赶着贾蓉叫：“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呢！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做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家业，到如今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若再说别的，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凤姐在车上说与贾蓉道：“以后还不早打发了这个没王法的东西！留在这里岂不是祸害？倘或亲友知道了，岂不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连个王法规矩都没有？”贾蓉答应“是”。众小厮见焦大太撒野了不堪了，只得上来几个，揪翻捆倒，拖往马圈里去。焦大越发连贾珍都说出来，乱嚷乱叫说：“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众小厮听他说出这些没天日的话来，唬得魂飞魄散，也不顾别的了，便把他捆起来，用马粪满满的填了他一嘴。

一部《红楼梦》，淫邪之处，恰在焦大口中揭明。曹公借助一个醉人之口，尖锐地揭露了宁府的腐朽和荒淫，真可谓醉态可掬！焦大虽醉，但骂出来的话却句句是醒，句句刺中主子心窝。特别是揭主子荒淫乱伦的话，和后来柳湘莲骂宁府 “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第66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焦大醉骂”这一情节描写的成功，得力于曹公选择了一个恰当的人选——一个于贾府祖上有功而又喜卖老资格的老奴，又为其安排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大醉之后。

注：翟海潮、范文义、刘承彦主编的《诗画品红楼》一书已于2021年1月由北京出版社出版，当当、京东、天猫有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