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巧茹与辛业江的婚姻是个传奇,如果李巧茹在辛业江事业“辉煌”的时候嫁给他,人们不会惊奇,但她选择的时机却非常地“不合时宜”。
1998年5月,辛业江因受贿6万元,被判有期徒刑5年,减刑出狱后没工作,没收入,只靠儿女们的馈赠而苦度余生。而李巧茹就在此时走进了年长其22岁的辛业江的生活……
初相识,我读懂了他对妻子的深情守候2000年4月,我工作的医院来了一个特别的病人,患者是省高考招生办主任吴世淑,陪着她的是其爱人、海南前副省长辛业江。此时辛业江经过几年牢狱生活后已无风光可言,但他随后的表现却让我感动。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老伴,嘴里还不停地叮嘱“慢点,别摔着,别着急”,简直把老伴当成孩子呵护着。这温馨的一幕让我想到自己的婚姻状况,只觉辛酸。
我1956年出生在黑龙江省牡丹江市,来海南之前在牡丹江心血管医院工作。在家乡我曾有过一次痛苦的婚史,备受折磨。1993年8月,离异的我带着12岁的儿子来到海南,应聘到海口市人民医院做院长秘书。1995年海南心脑血管医院成立,我担任副院长。
事业有了起色,孩子一天天长大,但我的情感却始终是一片空白。在这样的时候和心情下,见识吴世淑夫妇的恩爱有加,难免让我心潮翻腾。
2000年4月8日,医院给吴世淑做了心脏造影检查后,决定在10日做心脏二尖瓣的替换手术。手术前一天,辛业江把一本书的手稿拿给我看。那是他秘书写的关于其生活纪事的。当时我很吃惊他给我这个干什么。我看完后才明白,辛业江怕他现在落魄的身份不利于治疗老伴的病,想让我了解他是怎样一个人。
我及时打消了他的顾虑:“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我们会对所有的患者一视同仁。”辛业江连连点头,但我明显地感觉到他依然的顾虑和担忧。
4月10日上午7时,吴世淑被推进手术室,手术成功后在ICU重症监护病房进行观察。但下午4时吴世淑左心室破裂,出现大出血情况。第二天凌晨,吴世淑经抢救无效去世,终年66岁。
其时辛业江和儿子都一直等在手术室外。当吴世淑被蒙着白布推出来时,我看到辛业江泪流满面、浑身颤抖,我跑到办公室哭了。坦率地说,医院死人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看到辛业江是那么痛苦和无助时,我内心竟有一种莫名的自责,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我除了安慰老人,第一件事就是代表医院到花店订了花圈。4月17日上午,吴世淑的遗体告别仪式在海口市殡仪馆举行。在告别仪式上,我看到了痛失老伴的辛业江,看到他那苍凉的目光,禁不住再次泪下。
吴世淑去世后,院长要我们两个副院长去看望一下辛老。2000年8月15日,我和另外一位副院长代表医院来到了辛老家。我们看到辛老的案头摆了许多手稿,就建议辛老买台电脑,并说跟他一块去挑选,辛老知道我们想送他电脑表示歉意时,婉言谢绝了。
回到医院后,我对院长说:“辛老有大量的手稿需要整理和打印,有些东西他肯定不想拿出去打,给他买电脑他又不肯,不如以后我就定期去他那里,把他写的文稿拿回来,我给他打印。”院长同意了。
走近他,我们的爱起始于一种父女之情以后,我便经常为取辛老的手稿去他家,渐渐地,我跟辛老熟了起来,有时辛老还留我吃饭,还经常问我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当知道我是离异后一个人带着孩子闯海南时,他叹了口气说:“不容易啊!一个女人家。”就这一句话,一下让我的心温暖起来了。
我去辛家的次数明显地增多了,每一次都是取回厚厚的一摞手稿,然后就开夜车给他打印,有时打到子夜也不觉得累。由于经常熬夜,我的眼睛成了熊猫眼。同事开玩笑说我快成辛业江的秘书了。
2001 年1月的一天,我去辛老那里送稿。海口的初春也有寒意,当我骑摩托车到辛家时,脸已被凉风吹得绯红,辛业江赶紧把我让进屋里,给我倒了杯热水,说:“快暖和暖和,瞧你冻得,这都是为我。”我的心再次涌上暖意。那天,辛老特意让小保姆做了几个好菜,席间不停地给我夹菜,还说我在这里没亲人,以后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是的,到海南快10 年了,我除了跟儿子相依为命,没有住房,没有亲人,哪一天不渴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呢!可是,我没有,辛老的话让我哽咽了。这时辛老轻轻地拍拍我的肩,给我递过一块还冒着热气的毛巾,说:“我理解一个母亲带着孩子在外面飘荡有多难,如果不嫌弃,就把我当父亲吧!”
想到母亲早逝,想到多年没人关怀的独身生活,面对这样饱经风霜的慈爱老人,我感到万般委屈,依偎在他怀里,失声痛哭。其实在心里,我早把他当成父亲了。此后,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拘谨,话题渐渐多了起来。
辛老毕竟是60多岁的人了,有时我去的时候经常看到他晃动着身子,浑身不舒服的样子。我就自告奋勇地给他按摩。开始他还很不好意思,我就说:“您不是把我当成女儿吗?女儿照顾父亲是很正常的呀。”以后我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按摩。过了一段时间,他的脸色红润起来,气色好多了,所有来看望他的亲朋也都这么说。每逢这时,辛老都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我。有时我甚至被他眼中的那份温柔烫得阵阵心慌,
2001 年春节前夕,我给辛老织了一件毛背心,我想老人身子骨不如年轻人,早晚穿上暖和,免得着凉感冒,辛老接过毛背心时,我看到他把毛衣捧在胸前,久久不说话,眼里涌动着泪水。辛老是湖南人,喜欢吃辣,我总是劝他,老人过于食辣对身体不好,然后便设法给他包北方的水饺,辛老直说好吃。
很多的人关心着辛老的婚姻,他的孩子和亲朋有一个一致的想法,就是吴世淑已去世,人死不能复生,希望他晚年能有个伴,头疼脑热好有人照顾。为此,给辛老介绍对象的人络绎不绝,但辛老都拒绝了。
一次,我跟一个要好的女友说:“这个辛老,真是一个怪人,给他介绍那么多条件好的对象,他都不愿意,他究竟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啊!”女友指着我的鼻子说:“巧茹啊!辛老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了?”
我说怎么会呢!我们是父女啊!
但是,朋友的话还是在我的心里泛起涟漪。2001年3月的一天,我骑摩托去辛老那里,那天我骑得特别慢,快到辛老家时,心里就像揣了一只兔子,怦怦乱跳。我刚按门铃,辛老就急急地开门,一边开门一边说:“我知道是巧茹来了。”辛老无意的话让我怦怦的心跳得更快了。
我照例给辛老按摩,由于心里慌乱,好几次我的手按错了位置,平常我给他按摩半个小时,这一次过了45分钟,我的手还没停下。辛老也语涩起来,什么也不说。我的手渐渐慢下来,我问他为什么不见别人给介绍的女朋友,辛老犹豫了一下说:“我需要的是你这样的保健医生和‘秘书’!不道是不是委屈了你啊!”
我不知该怎样回答,慌乱之下竟把一个吻印在了老辛的额头,然后急急地跑出去,骑上摩托来到白沙门海边,任凭海风在我的脸颊吹拂……
那天之后,再去辛家,老辛的态度发生了很大变化,有时保姆问吃什么菜啊,或者买些什么东西啊,他就会说:“问李阿姨,李阿姨喜欢就买。”老辛的话让我心里甜丝丝的。我渐渐有了家的感觉。
但是我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老辛的出现的确给了我生活很大的震动,而这一切都是自然的,通过这段时间的交往我们都感受到了快乐。可若真的要考虑走到一起,我心里又有太多顾虑。
2001年4月的一天,老辛突然对我说:“巧茹,我的大儿子就要从美国回来看我了,孩子回来,我们要接待。如果你没意见,我们的事是不是在孩子回来前办了,这样我们出来进去招呼孩子也方便。”
老辛的话让我一下愣住了,那时,虽然我和辛老已经很好了,但是还没有谈婚论嫁过。我知道他的心思,招呼孩子只不过是他一个善良的借口而已。但就这样领了结婚证,我多少觉得有点不踏实,还有我们的孩子,我既担心我的孩子不接受他,也担心他的孩子不接受我。但老辛说:“只要我们是真诚的,孩子的问题不应该成为问题,我会把你的孩子当成我自己的孩子”老亲的话打消了我的顾虑。
但真正让我动心的是接下来他的一番话:“当然,你有不选择我的理由。第一,我没有家产,我只有书,但那些书是不可能拿出去卖钱的。第二,我没有待遇,我靠孩子来养,你跟我不可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第三,我毕竟不是年轻人了,我们相差22岁,我们以后的夫妻生活会不会协调这些都是你应该考虑的。”
他的坦荡感染了我,他接着说:“我要告诉你,我很爱我死去的妻子。我们是大学校友。在我们共同生活的日子里,她从没说过一句我爱你,但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诉我她爱我,她甚至在冬天的每个夜晚给我换鞋垫,她的爱是日积月累的,以至于我没办法回忆完每一个细节,我坦率告诉你,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会不经意地回忆起她。希望你别介意,这两份感情不矛盾……”
他的话没有说完,我用手捂住他的嘴,眼泪夺眶而出,对妻子深情的人才最可靠,我还犹豫什么呢?
嫁给他,在世俗的偏见中挣扎出情深几许2001年5月30日,我终于跟辛业江领取了结婚证。结婚之日,我跟辛业江提了一个要求,说想到他前妻的墓前看一看,就在我们准备出发时,窗外下起了大雨,在我执意要求下,由辛业江的外甥开车,我们三人顶着瓢泼大雨来到了安葬吴老的颜春岭墓地。雨越下越大,我扶着他来到他前妻的墓前。我把手中的鲜花放在墓碑前,对老辛前妻的亡灵说:“吴阿姨,今天我是以他妻子的身份来看你,你先走了,留下了老辛,他很孤独,孩子离得都远,不能在膝下相伴,你在天之灵一定不想让老辛在对你的思念中老去,我目睹了你们的夫妻深情,我感动这份深情。今天,请允许我叫你一声大姐,我保证一定替你照顾好他,让他快乐,让他健康。你安息吧!”我跪下,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头,之后失声痛哭。
就在那一刻,天边出现了七色雨后虹,老辛说:“你不用内疚,吴阿姨在天之灵有知,你看天都晴了。”
结婚后,老辛依然鼓励我广泛地接触社会,多交朋友,不要因为他而放弃自己的社交群体。他说:“你要有你的生活,你快乐了我就快乐了。夫妻之间要有自己的空间,要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问题,要有足够的自由,这样才能不束缚,才能快乐。否则爱情就失去了原来的内涵,变成了为情所累,为爱所困。”
我的孩子因为生父对他关照很少,一直不满。一次,他当着我和老辛的面直呼他父亲的名字,说恨父亲。谁料老辛严肃地批评了孩子,直到孩子悔悟地低下头。老辛说:“父亲就是父亲,不管他多不对都是父亲。”
2001年6月,老辛的大儿媳终于带着两个孩子从美国飞到海口来了。在他们没回来之前,我就问好了他们的身高,一一买好了睡衣和拖鞋。但是,我低估了孩子们的对立情绪。老辛的儿媳和孩子都非常排斥我,甚至以婆婆尸骨未寒为由,拒绝跟我讲话。其间,我和老辛陪他们游了三亚的许多景点。但这注定是一次尴尬的旅游,一起吃饭,却没人跟我讲话;一起照相,有我他们就不照。这时老辛总安抚我:“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在乎受委屈,但我不想让孩子们在抱怨声中离去。就在他们要离开三亚回美国的时候,我跟老辛的大儿媳有了一次长谈,我们从晚上11点谈到第二天清早7点,从老辛的大儿媳的述说中,我知道了老辛前妻的慈祥善良,知道了儿媳和婆婆不是母女胜似母女的感情,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淡化的。我理解了她对母亲和婆婆的爱,更理解了她和孩子们对我的排斥。但是当儿媳知道我跟儿子相依为命的经历,知道我也是一个善良的女人,而我和她父亲结合只是为了不让她父亲孤独寂寞的时候,我们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
大儿媳送走了,老辛的二儿子又来了。2001年中秋节,老辛的二儿子邀请他爸爸吃饭,但是拒绝我同行。老辛怕伤我的感情,不去。我就劝老辛说:还是去吧!我受点委屈没关系,将来有一天他们看到你身体好了,心情好了,他们的思想就转过来了。老辛听我的话去了。那天,我躲在一个朋友家,偷偷流泪。我心里不是没委屈,但是,我知道我必须这样做。
然而,老天好像存心跟我作对,2001年12月,我所在的心脑血管医院因故被迫停业。2002年春节前,我彻底失业了,那天晚上,我没回家,跟几个朋友来到了啤酒屋,我喝了很多的酒,后来被朋友送回家。回家时已是午夜12点多了,老辛还在等我,我看到烟缸里十几根烟头,酒劲一下子就清醒了一半,我歉疚地扑在老辛的怀里失声痛哭,老辛说:“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干了快一辈子了,最后连工作都没保住。我不嫌你,你工作我支持,你不工作24小时陪我我更高兴,儿子是你的也是我的,有我的就有你们的,你不要有后顾之忧。”
2002年3月,我的儿子欢欢要开学了,开学要交8500元的学费,而我手头只有6500元,剩下的2000元怎么办,正当我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时,老辛拿出了2000元钱交给孩子。后来我从小保姆嘴里知道,老辛是把亲戚平时来往时给他送的烟贱卖了才给我儿子凑足了学费,联想到前夫的种种不是,我禁不住百感交集,我想我只有对老辛更好,才能回报他。
我们的生活也有小波折。我不上班的日子里,每天都帮老辛做一些案头工作。有一次,我给他整理照片,整理了几大本,但老辛看后不满意,非要按照他的意思重排。我很伤心,不就是照片吗?但是,我又不忍心让他伤心,我边哭边重新整理,老辛安慰我,说他有些老习惯,希望我能原谅。后来我看到老辛把他前妻的每封信都保存下来,我看到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我的心慢慢地释然了,以后,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事先跟他商量。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已跨越了年龄的差距,有时一个会意的眼神就会明白彼此的所思所想。不久后的一天,老辛的二儿子打来电话脱口叫了我一声李阿姨,就为这一声称谓,我扑在老辛的怀里失声痛哭。我渴望得到亲人的理解,我和老辛的爱情终于走过了寒冬,走向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