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5年,彭城大战。
直到楚军的冷箭从脸庞飞过的那一刻,刘邦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56万大军,就这样被项羽的3万人马击败了。
好在此时的夏侯婴还算镇静,他匆匆忙忙将刘邦的一双儿女——汉惠帝以及鲁元公主——抱上马车之后,拉起还在愣神的刘邦,驾车就跑……
被车颠了一会儿,刘邦终于回过神来。
他抬头向后方看了一下,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楚军,随即展现出了顶级政治家性格中的冷酷之处——为了马车跑的更快,刘邦直接将自己的亲生儿女,扔下了马车。
彼时的惠帝刘盈不过5岁左右,鲁元公主具体年纪不详,估计最大不过10岁,这样的一对孩童落入乱军之中,后果可想而知。
想到此处,心性善良的夏侯婴,立马勒马停车,将惠帝姐弟抱上马车;可刘邦却不为所动,依然坚持要“轻车简行”,不让惠帝姐弟俩上车。
如此反复拉扯了好几轮,刘邦甚至拔剑指着夏侯婴,威胁道:如果再这样轻重不分、儿女情长,就杀了他!
按理来说,又不是自己的孩子,人家亲爹都不管了,你夏侯婴还在坚持什么?
毕竟,逃命要紧。
可是,夏侯婴不忍舍去那两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最终,孝惠帝和鲁元公主得以逃脱。
十几年以后,已经贵为帝王的孝惠帝,每当想起那一天夏侯叔叔不顾性命、救下自己的场景时,都感怀不已。于是,他将离未央宫最近的一座府邸赐给了夏侯婴,并赐府名“近我”,以示尊崇。
孝惠帝及高后德婴之脱孝惠、鲁元於下邑之间也,乃赐婴县北第第一,曰“近我”,以尊异之。
你有救命之恩,我有报答之义——夏侯婴与孝惠帝之间曾经感人至深。
夏侯婴不止对刘盈姐弟有恩,对刘邦更是“死忠”。
与周勃、樊哙等人的草莽出身不同,在刘邦最早的圈子里,夏侯婴在是十分有地位的存在——他与刘邦一样,都是沛县的正式吏员;而且,夏侯婴与刘邦二人还特别对脾气。
夏侯婴当时的工作是给县令驾车。每次经过刘邦所在的泗水亭时,夏侯婴都会停下车子和刘邦聊上一会;要是车上没有拉人,或者当天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夏侯婴与刘邦一坐就是半天,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有一次,刘邦喝多了,在玩闹中打伤了夏侯婴。按照秦朝的律法:公职在身,伤人者要重罚。
有人就想借着这个由头,整治一下一向喜欢“慢而辱人”的刘邦。结果,被打伤了的夏侯婴却咬住不松口,就说脸上的伤,是喝多了自己摔的。
最终,此事被人发觉,夏侯婴不仅受了几百鞭子的刑罚,还蹲了将近一年的“号子”;但是,却让刘邦逃脱了罪责。从此之后,夏侯婴成了刘邦真正的兄弟。
高祖时为亭长,重坐伤人,告故不伤婴,婴证之。後狱覆,婴坐高祖系岁馀,掠笞数百,终以是脱高祖。
翻开史书,夏侯婴的一生一直都是一个身份:汉天子的专职司机外加保镖(太仆)。
熟知官场的朋友一定都知道:专职司机那绝对是领导心腹中的心腹。
那么,我们可以毫无疑问地断言:从高祖刘邦到惠帝刘盈,夏侯婴一直深得信任!
婴自上初起沛,常为太仆,竟高祖崩。以太仆事孝惠。
然而,人心是会变的!
公元前180年,“诸吕之变”。
周勃与陈平知道:吕家人好杀,但是,同样拥有吕氏血脉的汉天子就不好处理了。
所以,一直等到代王刘恒都已经被拥立为帝了,汉惠帝刘盈的血脉汉少帝,还端坐在未央宫中。
所谓,“天无二日,土无二王”。
如何处理刘邦的嫡系血脉,成为了当时最为烫手的问题。
这时候,还在给汉天子驾车的汝阴侯夏侯婴(滕公)知道:自己不能在“犹豫”了。
虽然,刘邦刘盈父子对自己确实不错,虽然汉少帝那个娃娃也对自己信任有加,但是,现在的事实是: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反吕集团”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自己要是再坚持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那个曾经为了保护刘邦,硬咬着牙挨了几百鞭子的夏侯婴;那个曾经不顾自己的性命,义无反顾救下刘盈的夏侯婴;那个让刘邦、刘盈父子信任不已的夏侯婴;亲自驾着马车,将刘氏父子的嫡系血脉、汉少帝,送上来不归路。
群臣以礼次侍。东牟侯兴居曰:“诛吕氏,臣无功,请得除宫。”乃与太仆汝阴侯滕公入宫……滕公乃召乘舆车载少帝出。(婴)乃奉天子法驾迎代王于邸,报曰:“宫谨除。”代王即夕入未央宫。
对于夏侯婴最终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想了很久。终于,有点明白了:
那个曾经帮助刘邦打下大半个江山的韩信,因为威胁到了刘氏江山的安危,死了!
那个刘邦曾经最好的发小、唯一封王的沛县故人卢绾,因为猜忌,反了!
那个一生忠心耿耿,为汉家天下任劳任怨的丞相萧何,因为猜忌,下狱了!
还有被剁成肉酱的彭越;被自己的大舅哥割下头颅的英布·····
这些曾经生龙活虎的人,这些曾经一起喝酒吃肉,一起并肩作战的人,最后,都反目了!
而这一切的根本,就是因为权力之争!
因为,它真的可以扭曲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