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媳妇走到一起,可以说是跨越千里。
我是河北人、她是新疆人,离得实在太远了。
但我们就是走到了一起,幸福的组建了我们的小家庭。
对此好多我们各自的朋友都奇怪,说我们咋就混到一起了?
而且我们走到一起的时候网络还不发达,交通也没那么发达,可我们就是爱的死去活来、硬是相隔千里把她给娶回了家,不知道多少人都瞠目结舌、碎了一地眼镜。
当时我就说了一句,我们算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自然是没人相信,隔着那么老远青梅竹马,糊弄人也不是这么糊弄的,但当我说出来我和媳妇的往事,所有人都惊呆了,承认我们俩确实是青梅竹马,还说我们就是爱情标杆,时空阻挡不了爱情的典型。
我媳妇叫曹晶,生在新疆、长在新疆,但却是正儿八经的汉人,我与她认识的时候她刚满九岁,那年我十岁,说起来媳妇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时候我爹在伊犁地区当兵,他跟我娘结婚早,十八我爹就娶了我娘,然后就回部队继续当兵去了,我娘生下我都一岁了我才第一次见到我爹,只是我没多大的印象罢了。
也不知道他那兵是咋当的,反正在伊犁边疆待了许多年,从小兵到班长、排长又到连长,每年会有一次探亲,有时候能回得来、有时候回不来,大概平均两年我能见他一次。
十岁那年,我娘突然跟我说要带我去看我爹,那会儿还是八十年代末,交通什么跟现在比起来根本没可比性,我坐火车从老家到他那里,应该至少需要三天两夜之久。
但那时候我可高兴了,因为我从来没出过远门,就连县城去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一下子要到几千里之外,那兴奋劲儿就别提了,我娘就收拾好行李带我准备出发。
第一次坐火车,我什么都感觉很新奇,绿皮车都觉得十分的高大上,摸摸这里摸摸那里,我娘为了安全上车就早早跟列车员打好招呼,那时候军属还是比较受尊重的,列车员帮我们拿行李、找铺位,还带我参观了硬座、卧铺、软卧和餐车,说有什么事情就找她们。
一路怎么走的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只记得头一天兴致盎然、第二天就蔫吧了,看着窗外的景色提不起精神,我娘还笑话我,说我爹每次坐车回家那么久都没见过我这怂样。
穿过高山、穿过峡谷、穿过草原、穿过戈壁,我终于来到了我爹当兵十来年的伊犁。
跟我想象的新疆一点都不同,这里青山绿水、碧草连天,或许也是我正好赶到夏季最好的时节去的,记得我爹见到我,直接就把我抱在了脖子上,当时我已经好几十斤了,我爹那些年是最强壮的时候,驮着几十斤的我一点都没有压力。
他们的营区也没在边防哨所,而是在一个小镇附近,比我想象的要条件好太多了。
住到了专门的招待所,我就缠着我爹带我出去玩,他就把我带到了那座小镇上。
那里的人很多,也有许多的牲口、牛羊,我爹说那是个牲口交易市场。
那里的人有汉人、有蒙古族也有回族、哈萨克族,大家相处还算不错。
有些人说话我听不懂,但有些人说话我能听懂,好多人说的是拐弯儿普通话,就是没那么标准,但大概意思还是能明白的,我玩的挺高兴,我爹还买了好多吃的给我。
只是正埋头大吃的时候,突然跑来一条黄狗,跳起来就把我的烤肉吃抢了。
气得我哇哇叫,非要让我爹给我抢回来,我爹没办法只好弯着腰想抓住狗。
扑了几次总算是把那狗给逮住了,谁知道这时候跑来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很有当地民族特色的服装,头上还编着不少小辫,提着马鞭就冲我爹嚷,问他为啥要抓她的狗。
我爹一个大人,被一个小女孩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一看哪行?这是我们占理的事情,奶奶跟我说过有理走遍四方,谁都不用怕他们,立马我就冲上去跟那女孩对峙起来。
我说你的狗抢我的烤肉,我爹要把它抓住抢回来,她却不服气,叉着腰拿着小马鞭跟我说,狗抢你的它是个畜牲,你再抢狗的你是个啥?我说我不是狗,但是我要抢回我的肉。
然后我俩就在那吵,吵得我爹和我娘瞪着眼不知道该咋劝,劝了好几次都没劝住我。
最后我硬是从狗嘴里把它吃了一半的肉给抠了出来,然后得意洋洋的冲她做鬼脸。
她也挺不服气,说你今天欺负我家狗,下次别让我遇到你,不然我放我家阿黄、阿虎、阿花一起咬你,然后就带着那只小黄狗走了,把我爹给看的哭笑不得,最后肉自然我也没吃成,我爹说狗咬过的我不能吃,气得我找了半天那小女孩想让她赔我的烤肉。
我爹那营房附近是个村子,在那里待了几天熟悉了我就自己跑出去玩,没想到在村里闲逛的时候竟然遇到了那个小女孩,她也认出了我,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我说让她赔我的烤肉,她说我欺负了她的狗,让我给她的小黄道歉。
我俩谁都不让谁,说着说着说急眼了,她扑上来就把我摁到地上揍了起来。
可能许多人猜到了,这个女孩就是我媳妇曹晶,那一年她才九岁,十岁的我竟然不是她的对手,被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哭着发了句狠话,说让我爹带兵突突了她......
她好像也吓到了,说有本事别叫你家大人,然后就快速的跑回了自己家。
我哭着回到营地,我爹被我闹得哭笑不得,说我连个女孩都打不过还有脸哭。
我非要他帮我出气,让他带着他的兵去抓人,把我爹和几个叔叔弄得哭笑不得。
爹见我少比较惯我,劝半天都没劝住,我娘却没那么好脾气,见我一个劲儿胡闹,拎出去就是一顿烧饼夹肉,总算是把我给吓住了,看得我爹都直咧嘴,嘀咕着亲儿子咋能这么打?
虽然我爹没去帮我报仇,但我的小心眼也记住了那个女孩,想着有机会一定要找她报仇。
谁知道再见她比我想象的要快,她爹带着她来营房道歉来了,我爹和几个叔叔接待的。
还把我给叫了过去,几个人聊得很热闹,说小孩子打架常有的事,不用在意什么的。
我却见到她很生气,冲着她龇牙咧嘴,她也冲我耸鼻子,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最后在我爹的强烈要求下,我违心地跟她握手言和,但我俩眼神里都擦出了火花。
没想到我娘竟然让我跟她去玩,我不想去非逼着我去,没办法我只好跟她出去了。
到外面我俩自然谁也不搭理谁,过了好久她才主动开口,说你怎么那么凶?明明是你的错凭啥还那么有理?我当然也不甘示弱,说你的狗抢我的烤肉,你还对我凶,到底咱俩谁凶?
说着说着我俩又吵了起来,然后急眼了我们就约定决斗,她说打就打,但是不许告家长!
我自然答应,我俩又就找了个大人看不到的地方摔了起来,没想到做好万全准备的我竟然还是被她摁在地上打,简直是严重伤害了我的自尊心,不服气的我跟她约好再战,我就不信打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她也痛快答应下来,说明天会带我去山上,那里没人能看到。
回到营房,我爹看我又被揍了,乐得直不起腰来,我娘却有些心疼,说你怎么这么犟?非要跟人家打出输赢才行吗?我说没有,就是玩的时候摔的,明天我们还一起玩!
第二天我出营房她已经在等我了,带着几只狗和我一起上山,我这次学聪明了,上山还没等她站稳脚跟,就一把抱住她压在了地上,然后我俩就从山坡滚了下去,摔得捂着腰疼了半天没,她哭了,说我是偷袭,我说只要我赢了不就行了吗?她不服气说我耍赖,明天接着打,我说没问题,你要是打咱奉陪就是!
再一天她选了个平稳的地方,我俩从路上打到草地里,又从草地打到了沟里,最后都没占什么便宜,急眼的她竟然吹了个口哨,那几条狗围着我扑,把我差点给吓尿了。
我说她耍赖,她说我先耍赖的,然后我俩就一条一条的开始掰扯,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就约定不许放狗、不许偷袭,明天再战!
就这么打了有七八天吧,我俩都打不动了,她先开口说不打了,打不出什么结果来,要带我去放羊,我觉得也挺好,就跟她到山坡上放羊去了,至于我那不负责任的爹娘,到底成天干啥我也不清楚,反正把我撒出去就不管了,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想起我来。
从她口中我知道了她的名字曹晶,也知道了她家里的情况,她老家是竟然是四川那边的,五十年末家里遭灾就来到了这边,然后她爹遇到了同样逃荒到新疆的她娘,就在这边组建了家庭,平时靠放牧种田为生,家里养着上百头羊、几十头牛和十几匹马。
在那时候牧民其实挺有钱的,至少比我们老家平原种地的家庭有钱,她家电视机、缝纫机什么都有,带我去玩的时候还有不少玩具,看得我都有点眼馋。
我俩相处一段竟然成了朋友,和她那只小黄狗也成了朋友,她平时就让小黄狗跟着我,我们一起上山、一起放羊,还一起比赛背书,这一点她比我稍微差点,她发音没我准。
有天我去找她玩,她却去了她爷爷家,她爷爷家离她家有十几公里,住在另外一个村子,咋分的我也不清楚,反正确实没住在一起,好像是当初过来时候这么分配的。
没意思的我只好把小黄狗带出来,然后突发奇想带着小黄狗上了山,走着走着发现迷了路,竟然找不到回营地的方向了,我就赶着小黄狗走,那家伙竟然没听懂我说啥,以为我跟它闹着玩,带着我满山的瞎跑,最后彻底的迷路了,哪跟哪都不知道。
那边夏季的天气多变,说下雨就下雨,我眼看着黑压压的云层覆盖住太阳,然后压在了我头顶上,吓得我赶紧带着小黄狗找地方躲雨,因为她说暴风雨在山上很危险。
我跟小黄狗藏在石头底下看着天上的闪电哗啦哗啦的往下劈、雷声一阵一阵的在耳边响,本来胆子挺大的我被吓坏了,抱着小黄狗瑟瑟发抖,小黄狗却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暴雨倾盆而下,我躲在大石头底下怕的不行,雨水也灌进来不少,好在很快雨就停了,但让我惊恐地是云却更多了、更矮了,闪电和雷声比之前更加密集。
这鬼天气简直超越正常人的想象,我觉得我不能再等了,我得赶紧离开这里。
然后带着小黄狗在末日一样的云层下快速奔跑,往山下跑,希望能遇到村庄。
可跑到山下却没见到村庄,至于是哪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反正挺荒凉的地方。
没办法,只好继续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崩溃了,抱着小黄狗就坐在路上哭。
就在这时候,闪电的光亮之下,我看到一匹大红马在山上飞驰,闪电就好像在它屁股后头跟着劈似的,最让人吃惊地是那大红马上竟然还有个小小的身影,不是曹晶还能是谁。
末日般的黑暗云层、一条条狂舞的银蛇、青草覆盖的山头,大红马、小女孩,迎着闪电狂奔的无畏骑士,在那一刻仿佛定格在我的脑子里,然后深深烙印了一辈子。
我带着哭腔冲她挥手、喊着她的名字,她好像心有灵犀的往我这边转头。
一拉马缰绳,顺着山坡就冲了下来,跳下来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傻啊你?谁让你自己来这的?不怕死啊!然后把我给弄到马背上,她坐在我身后拉着缰绳一路在闪电的追踪下狂奔,后面几只狗也跟着飞奔,定格为一生难忘的美丽画面。
原来是我那不负责任的爹娘首先发现我丢了,本以为我是去找曹晶了,但看暴风雨就要来了我还没回来,就去曹晶家里找我,正好遇到更回来的曹晶。
当时我娘就吓软了,回营地找我爹去找人,曹晶则带着家里的狗骑马上了山。
因为他知道我喜欢上山,喜欢远眺无边的草原美景,所以她才更担心,暴风雨在山上的危险要比平地上大太多了,然后她就化身为英勇的女骑士,披着闪电把我给找了回来。
而我也相当没出息,见到我娘的时候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在她面前丢了不小的人。
住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走的时候她也哭了,我说你给我写信,咱俩一辈子都做朋友。
然后我就带着她给的肉干跟着我娘踏上了火车,等回到老家却怎么都忘不了暴风雨那天的场景,骑着大红马的她,披着闪电的她,英勇无畏的她。
我俩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书信交流,关键是也没机会再去新疆了,我爹九十年代初转业到老家工作,我和她自然也就没机会再见面了。
直到九十年代末,我和她约好大学考同一座城市,只是稍微失误了一些,我考到了西安、她考到了兰州,又差了好几百公里。
但距离挡不住我们,我报完到买好火车票就直奔兰州,十来年没见,见到的第一眼我惊呆了,她竟然出落得那么漂亮,傻着看了半天我都没认出来。
把她差点给笑死,说我跟小时候一样傻,竟然都认不出来她。
我们没有生疏,在兰州城瞎摸乱转,到处找好吃的,玩的精疲力尽找地方睡觉。
大学四年,不是她到西安就是我到兰州,平均隔两个月必须要见一次面。
当时为了买火车票那是省吃俭用,还经常欠一屁股债,想想还挺好玩的。
其实那时候她家的条件还不错,起码零花钱比我多,但我们就喜欢穷玩。
青春期的男女,在本就互相有好感之下,也不甘心总让躁动的心持续躁动,在大学要毕业的那年我们终于确立了关系,那是兰州城外的一座小山坡上,我说我要娶你,向你报答救命之恩,她显得有些害羞,但嘴上还是不饶人,说就知道你是恩将仇报的人。
但她还是答应了我,等我把她带回家的时候,我娘和我爹都笑得停不下。
说我这些年就干了一件正经事,那就是隔着几千里把她给拐回了家。
我俩就都在老家这边找了工作,然后又去她家里把申请报告给打上。
她爹还一个劲叹气,说好不容易在这边站稳脚跟,闺女却又跑几千里之外去了,但也没阻止我俩在一起,办婚礼的时候在两边办的,我拉着一匹大红马把她迎娶进门。
一晃二十多年,我俩也跟平凡夫妻一样有吵闹,但约定绝对超级不许隔夜。
就算吵的再凶,大不了就是打一架,虽然后来她已经打不过我了,但基本上每次都还是我输,因为每次我还没抬起手,就想起骑在大红马上那个闪电追着的女孩身影,啥也不说安心趴好,让她出了气再说。
有时候她也会乖得像个小猫,窝在我怀里说太幸运了,这辈子能遇到我。
我说我才是幸运的那个,不然咋会有个女孩从天而降,骑着大红马踩着闪电把我救了呢?每次她都是大笑,笑完就说想骑马了,我说咱们放假就去你家,让你骑个够。
到现在我们每年孩子放暑假都会去新疆,骑着马迎着风一起驰骋在草原。
就算孩子不跟我们去,我们也会自己每年找时间回去一趟。
那里承载着我们俩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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