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一只向我讨封的黄鼠狼。
酒醉回家的路上,一只黄鼠狼突然跳出来作揖:「老乡老乡,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我说:「我看你像一米八八,八块腹肌,宽肩窄腰,温柔善良,家务全包,做饭好吃宠我爱我尊我敬我保护我非我不娶的多金大帅哥。」
他:......
结果第二天,我家客厅真的出现一位身姿若修竹,乌发如锦缎,面若桃花眼若星的绝世大帅哥。
控诉我对他始乱终弃。
1.
东北信奉五仙儿,分别是狐仙,黄仙,白仙,柳仙和灰仙,其中又以黄仙为尊。
我奶奶正是十里八村鼎鼎有名的出马仙儿。
我是个孤儿,奶奶刚捡到我时,我约莫才五六岁,我奶见我第一眼就说我没有成为仙家弟子的缘分。
果然没有。
再过两个月我就要离开我奶去读大学了,这意味着我很难再遇到我的仙家了。
因为我奶说五仙不过山海关。
其实我报志愿时是考虑到这一点了的,特意报了东北大学。
然而录取我的却是东北大学分校。
山海关之外。
收到录取通知后,我心如刀绞面若死灰悲痛欲绝痛心疾首,拉着刚失恋的闺蜜小苗喝的酩酊大醉。
2.
醉酒醒来时几近黄昏,家中却异常安静,连院中一向狂拽酷炫Dior炸天的鹅都鸦雀无声。
我直觉不对劲,赶忙跑出去。
只见我奶脸色苍白地跪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面前的小茶几上瓜果肉食摆成贡品的模样,铜黄色的小香炉上还燃着三根香。
上首梨木雕花的沙发正中正坐着一个眉目如画,面容冷削的男人,看见我之后本就如墨的脸又黑了几分。
他说:「呵女人别忘了你的身份。」
他说:「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让我等那么久。」
他还说:「你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如果你的目的是吸引我的注意,那么你已经做到了。」
我直接呆住。
「sorry?你哪位?」
「该死的女人!你竟敢!」男人眼角猩红,语调凄凄,「忘了我...」
我奶的脸更白了,连连磕头嘴里念着黄仙恕罪。
我抬眼看着他脸颊上的红指印,逐渐想起来了。
时间回到今晨回家路上,我酒醉失意,拎着酒瓶不禁狂笑。
「可怜我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天意!却让我输的那么彻底!哈哈哈哈哈哈焯——焯啊啊啊什么东西!」
是路边突然跳出来的一只黄鼠狼,问我看他像人还是像神。
啊?
噫!好了!我有仙家了!
奶奶!你看!仙家被我焯出来啦!
可我醉了酒,半是疯癫半是猖狂。
于是我说:「我看你像一米八八,八块腹肌,宽肩窄腰,温柔善良,家务全包,做饭好吃宠我爱我尊我敬我非我不娶的多金大帅哥!」
他直接傻了,周身金光一闪,竟真的化作188绝世大帅哥。
我乐了,抓着他的脸就想仔细看看。
那帅哥却将身一扭,反从我手中逃走了。
哈哈哈原来逃到我家了呀,我还以为他不要我了呢。
这样我就心安多了。
假的,反应过来之后我比我奶脸还白。
我麻利地跪在我奶身旁,也开始磕头。
随着我跪下,原本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也扑通一声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我:「?」
我奶:「!!!」
男人:「......」
男人的脸由黑转绿,好像有人强迫他下跪一样。
我奶更惶恐了,磕的速度更快了,我看我奶速度变快,我也连忙加快速度。
我们磕他也磕,我们加快速度,他也加快速度。
隔壁王叔路过时瞄了一眼客厅,远远只看见几道红红黑黑白白绿绿的残影交错萦绕在香案旁。
「隔壁苏仙姑本事又大了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3.
「够了!」男人边磕着头边冷冰冰道。
但忙碌的我和忙碌的奶根本听不清。
终于男人忍无可忍地怒吼。
「够了够了!我说够了听见没有!你们不要再磕了!」
这次听到了。
我和我奶止住动作,抬头四顾心茫然。
男人眼眶通红,对我控诉:「你磕什么磕!你昨天对我做了什么你忘了吗?!」
我努力回想。
哦,我说他要尊我敬我来的。
诶呦,真是灵。
我差点乐出声,赶紧压住唇角起身道歉。
他终于又坐回了梨木雕花的沙发上。
我奶也终于缓了口气,随即抬手就冲着我打。
「苏宝儿!今天非打死你,你看看,你看看,你惹了多大的祸。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我知道我奶打我是为了让仙家消气,黄鼠狼在五仙之中最是护短,睚眦必报的。
就算面前的这位暂时动不了我,黄家的其他仙家也不会放过我。
我也委屈,过去也不是没有人胡乱回答过,最多也就是多修炼一个甲子罢了。
我也没想到他会真的变身啊。
这边我奶还没打几下,那边他立马扑过来护住了我。
是了,他需要爱我宠我保护我来的。
我奶扒拉他:「仙家,您别拦着,我今天非打死她给您解气!」
「别打了!」男人面露苦色,「你不懂,伤在她身,痛在我心!」
我感动了。
奶,他好痴情。
4.
见我陶醉,他又崩溃了。
「你知道建国之后修炼多难吗!」
「你知道我从小多认真刻苦吗!」
「现在好了!你看你把我变成了啥啊!」
「一个......一个死恋爱脑!」
「你必须得负责把老子变回来!」
「不然我就天天找小鬼缠着你,吓死你!吓死你!」
说完他还阴恻恻一笑,状似威胁:「你要知道这个东西的原理是阴间政权管着,知道为什么?有我们给他运转,仙位。」
「还有,还有专门饲养这个,为什么地下产这种东西,他管着他,他是五世同堂旗下子孙,你以为我吓你玩呢。」
我心疼。
多可怜啊,都快神志不清了。
「放心,这事儿我一定负责到底!」
我转头,「奶,这事咋办啊!」
我奶恨铁不成钢,「暂且也没别的办法了,先叫众仙家出来问一问吧。」
我奶看向男人,「还不知仙家怎么称呼,小人好将此事上达给众仙家听。」
「吾名黄泽,无需麻烦,吾给家中去通电话便可。」
「黄仙儿们如今都有手机了?」我惊奇。
黄泽深鄙夷:「你以为?与时俱进懂不懂?」
「那为什么不直接用仙法?」
「?」
「因为仙法不能刷短视频!」
合理。
我不说话了,把手机塞给黄泽。
拨通后,黄泽立刻红着眼眶抬头45°明媚忧伤。
「太奶好,泽讨封,失败了。泽变成,恋爱脑,太奶你,可有法,救救泽?」
黄泽太奶呼天喊地:「我的君君呦!别急,太奶立刻就来。」
我问他:「君君?你不是叫黄泽嘛,怎么变皇军了,这名也太不爱国了。」
黄泽咬牙:「那是小名,我太奶希望我狼如君子,我大名叫建国,爱国的很。」
「那黄泽是是什么?」
他说是网名。
我又问他网名叫什么。
他说叫‘冷酷小泽’。
我:6。
5.
短短一天,第二个让泽等得心碎的女人出现了。
太奶的一个立刻,却让泽苦等三小时。
期间我奶请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一个仙家下山。
黄泽摇摇欲坠都快碎了,现在只要来个人说一句你太奶不要你喽,他就能哇地哭出声。
我怕他哭,干巴巴安慰:「老人家嘛,哈哈,腿脚不方便,哈哈,下山慢些,真的,我奶平时请仙的时候都要七八个小时的,哈哈哈。」
假的,我骗他的,平时光速。
直到天色渐暗,门帘才被一阵风吹了起来。
奶奶抖动了几下身体,身边渐渐弥漫起带着些金光的雾气。
我知道,这是仙家来了。
而且还来了不少,因为平时只会凝结出一小团雾气,最多也就来那么一两位仙家。
如今蔓延到院门口的大片雾气里,影影错错地站了许多仙家的虚影。
瞧着还是盛装打扮过的,隐隐有种珠光宝气的感觉。
这怕是我们这附近山头的所有仙儿都来了。
这小子在我们这片竟这么重要吗!
来见他还要梳洗打扮。
天爷,我究竟惹了个什么啊!
似是看出我心中所想。
黄泽得意:「看看,我可是黄仙儿历年来最有出息的一个,都指着我光宗耀祖扬名立万呢。」
坏了,我这是惹到光宗耀祖太子爷了。
礼多不怪,我连忙点燃了几盒华子奉上。
又手持几根香恭恭敬敬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然后战战兢兢地站在那等着迎接仙家的怒气。
战战兢兢了一分钟。
战战兢兢了五分钟。
战战兢兢了十分钟。
万籁无声。
我抖累了,我犯了天大的罪,我也不该被冷暴力!
6.
我猛地抬头,仙家来不及收拾情绪的脸上竟同时出现了和善、愤怒、好奇、紧张、心虚等好几种情绪。
如果条件允许我一定拍下来作为电影学院的教材。
这表情不比七分讥讽三分凉薄还有两分的漫不经心更难演?
仙家被我看得尴尬,赶忙冲我斥道:「你可知错!」
我腿一软连忙跪下。
结果我一跪,黄泽也跪。
黄泽跪了,乌泱泱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仙家都冲着我跪了一地。
我眼前一黑,愈发地无力,大抵到了这一步,我的寿也折的所剩无几了。
黄泽彻底黑了脸:「都起来,我不想再重复第二次。」
又补充道:「以后进了这院子,都无需再跪。」
我震惊,这哪是太子爷啊,这不纯纯皇爷嘛!
我害怕,以黄泽的地位,这事怕是不好善了。
但——
仙家们似乎比我还怕,慌慌张张地抛下一句此事日后有机缘,只消解决,则万事可解就走了。
我歪头。
hello?
我都做好了缺胳膊少腿儿三刀六洞的准备了。
结果,只是这样?
我奶也没想到只是这样。
经过这一天的惊吓,见我安然,我奶已经挺不住了。
对着黄泽拜了又拜,吩咐我好生招待便就去休息了。
我感叹:「你地位真蛮高,你太奶都得跪你。」
黄泽眸色晦暗并不搭话。
呿,故作高深。
我又问:「你知道太奶说的机缘是什么吗?」
「知道啊。」
「是什么!」
黄泽又拿腔作调:「天机不可泄露。」
我怒了,我说这是道士和尚才说的话,专抓你们这些修成人形说话不说明白的小动物。
黄泽说我骗人,他是仙,而非妖物。
啧,真不好骗。
7.
黄泽在我家住了下来,每天承包家务还一日三餐地做着。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起初我和我奶还惶恐不安地制止。
黄泽每当这时候都会咬牙切齿地问我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吗。
然后我奶就会气得打我,黄泽就会护着我。
循环往复。
久了,大家都折腾不动了,开始维持着诡异的平衡。
但是等机缘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那种感觉就像是纯情小伙入洞房遇到黄花大闺女。
知道开头,知道结果。
就是他娘的不知道怎么开始。
我身边又跟了个不停在积累愤怒值,解开羁绊就很可能弄死我的仙家。
我比没有仙家的时候还要焦虑了。
天天吃不下睡不好。
一直在猜我以后会不会死,会怎么死。
每天都做梦,每天的梦里都有他。
有时候是黄泽突然变身游乐娃子,冲我咆哮,「现在你满意了吧,你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然后召唤古他那一枪崩了我。
有时候是他变成高高在上的神仙皇爷,趾高气扬,「今年的枫叶,好像不够红啊。」
然后我就拥有了一丈红。
有的时候我是他案板上的鱼,他兴奋的说风浪越大鱼越贵......
每天晚上,我都在梦里体验五花八门奇奇怪怪五光十色的死法。
白天又要面对他柔情蜜意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以至于后来,我每天看见他,心跳就会加速。
我求助闺蜜小苗,小苗说我这是爱上他了,她是过来人,她都懂。
我反驳,「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想要我命的男人。」
电话里小苗信誓旦旦,「不然怎么会日思夜想。」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我更惆怅了。
开始天天纠结我的爱人以后到底会不会要我的命,会怎么要我的命。
8.
直到有一天深夜,我从噩梦中惊醒。
听到客厅里黄泽语气森冷,似乎在和什么人打着电话。
隐约听到什么‘等到事情结束’、‘弄死,但不是现在’、‘一条命罢了’之类的话。
哈,原来事后我真的会死。
我以为我会害怕。
可并没有。
甚至有些久违的安心。
不慌了,完全不慌了。
我想明白了,早晚都是死,不如享受。
我开始胡作非为为非作歹为妇不仁为虎作伥。
我决定认真和黄泽谈恋爱。
上午让他去拯救在真空包装里窒息的魔芋爽,下午就让他去放生矿泉水。
我说这都是我们浪漫的记忆。
黄泽也乐呵呵地配合着我,顶着俊脸邪魅一笑。
「女人,你真的很特殊,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又是一天深夜,我从梦里和黄泽的深吻中被吵醒。
还是黄泽,还是客厅打电话。
我发现黄泽真的不太明白农村自建房的隔音究竟有多差。
差到我只是走近一点,就清楚地听到了他清朗的声音。
「我又不是什么刚化形的小仙,都几千年的修行了,我有分寸的。」
「放心,我会找好时机才下手。」
「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希望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终于,我忍不住打开了房门敲了敲。
「老房子不隔音,我听到了没什么,奶奶听到了会害怕的,下次注意一点吧。」
黄泽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愣怔了一瞬,然后急切地想要解释。
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
笑死,不重要,我也不想听,我走过去一把死死钳住黄泽的嘴。
「不用多说,我都明白,现在,别说话,吻我。」
「?」
黄泽张红着脸一把就推开了我,「你干什么,这是另外的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