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川前雨过风止

作者：姑娘别哭

文案

蔺雨落挣扎在温饱线，从不为遥不可及的东西费神，包括顾峻川

顾峻川恃才傲物游戏人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从不走心，包括蔺雨落

在外人看来，这场婚姻早晚玩完

排雷：

两个事业咖，先婚后离再爱

熟男熟女，双非c，女主有成长过程且有其他感情

双向成长

蔺雨落没有钱

这是一年最热的一天，又赶上停电，蔺雨落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像从水里打捞出来，汗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白色吊带裙湿成肉色。

随便换了件T恤出门，准备早点去瑜珈馆呆着。

电话响起，是瑜珈店老板方柳，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烦躁：“雨落，有个客户叫上门授课，你去不去？”

“客户家有空调吗？想练什么？高温瑜伽我就不去了。”蔺雨落觉得自己身体到极限了，再练一场高温瑜伽就可以把命留在这座城市了。

“有啊。当然有。我给你地址。”

“好的。”

蔺雨落看了眼时间，一咬牙叫了个车。上车后方柳把资料发给她，是店里的老客户，一千一节的私教课她每次买一百节，每天早晚各一节，之前是资深教练Zoey在带，但今天不巧，Zoey请假了，别人又都排课了，就剩蔺雨落可以派活。

“我不挑活。”蔺雨落回她。

她在这个城市两年，收入从四千到六千，工作从美容师到瑜伽教练，日子这么熬着将将能过。如果在这里能做久，像其他教练一样，每个月拿到一万以上，对她来说就是好日子。

客户也姓蔺，她到了给客户打了个电话：“蔺姐您好，我是代班的落落，我已经到了。”

“到了啊？你先登记，我让人下去接你。”

“好的，谢谢。”

蔺雨落登记的时候那保安小伙跟她搭讪：“瑜珈教练啊？之前没见过。”

“我是来替班的。”蔺雨落对他和善地笑笑，把资料夹递给他，站在一边等。

一个男人双手插兜走下来，身穿一件鸡心领黑色T恤，领口挂着一个墨镜，到蔺雨落面前打量她一眼：“瑜珈老师？”

“是的。”

“上来吧。”男人丢下一句，又转身向回走，嘴唇抿得紧，看起来脾气不太好。

蔺雨落跟在他身后上了电梯，窝在电梯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做多久教练了？”男人问她。

“三年。”蔺雨落的瑜珈馆面对的都是高端客户，蔺雨落半路出家，如果不是靠着这张脸，方柳不会要她。用方柳的话说：“你作为瑜珈教练，经验的确不够、证书也不够，但你这张脸倒是可以唬住客户的。别人问你做多久了，你就说三年。”

男人扫量她一眼，眉头一抬，显然不信。

“真的。”蔺雨落加了一句。

男人不说话，回过身动动嘴，皮笑肉不笑那么一下。进门的时候，蔺雨落着实震惊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那么大的客厅，快有她十个住所大，一大面落地窗，开了两扇通风窗，风一吹，白纱帘就飘起，在清晨阳光下发着光。

“峻川，你帮我招呼一下教练换鞋。”蔺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被叫作峻川的男人下巴朝鞋架上点：“黄色的都可以。”

“好的。谢谢。”

“峻川你再帮我带一个客人到更衣室。我面膜马上洗完。”

“嗯。”男人嗯了声向里走。

等蔺雨落换衣服出来，那个叫峻川的男人还在被派活，这次是你帮我把教练带到瑜珈室。那个男人似乎不耐烦，又把蔺雨落带到瑜珈室。

蔺雨落站在门口，里面满墙的镜子映出她的模样，身姿端正、线条流畅、长长的脖颈接连一张出挑的脸。男人靠在门上玩手机，偶尔抬头看她一眼。

蔺姐来的时候拍了一把男人的背：“行了，表现挺好，我练完找你。”

蔺雨落第一次见蔺姐，之前听说她六十岁，可眼前的她保养得宜，顶多四十出头模样。蔺雨落有点吃不准她和男人的关系，如果真是小男朋友，倒也不稀奇。

她只这么想了一下，就被男人撞个正着，目光游弋一下，遮掩她打探别人隐私的不自在。

“落落啊，来这家馆多久了？”蔺姐很谦和，轻声细语问蔺雨落。

“半年多。”

“那怎么没见过你？”

“之前一直在带团课。”

“来这家馆之前呢？”

“在另一家馆做了两年多。”

蔺雨落把方柳教她的话一字不差说完，手放在蔺姐肩头：“我先帮您放松。”

蔺雨落话不多，她深知多说多错，所以只说必要的话。

蔺姐有基础，给她做私教不费力气，“拜日式”比往日的团课要轻松。连带着蔺雨落被连日高温停电搞崩溃的坏心情都好了一点。

快结束的时候，叫峻川的男人从门前经过，手里拎着一个运动包、戴上墨镜，宽背翘臀目不斜视，大步流星走。

蔺雨落看了眼蔺姐神色，收了目光，闭上眼睛，安心带蔺姐做最后的放松。

练完的时候，蔺姐看蔺雨落额头上的汗，就留她在客房冲澡，蔺雨落忙拒绝，蔺姐倒不在意：“没关系，Zoey老师也每次冲过澡再走，要不很难受。”

蔺雨落推脱不过，拘谨地关上卫生间门，看着里面巨大的浴室。她租的地方一共25平，在城中村，每天骑着电动车去瑜珈馆。像她房间一样大的卫生间她第一次见到，这让她觉得自己太过渺小。迅速冲了澡与蔺姐道别，出她家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一眼，定制自动门缓缓关上，把她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

到瑜珈馆的时候几个老师陆续到了，正坐在窗前吃饭，看到蔺雨落进门，就把她那份推给她：“待会方姐要找你了。”

“怎么了？”

“拿着业绩表来的，说你这个月拓客和续费都不行。”

蔺雨落听到这句放下豆浆，吃不下了。

她们的瑜珈馆私教价格很高，她要拓客就要认识很多有钱人，但她认识的人没有办法接受这么贵的私教卡；而她经验浅，每次有主动咨询的客源，方姐都会分给别人。

“你做了多少？”心心老师问她。

“我还没有。”

正说着话，方柳在洽谈区叫她，她硬着头皮走进去坐在方姐对面。方柳觉得蔺雨落挺笨的，她自己心里接受不了这样的价格，跟客户谈也心虚。之前发给她两个续费的老客户，人家一问“怎么涨价了？”她就慌了。

“都快月末了，你还挂0。这点底薪够做什么？”方柳说：“你今天跟在心心旁边，别说话，看心心怎么谈客户。”

“好的。”

“今天怎么样？蔺姐好相处吗？”方柳问她。

“人挺好的。”

“那你就多带一段时间，Zoey可能不回来了，她爸生病了。蔺姐的课还剩5次，你今天晚上去的时候提醒她续课。”

“好的。”

“别搞砸了。”

蔺雨落带着“别搞砸”的心事去蔺姐家，又是她的“小男友”来接。之前在美容院做美容师的时候，倒也听说过很多类似故事。有生得好的男人不想奋斗，拼了命要靠一个有钱的姐姐。

只是蔺姐的“小男友”看着更有底气，蔺雨落总觉得他在用鼻孔看人，不可一世的样子。

因为想着续课这件事，不想横生枝节，在电梯里的时候，蔺雨落对他友好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小男友”问她。

蔺雨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这只是一个招呼而已。

“蔺姐是不是要续课了？”他又问。

蔺雨落的心事被人猛然揭开，她有一点不知所措地缓缓点头。

“我帮你续课。”那男人说：“你帮我个忙。”

“要提成是吗？可以的。我有5%提点，可以分您一半。”蔺雨落觉得自己猜出了他的心思，都想多赚钱，她只要业绩不挂0怎么都行。

电梯门开了，“小男友”不再说话，蔺雨落暗舒一口气，觉得他们达成了共识。

进门以后她弯身换鞋，听到“小男友”说：“你瑜珈课是不是该续费了？”

“你怎么知道？”蔺姐问他。

“我怎么不知道？”“小男友”拿出手机转给她：“去续课。”

蔺雨落看到这一幕有点摸不到头脑，一时之间竟是不知他们之间是谁包养了谁。

蔺姐一口气买了200节课，她转账的时候动作麻利，蔺雨落因为解决一桩心事而暗暗松口气。

“小男友”送她下楼的时候，在电梯间里，她拿出手机来：“要不我加您好友，把您的那部分转给你。”

“小男友”微微垂眼看了她一下，倒是看不出内心什么想法，却把自己的二维码递给她：“加吧。”

蔺雨落扫了一下：“扫了，辛苦您通过。我们是下个月十号发这个月工资，到时转给您。”

“转多少？”“小男友”问她。

“我还不知道我能拿到多少。”

“行。”

蔺雨落觉得蔺姐的“小男友”有点怪，又说不出哪里怪，出门的时候听到保安跟他打招呼：“顾先生也出去？”

“对。”

顾姓“小男友”名为顾峻川。蔺雨落跟在他身后出了门，夜晚潮热空气吹过来，令人窒息。与顾峻川礼貌道别后散步出小区。

她不着急回家，邻居说家里还在停电，这个时间回去恐怕很热。蔺雨落被这个夏天折磨的一点脾气没有了，每天都祈祷一睁眼就到秋天。

她慢慢在街上走，身上渐渐腻了一层汗。路过一个繁华街区，男男女女站在街边谈笑风生，他们手中的奢侈品蔺雨落都认识，是方柳给她们做培训的时候教她们分辨的，以便她们在第一时间判断哪个客户有承受高昂私教费用的能力。

他们看起来都不会为停电的夜晚发愁，而蔺雨落买一瓶矿泉水，还要挑包装最普通的。她向前走，避开最热闹的地段，找了路边的椅子坐下休息，手边放着那瓶矿泉水。

已经十一点，租赁群里有人发消息：“手机要没电了，今天恐怕不会来电了。”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热死。”

“努力赚钱，搬家！”

蔺雨落看了眼充电宝，是满格的，心里的安全感多了一点。

马路对面是一家酒吧，几个人站在门口抽烟聊天。其中一个蔺雨落认识，是蔺姐的“小男友”。他从酒吧出来，站在门口抽了根烟。抽烟的时候低着头，身边的人不知在说什么，他偶尔点头。

顾峻川去垃圾桶丢烟蒂的时候目光与蔺雨落相撞，后者躲避不及忙伸手打招呼，而顾峻川抬了抬下巴当作打招呼，再过两秒，他拿出手机给她发消息：“进来坐坐？”

“什么？”

“来酒吧坐坐？”

蔺雨落头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顾峻川作为“小男友”可能会认识的人，以及他的私生活会是什么样，她甚至动了进去坐一会儿的念头，或许明天方姐就不会拿着业绩表找她了。

蔺雨落觉得自己不行，她甚至连进去社交的开场白都不会说。

再过会儿回了条消息：“抱歉顾先生，我只是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就不进去玩了哦！”

顾峻川似乎不太意外，又看了马路对面的她一眼，转身向里走。

“谁啊？”苏景秋问他。

“我妈的瑜珈教练。”

“阿姨还练呢？”

“嗯，早晚各一节。”

“叔叔还不回家？”

“大概是死了。”

两个人说着话回到酒吧，里面的人显然已经等很久。灯光昏暗，台上的人在唱着歌，顾峻川靠在椅背上翻别人发给他的产品目录。

顾峻川开了几家看起来没什么关联的公司，服装、食品，心血来潮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的亏损有的盈利，他也不太着急。

服装公司近期在设计秋季新品，有一些正在打版。

“2-6页都是垃圾。”他回设计总监高沛文消息：“太复杂。”

“在改了。”高沛文回他：“三天后出。”

一旁的苏景秋敲敲桌子：“出来玩别工作了！”

“别想让我给你试新品，上次的恶心劲儿还没过去。”顾峻川看着面前的酒杯：“这杯也拿走，给我矿泉水。”

“你说奇怪不奇怪，你喝着恶心，别人可是很爱喝。看到了吗？几乎人手一杯，爆款。”

顾峻川看了眼四周，苏景秋没说大话，那喝起来跟尿一样的东西的确每桌都有。他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不太懂别人的口味了。

“猎奇心理。”苏景秋说：“我们在营造一种“你不爱喝就是你不懂”的氛围，事实上第一杯坚持喝完，第二杯就不难喝了。”

“…”

“刚刚那姑娘不错啊！”苏景秋说：“长得挺好看，我说你怎么最近来你妈这边住了。”

“不跟你说了吗？我房子装修完在放味。”

“嗯嗯，我看你是又无聊了，很无聊。我要有你这样的爸妈，我就安心做个败家子，谁还天天干活啊？”苏景秋说。他有时搞不懂顾峻川，明明什么都有，却还要这么拼命，好像一无所有似的。

顾峻川耸耸肩膀，不想讨论父母，也不太想讨论他自己。他爸不定在外面有几个孩子，他妈每天热衷于练瑜伽、养花、弹钢琴，拒绝社交。顾峻川在她那里住的第一天，就察觉到她得道成仙了一样。

晚上到家后看到蔺书雪正在瑜珈室平躺，肚子一鼓一鼓的，就问她：“不养生了？不是每天9:30就要睡觉？”

蔺书雪眼睛都没睁，缓慢地说：“我在培养跟你们年轻人一样的作息。”

“然后呢？”

“然后给你找个比你年纪还小的后爹。”

“你真…”

蔺书雪坐起来：“我真怎么了？就兴你们男的糟蹋年轻姑娘？”

顾峻川被蔺书雪逗笑了：“他还没有消息？”

“大概是死了。”

蔺书雪深呼吸三次站起身来：“他要是死了倒是好了，别回头别人领着一个孩子找上门来。那我把他坟给刨个底朝天你信不信？”

“刨呗。我给你找挖土机。”顾峻川火上浇油：“你早该这样。”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蔺书雪擦擦汗：“今天这个瑜珈教练话不多，但不糊弄人。看着就像没什么城府的，谎话都不会说。”

“而且也姓蔺。跟我一个姓的人不太多，也算缘分。”蔺书雪自己念叨。

“你瑜珈教练把我当你包养的小白脸了。”顾峻川说：“还说你续卡要给我提成。”

蔺书雪听闻这句，笑得前仰后合，快要笑出眼泪来：“笑死我了笑死我了，那你解释了吗？”

“我才不解释。她自己脑子不好使关我屁事。再说了我为什么跟钱过不去？”

顾峻川对蔺书雪眨眨眼：“睡了，明天我还要去工厂。”

“你明天早上还帮我接她。”

“赵阿姨呢？杨阿姨呢？”顾峻川问：“怎么都不见了？”

“赵阿姨生病了，杨阿姨回家看孙子了。我一个人自在着呢！”

“那你自己下去接不行？或者打个电话直接让她上来？”

“我养儿子干什么用？供起来吗？让你接个人你都不耐烦。”

“你就想抖你当妈的威风。”

顾峻川跟蔺书雪拌完嘴回到房间，手机一直不停在响，打开来看到各种工作消息。还有一两个姑娘给他发消息：“出来坐坐吗？”态度很真诚，附带着今日穿着。

顾峻川快对美女免疫了。

他每周要面试三到五个平面模特，差不多两个月了，符合他要求的只有0.5个。顾峻川新出这个系列，对模特要求很高，要看起来简单高级又惊艳。

那个瑜珈教练倒是还行。

没脑子、漂亮，素颜也有十分颜色，一双眼看人又怯生生的。分不清是装的还是就这样。

这个“无脑美女”第二天来的时候惨白着一张脸，对着他强行扯出一个笑容，额头渗着汗，随时要倒下一样。

“怎么了？”顾峻川在电梯里问她。

“我，有点恶心。”蔺雨落捂着嘴，强忍着不吐出来。

昨晚几乎一宿没睡，房间里太热了，她不停地出汗，刚刚的公交车上又拥挤，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原本就不舒服的她下车后平复很久才来。

顾峻川听蔺雨落说她恶心，就扫了眼她肚子。蔺雨落接收到他奇怪的目光，挺直身体，对他解释：“不是，我没怀孕。”

“我只是中暑了。”

中暑？早上九点？顾峻川看了眼手表，再看看蔺雨落，后者则在下电梯后一阵头晕，扶着墙慢慢蹲下去。

顾峻川看蔺雨落的狼狈相都觉得稀奇，站在那等着她站起来，她却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泪水：“辛苦您帮我找点水压压好吗？”

“…”顾峻川进门拿水，蔺书雪问他：“人呢？”

“吐呢！”

“吐了？”

蔺书雪跟在他身后，看到扶额蹲在墙边的蔺雨落。顾峻川把水递给她，顺道给她一个垃圾桶让她抱着。怎么说呢？蔺雨落像落水狗一样，人很狼狈。

“对不起蔺姐。”蔺雨落忙跟蔺书雪道歉，后者倒是没当回事，摆摆手：“进来歇会儿。”示意顾峻川把她弄进去，在这蹲着好像怎么回事似的，万一被人看见别扭。

顾峻川眼睛翻了翻不肯动，蔺书雪推了他一把：“赶紧！”

顾峻川不情不愿对蔺雨落说：“来吧，蔺教练。”弯腰伸手攥住她胳膊，用了大力气把她拽起来，快要把蔺雨落胳膊攥折了。蔺雨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但实在是没有力气，半靠在他怀里。胳膊肘不小心磕到他腹部，他哼一声绷紧腰身，不耐烦瞪了她一眼，就这么把她“扶”到客厅让她去沙发上靠着，自己走到水吧喝水。

“小顾说你中暑了？”蔺书雪玩性大起，把顾峻川叫成小顾，让蔺雨落持续误会。

顾峻川瞟了眼蔺雨落，她倒是坚强，缓了两分钟强行站起来：“蔺姐，我好了。”

“好了？”

“好了。”蔺雨落说：“对不起蔺姐，给您添麻烦了。我家里停了几天电了，太热了。”

“停电？停好几天？”蔺书雪简直像听到什么惊天消息：“你住在哪里？北京还有停好几天电的地方？”

“王刘庄。距离这里十公里左右。”

顾峻川听到“王刘庄”抬眼扫她一下，王刘庄他知道，开车都要绕道的城中村，都是自建房，水电不稳定，房租倒是便宜，所以住着收入不高的各色人等。别人聊天之时避讳提及，她自己倒很坦然。

蔺雨落尽管难受，还是认真带了蔺书雪这节课，一个细节不落，帮她拉伸的时候甚至还为她做了按摩。蔺书雪觉得她很实在，就留她吃早点，蔺雨落忙拒绝：“馆里提供早饭的。我到了就能吃。”

蔺书雪也不知怎么，大发慈悲，一定要留她吃饭，百合莲子粥、枣糕、四样清口小菜。蔺雨落跟方柳如实请假，方柳倒很高兴：“留下吃，不用着急回店里。你团课下午两点。多聊聊，问她愿不愿意介绍客户给你。”

蔺雨落不知怎么开口要求介绍客户，只是安静喝粥。蔺姐的“小男友”也一起，蔺雨落看到蔺姐喝了一小碗粥把碗递给他，支使他盛粥，还让他顺带给蔺雨落盛一碗。蔺雨落不敢，忙站起来自己盛，生怕被蔺姐的“小男友”记恨。

这一餐饭吃得尴尬，蔺雨落看到蔺书雪一直在支使她的“小男友”，这让她紧张。总觉得像“小男友”这样的人被她看到窘迫，会想着办法报复到她头上。

她大气不敢出，吃了饭立即告辞。顾峻川送她的时候，在电梯间里，她友好地对他笑笑，那笑容也带着一点同情。

顾峻川鼻子里哼了声，也不多解释，这小教练战战兢兢太逗了。甚至还要吓她一下：“提成记得给我。”

“会的。顾先生。我今天问一下老板能不能预支。”

“行。”

蔺雨落到了瑜珈馆，立即跟方柳说了情况。方柳点头：“我说这次怎么这么痛快。蔺姐真养小白脸了？”

蔺雨落点头：“我知道这样说不好，但事实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明白她的“小男友”为什么要给她付瑜珈课的钱。”

“蔺姐能让他白付吗？那要双倍给他的呀，甚至不知多给多少，又能从你这里拿提成。这个人不简单，段位高，你来回去要小心点。”方柳给蔺雨落讲了人情世故：“好多事情很复杂，你少说话。上门授课的时候，哪怕是客户家里的狗，你也要带着笑。”

蔺雨落点头。她想：还好蔺姐家不养狗，只养小白脸，不然我还要练习对狗笑。但对狗笑狗不会问你笑什么，但“小男友”会。

中午有没事的同事回家午睡，蔺雨落跟前台妹妹一起看馆。她喜欢待在馆里，馆里有空调，还有隐隐香气，她整个人躺在瑜伽球上，身体弯成大半个圆，尽力打开胸腔，把浊气吐出去。

弟弟蔺雨舟打来电话，问她在做什么。

“我在馆里。”

“我可以进去找你吗？”

“来吧。”

蔺雨舟大学在读。小地方的孩子，凭借一身学习的好本领考进了顶尖学府，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做兼职。他拿了一杯茉莉奶绿，加了冰的，递给蔺雨落：“姐，你脸色不好。”

“我好像有点中暑。”蔺雨落喝了一口奶茶，冰凉清爽，觉得人好了一点：“你还有钱吗？”

“我有。我加入一个社团，提供很多兼职岗位。我找了一个家教，一个小时三百。”蔺雨舟说：“你别管我了。”

“不管你管谁？”蔺雨落看他一样，小声对他说：“姐姐昨天卖了二十万的卡，能有几千块钱提成。你的手机太旧了，有时接电话都听不清，姐姐给你换一个。”

“我不要。我如果想换，做家教可以攒钱。”

“你还要交学费。”

“我有奖学金。”蔺雨舟翻开她的手看，看到手心有薄茧，再看她惨白的脸色，就有点心疼：“我上大学了，可以养自己了。你如果有钱，就从王刘庄搬出去，搬到正规的楼房里去。还有，给自己买点好的。”

蔺雨落看着自己的出息弟弟，笑了。手揉揉他的头，不无欣慰地说：“小舟长大了。”

“十一我去给一个音乐活动做兼职，主办方报销食宿路费。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海吗？我带你去。”蔺雨舟拿出画册来给蔺雨落看，他特地报名了这个活动，因为姐姐从小心心念念要看海，却一直没有成行。

“好啊。我提前跟方姐请假！”蔺雨落觉得自己心情好了一点，她勾住蔺雨舟肩膀，又用手捏他的脸，好像这个弟弟怎么都喜欢都不够一样。

蔺雨舟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地叫一声：“姐！”

蔺雨落终于放开他，送他去门外。看着背着双肩包的蔺雨舟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蔺雨落脸上的笑意都没散去。

到了傍晚去授课，她到的时候蔺书雪还没回来，只有顾峻川一个人。他刚健身完，满头大汗，对蔺雨落爱答不理。蔺雨落觉得自己能理解顾峻川的心态，大概是觉得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又或者觉得他的生财之道高人一等。她卖的是力气，他卖的是身体，目的都是为了赚钱。

她坐在那里等了很久，原本兀自忙碌的顾峻川突然看向她，带笑不笑问她：“王刘庄房租多少？”

蔺雨落突然有点紧张，并紧双腿、坐直身体：“八百。”

“你怎么住那了？”

“别的地方有点贵。”

“哦？”顾峻川好像很感兴趣一样大剌剌坐在她对面，手臂搭在沙发椅背上：“所以你很缺钱？”

“是的。”蔺雨落点头。贫穷没什么可丢人的，她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还养出了一个顶尖学府的大学生，她甚至为自己骄傲。

“我给你指一条赚钱的明路怎么样？”顾峻川眼眯着，像个老狐狸。

蔺雨落的头脑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的赚钱路能是什么路？他一定有一个所谓的圈子，互相介绍“客户”。那的确赚钱很快，但蔺雨落不想出卖自己的人格。

于是很严肃地摇摇头：“谢谢顾先生。但我不想卖身。”

“谁要卖身啊？”蔺书雪推门进来，眼睛亮着，显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蔺雨落红了脸，看到顾峻川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都没站起来迎接他的“老板”。

“没有，蔺姐。我们在聊生财之道。”

生财之道？

蔺书雪噗一声又憋回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她生活难得有点乐趣，看到自己的坏儿子装大尾巴狼而那个姑娘把他当小白脸，两个人各怀鬼胎，太逗了。

“那小顾的生财之道是什么？”蔺书雪端着水坐到顾峻川旁边，手故意在他肩膀上摸了一下。顾峻川有严重不适，回头瞪她一眼。

“不重要不重要。”蔺雨落生怕顾峻川说出给她介绍男客户的话，她怕她忍不住跟他动手，截住他话头：“我在馆里工作很好的。馆里每天管饭，还有定期培训和进修，工资也会按时发放，很好的。”

“你也可以考虑来我家里做长期教练，吃住在这里。”蔺书雪说：“反正我一个人也无聊，每个月开你两万薪水，你也省得折腾。”

顾峻川看着蔺书雪这个老狐狸算计。她一天上课2000，一个月至少五万，招一个全职教练可以省去大半的钱。只是顾峻川很意外她会选蔺雨落，之前的Zoey给她做了很久教练。

两万对于蔺雨落来说不是小数目，她的心念动了一下，却摇摇头：“谢谢蔺姐的信任，方姐对我挺好的，我这么笨她还愿意带我教我。现在Zoey老师家里有事，馆里忙不开，我不能做这样的事。”

顾峻川闻言笑了，看自己妈如意算盘打错也挺好玩。

晚上送蔺雨落出去，他说：“你要不要试试做点兼职？”又加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兼职？”

“模特？”

“不了。谢谢您，我不太适合。”

蔺雨落不太懂，之前陪别人去王府井，也被所谓的星探搭讪过，还给了她名片，说给她介绍高薪工作，但蔺雨落不想做。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做美容师或者瑜伽教练她很知足，至少当下，把一个当模特的机会给到她，她接不住的。她不太能掌控复杂的生活。

得，还得继续面试。顾峻川觉得蔺雨落有点蠢，她有这么一副皮囊，却还窝在水电不稳的城中村，倒也是异类。

两个人一同向外走，按照之前的路数，顾峻川应该去开车了，但他今天没有。

“您要去哪里？”

“约人了。”顾峻川说，他正事说完了，也确定蔺雨落的拒绝是认真的，就不太爱跟她交谈，浪费时间。大步向外走，蔺雨落不跟不礼貌，跟又跟不上，紧着倒腾双腿，终于走到小区门口，看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豪车，一个美女靠在车边站着对顾峻川摆手。

“走了。”顾峻川丢下一句，过了马路，跟美女礼貌拥抱后上了车。

蔺雨落觉得顾峻川不识好歹了。他花着蔺姐的钱住在蔺姐家里，跟蔺姐谈着感情，却跟一个美女搂搂抱抱，这叫什么事儿啊！心里一瞬间就对顾峻川充满了鄙夷。心里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蔺姐她看到的，可她之前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消息编辑一半还是删除了。

这天晚上王刘庄终于恢复供电了。

蔺雨落打开那个嗡嗡作响的破空调，看它簌簌冒着白烟，心里充满感激。好生冲了澡敷了面膜，躺回床上，觉得夜晚无比美妙，准备睡养生觉。

自建房隔音不好，过了十一点，各种声音起来了。蔺雨落左边的房间在弹吉他唱歌，一边唱一边感谢老铁刷的火箭；右边的房间有姑娘说你好强你好强你慢点我受不了了。电停了多久大家压抑了多久，终于在来电这一天开始狂欢。

这并没影响蔺雨落心情，甚至连带着觉得左边唱歌还算好听，右边那姑娘叫得也不错，他们今天一个赚了钱一个有了完整的性/生活，终于不再唉声叹气摔筷子砸凳子了。

塞上耳塞，平躺在床上做冥想，把自己隔绝在一切之外，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蔺姐有事取消早课，方柳让她跟她一起去听一节培训课，路上的时候蔺雨落跟方柳说她的困惑：“这事儿我要不要告诉蔺姐呢？”

方柳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你自己决定。”

“蔺姐对我挺好的。”蔺雨落说：“我觉得我还是告诉蔺姐。”

“你觉得蔺姐傻吗？蔺姐60岁了，管着那么一大摊子事，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你觉得她会不知道她小白脸出轨的事？”方柳提醒蔺雨落：“你别管。今天我先把提成发给你，你先给那个人。其他事别管。”

“好的。”

顾峻川正跟高沛文在办公室里看模特试镜，越看心情越不好。高沛文就劝他：“只有你自己能看出区别，你拿出去给客户看，客户都觉得模特不错。风格也相近。”高沛文梳精干短发，戴亮耳饰，左手手臂纹一条花臂，酷死了。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那你倒是找到合适的模特啊！”

“我找到了，但那人拎不清，脑子也不太好。”

“你搞不定就说搞不定呗。”高沛文知道顾峻川要面子，也不给他留面子，看他手机一直在响，就敲敲桌子：“看一眼消息吧，也没什么事了。”

顾峻川打开来看，没什么重要的，他甚至懒得寒暄。蔺雨落给他转了五千块钱，他顺手点了收款。蔺雨落这个人傻归傻，人倒是很实在，说提成给他一半就给他一半，分钱的时候倒是不抠搜，也有一点优点傍身的。

至于收蔺雨落的钱他会不会心虚，当然不会，就当她给这个险恶的社会交学费了。

晚上到家，顺道接蔺雨落一起上楼。蔺雨落对他比之前冷淡一点，礼貌点点头说：“我不会告诉蔺姐钱的事。”

“告诉呗。”

“不，这不地道。”蔺雨落摇摇头：“但我会跟蔺姐说你出轨的事。”

“我？出轨？”顾峻川莫名其妙看着蔺雨落，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狗屁话。

“对，您昨天跟别的美女搂抱，还上了美女的车。这件事我会告诉蔺姐的。”蔺雨落非常认真：“我思考了一天一夜，良心告诉我不能瞒着蔺姐。但又觉得背后说人不好，所以我先跟你打个招呼。”

蔺雨落一副要赴死的表情，的确能看出她内心的挣扎。顾峻川大概看到她内心的那个价值体系了，也大概明白她为什么一口回绝不去做模特了。

“我说真的，我会告诉蔺姐的。”

“说吧，什么条件？”顾峻川故意装出一点着急的样子：“说条件。”

电梯门开了，蔺雨落率先迈出去，她觉得自己今天格外有能量，甚至能干倒狗眼看人低的顾峻川了。她挡住顾峻川的去路，小声说：“条件就是你自己跟蔺姐说。”

“你不要钱？”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蔺雨落说：“我不赚脏钱。”

顾峻川强忍着爆笑的冲动，煞有介事点点头：“行，我想想。但你也挺可爱的，你可以用这件事要挟我，别把提成给我。”

“提成是之前说好的事。说好的事不能变。”

“你挺轴啊。”顾峻川对她扯扯嘴唇：“进去吧蔺教练，新的挑战等着你呢！”

顾峻川快要被蔺雨落逗死了。

他从小跟父母在一起，什么样的人精没见过？现在冷不丁横在面前一位这样罕见的，难得玩性大起。他倒是要看看如果他就不“坦白”，蔺雨落要怎么应对他这么个“出了轨的小白脸”，也想看看蔺雨落知道她自己脑子不好使狗眼看人低之后的反应什么样。

总之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甚至在蔺雨落面前演起来。故意不看她，如果不小心对视，他会显得心虚。

苏景秋问他在干什么？他说：“我逗猫呢？”

“你养猫了？”

顾峻川从透明玻璃看一眼吊在空中的蔺雨落，四肢伸展，脖颈后仰，躯干线条流畅，气质干净清冷，不给他做模特真可惜。

“问你呢，你养猫了？”

“养了。”

“多大？”

“五天。”

顾峻川信口胡说，把手机丢到一边，推开瑜珈室的门，对蔺书雪说：“蔺姐，我有事跟你说。”

蔺雨落闻言从空中下来，站在他对面，气息不匀，微微喘着，但眼神里尽是鼓励。

鼓励顾峻川做个有担当的小白脸。

“什么事儿不能等我练完再说？”蔺书雪被蔺雨落保护着从反重力吊床上下来，脊背很舒服，蔺雨落指导很到位。

顾峻川对蔺雨落扯了一抹坏笑，然后对蔺书雪说：“我没钱了，你给我点钱。”

“多少？”

“五十万。”

“等我练完就转给你。”

“现在就要。”

蔺雨落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她以为顾峻川是来坦白的，不成想他是来要钱的。他给蔺姐二十万续卡，转眼就要五十万。这个生财之道蔺雨落见识到了。最让她生气的是顾峻川竟然这么有恃无恐。

顾峻川从瑜伽室出来，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膝头放着电脑，看最新的门店陈列图，偶尔看一眼小教练蔺雨落。从他出瑜伽室开始她就没笑过，绷着一张脸，是真生气了。换任何一个脑子灵光的人都要想想为什么他敢这样了，但那小教练显然没想明白，准备一条道跑到黑了。

顾峻川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混社会的，他甚至觉得就她这样，不定吃了多少亏呢。苏景秋约他喝酒，他不想去，回他：“都跟你说了在逗猫。”

“但你如果不来，就见不到我的暗恋对象了。”

苏景秋白天开健康轻食餐厅，晚上开酒吧，用他自己的话说明暗对冲，“黑白”两样的钱他都赚了。他跟顾峻川是校友，两个人参加围棋社认识的。参加围棋社的原因也一样，喜欢跟有脑子的人一起玩。苏景秋女朋友换得勤，一个接一个的大飒蜜，今年却突然喜欢上一个去他轻食餐厅吃饭的写代码的姑娘。

苏景秋的暗恋对象比他那些“尿饮”吸引人多了，顾峻川收起电脑出门了。停好车看到苏景秋不知道又在搞什么营销手段，门口挂着“2017年夏天，带爱人喝一杯酒”的灯牌，切了一声。

酒吧里吵吵闹闹，顾峻川扫了一眼大家桌上的东西，对来迎接他的苏景秋说：“你的灯牌应该改成-2017年夏天，带爱人来喝尿。”苏景秋大笑出声：“闭嘴。”

“如果深爱，多喝两杯尿。”顾峻川又说：“你就这么宣传，道德绑架所有男男女女。你不陪我喝尿，你就是不爱我。”

“顾峻川，够了！”苏景秋被顾峻川嘲讽得要笑死：“你懂个屁！”

两个人说着话向里走，看到靠墙的位置坐着几个姑娘，打扮得中规中矩，其中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束起。

“黑框眼镜那个？”顾峻川问。

“对。”苏景秋把顾峻川按在相隔一桌的椅子上：“你就坐这。”

顾峻川逗他：“我得去打招呼。”

“不用。人家看到你，以为我不是好人。”

“你本来也不是好人。”

顾峻川喝柠檬水，看苏景秋坐那玩手机，就知道他想放长线钓大鱼欲擒故纵，可那姑娘根本没看他。倒是同座的其他姑娘，偶尔看他们一眼。顾峻川对这样的顾盼习以为常，却已经开始哀悼苏景秋的这场暗恋。

“这几个姑娘来酒吧干什么？”他问苏景秋。

“她们公司团建。”

“那怎么来你酒吧了？”

“白天在餐厅听到她们吃饭聊天，就给了名片，邀请她们来。”苏景秋说：“我的黑框眼镜姑娘叫郑良。”

“这名字比你的都阳刚。”

苏景秋闻言看一眼郑良，她显然不太习惯酒吧的热闹，双手叠在膝盖前，随时要跑一样。苏景秋想起自己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学习成绩好，也像郑良一样，戴黑框眼镜。苏景秋就没见过那么聪明的人，所有科目成绩都第一，放弃学校的保送机会，一定要自己参加考试，说要接受真正的考验。那姑娘后来做物理研究，嫁给一个跟她一样聪明的人。

苏景秋的事顾峻川是知道的，所以他也大概理解为什么苏景秋“喜欢”这个代码姑娘，这人呢，内心真正喜欢的很难改变。苏景秋喜欢聪明的人，却搞不定聪明的人，对他来说，那个姑娘像天上的月亮，他摘不到。但眼前这个，他显然想去试试。

“看完了，还有安排吗？没有我要回家了。”顾峻川把剩下的柠檬水喝完，抬眼间捉到那桌姑娘在偷偷看她，就回以一个友好的微笑。

“你怎么这么着急？”

“我妈。我感觉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说不出来。”

顾峻川了解蔺书雪，她越平静就是越要有大动作。自从前段时间听人说在意大利看到他爸，带着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孩子，她就更平静了。这场婚姻维持几十年，全靠顾西岭那张花言巧语的嘴，蔺书雪因为嫌离婚麻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看阿姨倒不是想不开的人。”

“我妈相当想得开，要给我找一个比我还年轻的后爹。”顾峻川说完自嘲似地笑了：“我倒希望我妈快点找，不然这一辈子太亏。”

“你们母子真是走在时代前沿。”

顾峻川摊摊手，站起身，在别人的注视下出了酒吧。

夜晚闷热，街边三三两两的人在走，也包括蔺雨落。她看到从酒吧出来的顾峻川，加快了脚步，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

Zoey在电话里问她：“你刚刚说蔺姐有小白脸？那个小白脸还要坑蔺姐？”

“对，小白脸骗她钱，还在外面胡来。我今天想跟蔺姐说，但没想好怎么开口。”

“小白脸叫什么？我看看我是不是也偶尔见过。”

“顾峻川。”蔺雨落说。

Zoey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突然大笑起来。

“怎么了？”

“顾峻川是蔺姐儿子啊。”

“什么？”蔺雨落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跟Zoey确认。

“顾峻川是蔺姐儿子啊，我见过一次，他来给蔺姐送东西，蔺姐介绍过。”

蔺雨落想起顾峻川的种种表现，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顾峻川耍了。她回头看向马路对面，顾峻川已经拉开车门坐上去。原来他的傲慢是真傲慢，蔺雨落觉得自己太蠢了，她竟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估计就是跟你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Zoey说。

但这个玩笑时间也太长了点。

蔺雨落挂断电话，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觉得自己就像那小猫小狗，怪不得方柳要她学会看脸色，告诉她客户家的狗都要没事儿笑着点。原因竟是在这里。

她长舒一口气劝解自己，谁让你笨，看不出来，换个人早看出来了。这么一劝，竟然劝通了。只是觉得顾峻川这人真的太混蛋了，心里对他有了真正的讨厌。

几天后再次见到出差归来的顾峻川，她只是对他笑笑。方姐教她的，装糊涂，别提，这样就不尴尬。但顾峻川却气人，没事儿人似地问她：“你跟蔺姐说了吗？我出轨的事。”

蔺雨落幽幽看他一眼：“没有。”又幽幽看向落地窗，不想多说什么，怕得罪他，也怕自己看起来更蠢。

“为什么不说？你的正义感呢？”顾峻川继续逗她：“你良心过得去？”

蔺雨落眉眼动了动，强忍住手刃顾峻川的冲动，在心里骂他是蠢猪是垃圾，方能消解一点怒气。蔺雨落做美容师的时候，老板每天培训她们怎么哄客户开心，说顾客就是上帝，手法是次要的，嘴是重要的。与此同时，心态也最重要。蔺雨落那时学不会，今天算是学会了。她对顾峻川和声细语：“我想了想，咱们俩，都挺不容易，断人财路犹如取人性命，这缺德事儿我不能干。”

“而且，您上次帮蔺姐续卡，我很感激您。刚好现在店里又有活动了，充值40万以上有机会抽爱马仕，您看您还要给蔺姐续卡吗？”蔺雨落微微一笑，给顾峻川下套，心里骂他一句：缺德！

“可以啊。但我有一个条件。”顾峻川目光在蔺雨落身上走了一圈，眼眯起来：“利用一下你的好身体。”

“我不出卖身体。”蔺雨落挺直腰杆，给自己注入一点底气。也因为她这样的动作，让她的线条更好看，而她的身体似乎很软。

换谁，都会有那么一点歪心思。

“那我也没钱。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饥一顿饱一顿，也不是每天都能拿出二十万，要看主人开不开心。”顾峻川胡诌几句，并不打算上蔺雨落的当。可蔺雨落此时嘴角向下，很难过的样子：“主要是我这个月业绩不够，就想请顾先生帮个忙。”

“业绩不够后果是什么？”

“可能以后只让我带团课，就没法给蔺姐上课了。”

蔺雨落的眼中甚至有一点泪光，莹莹亮着，跟顾峻川示弱。后者撇撇嘴，来了一句：“太可惜了。”不上蔺雨落的当。

蔺雨落谨记方柳的教导，强忍着暴揍顾峻川一顿的冲动，尽量对他和善。活动是假的，抽奖是真的，在店里一次性续课40万以上随时都能抽奖。但蔺雨落道行浅，骗不到狐狸一样的顾峻川。

她还没有接下来的对策，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蔺姐怎么还不回来？她期待蔺姐快点回来，让她结束跟顾峻川的独处。顾峻川给人的感觉太凶了，尽管他一边笑着嘲讽，一边姿态闲适，但蔺雨落察觉到他的骄傲和凶狠，从前以为这是“小白脸”的虚张声势，现在知道那就是他的本色。

不是“小白脸”的顾峻川坐在她对面，看似礼貌地看着她的脸，但她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他的眼神其实已经划开她的衣服和皮囊，对她的身体进行细致的解剖。

对，顾峻川安静看人的时候，有一种解剖感。眼神像刀一样，极其锋利。

顾峻川换了个姿势，手指抚着下巴，继续研究蔺雨落的脸。琢磨着或许模特的妆容可以参考她的脸，营造出一种清冷高级的氛围来。

“落落教练有照片吗？”顾峻川突然问她，继续跟她兜圈子，一点点把她绕进去。

“什么？”

“日常照片，发我一张。我看你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

“我为什么要给您我的照片？”

“教练证上有是吧？”顾峻川指指她脖子上挂的工作牌：“就这张就行。就当帮我这个忙。当然，我不用于拉皮条。”

蔺雨落不知道为什么顾峻川对她的照片这么感兴趣，但她就是不想给他：“抱歉啊顾先生，照片这种东西不随便外借。当然，续400节课我可以考虑。”蔺雨落说完对顾峻川笑笑：“蔺姐早晚各一节，除掉有事的时候，一年至少也要600节课。平常续费没活动，现在如果抽到爱马仕真的太划算了。”蔺雨落加了一句：“不用排队、不需要配货、不是菜篮子，今天充值明天就可能能到手的Bolide，很适合蔺姐的气质。”

“你蔺姐前段时间刚卖了几个爱马仕给中古店。”顾峻川对蔺雨落的销售话术嗤之以鼻，她们那点抽奖的套路也就骗骗脑子不好用的人。

“那太可惜了。回头我问问蔺姐。”蔺雨落说：“蔺姐前天还念了一句，说要多囤一点课。但是蔺姐自己续课，照片我就不借给您用了。”蔺雨落也学会顾峻川那套真真假假，搜肠刮肚，最终决定直接摊牌。她突然变得好斗这件事本身就有趣，要么被业绩逼急了，要么被顾峻川逼急了。顾峻川猜两者都有，后者占比大。

至于她为什么被他逼急了，顾峻川也猜到了，她知道他不是蔺姐小白脸了。她对自己的愚蠢感到懊恼，也对顾峻川对她的愚弄感到生气，所以她突然调转风向，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400节？”顾峻川拿出手机：“是吗？”

“是。”

“行，明天我去你们店里抽奖。但照片我不用你工作照了，我要给你重新拍一张。”

“行。”

400节课，40万，顾峻川轻描淡写。蔺雨落真正看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当住在王刘庄的外卖员、厨师、司机、快递员为了四十块钱奔波的时候，有人用四十万换一张照片。蔺雨落无法形容这带给她的冲击，尽管方柳和同事们已经无数次给她铺垫，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运行规律，有的人富有程度超出你的想象，你不要以为一千元一节课是一件要命的事，那对很多人来说无关紧要。

蔺雨落不太习惯拍照，顾峻川相机拿起来就察觉到她的紧张，在镜头里看了两秒，走到她面前，对她说：“我给你调整下？”

“好。”

“我动手了？”

“哦。”

顾峻川指尖虚探着蔺雨落的下巴，向左微微移动，又去到她唇角，让她紧抿的嘴唇放松，离开她脸颊的时候，指尖还留有细腻温热的触感。她的嘴唇很适合碾上去，而相机里的她看起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倒不像她平常表现出来的那样浅白。

咔嚓一声，顾峻川看了看：“行，可以了。”他拿出手机给蔺雨落转账：“先转定金，其余的明天去你馆里处理。除四十万以外，单独付一次参考费用。你的照片不会放在公开场合使用，我会把它给设计师和化妆师，参考你的轮廓给模特化妆。”单独把5000块钱转回给她。

蔺雨落看到转回来的五千块钱，顾峻川用她的钱买她的照片，机关算尽了。但蔺雨落还是说了句：“谢谢。”

顾峻川对她扯扯嘴，把照片发给高沛文。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高沛文问他。

“对。”

“绝了。”

高沛文搞服设出身，显然也对美女免疫，却称赞了蔺雨落：“的确很美，有风格的不浮夸的美。”

“她不想做模特。”

“因为拒绝你了，所以显得更美了。”高沛文总结：“但你这次竟然没有征服欲？”

“不至于。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不够有趣？”

顾峻川没回。他尽管自傲，却不太会公然贬低别人。但他内心是清楚的，他对如此漂亮的蔺雨落没有任何旖旎的念头，是因为他喜欢有趣的有才华的顶尖聪明的女人，漂亮在他这里，不过是一张皮囊而已。

蔺雨落在等待的时候，为蔺雨舟下单了一个手机。蔺雨舟的手机真的太旧了，早上通话的时候信号严重不好。她在路上翻了很久网站，最终挑选了一个不到三千元的。挑选的时候她重新分配了她的工资使用计划，却没想到顾峻川转回给她五千元。

蔺雨落尽管讨厌顾峻川的做事风格，但并不讨厌这五千元。这五千元刨除买一部新手机，还可以请蔺雨舟吃一顿烤肉，剩下的钱，够付一个月房租。她对蔺雨舟说：“后天我休息，你忙完后来找我，我带你吃饭。”

“刚好，我有东西要给你。”蔺雨舟回她：“吃肉吗？”

“对，吃烤肉。发工资了，打牙祭。”

“好啊。”

蔺姐进门的时候看到在客厅里坐着的两个人，他们并没有交流，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格格不入。这让她对蔺雨落多了一点欣赏。

以蔺书雪行走江湖数十载的经验来看，蔺雨落是一个有分寸感的人，并且从来没有过不切实际的念头，她非常踏实也很诚恳，甚至带着一点点正直。蔺书雪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在想，她但凡想赚快钱，以她的相貌和身段来说，都会极其容易。

上课的时候她问蔺雨落：“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只有一个弟弟。”

“嗯？”蔺书雪眼睛微微睁大，等蔺雨落的下文。

“高三时候父母在山洪时候去世了。爷爷奶奶也走得早。”

“抱歉啊。”

“没事，蔺姐。这又没什么。”

“那你弟弟现在在哪？”

“弟弟在清大读书，他很棒。”

“你也很棒。”蔺书雪说：“令我刮目相看。”

蔺雨落微微红了脸，对蔺姐说：“谢谢您。但刚刚这几次呼吸不太对，吐气的时候慢一点，把腹内的浊气一点点挤出去，随着呼吸，将脊背更加拉长。用心感受每一次呼吸。”

“好。待会儿我再续点课。”

“顾先生帮您续完了。”

蔺雨落告知她，但省去了那些细节。

“顾峻川是不是又动什么坏脑筋了？”蔺书雪问她。

“顾先生动不动坏脑筋我不知道，但他人是真坏。”蔺雨落说完这句，又叹口气：“他似乎会在头脑里把人凌迟。”

蔺书雪大笑出声：“落落教练，我提醒你，大多数男人只会在头脑里把人扒光。”

“眼睛睁大点，没准顾峻川就是那个畜牲。”

顾峻川说话算话，在第二天去了瑜珈馆。

他去的时候着实引起了馆内不小的轰动，一个看起来风流倜傥的男人，交钱签字又无比痛快，顺带着送了每个人一套样衣。人前人模狗样的。

临走前还对蔺雨落说：“落落教练继续加油。”塑造了一个好客户的形象。其他教练羡慕蔺雨落，而蔺雨落有苦说不出。

但想到要跟蔺雨舟吃饭，就觉得日子晴朗。第二天早早起床打扫房间，而后神清气爽坐在烤肉店。

蔺雨舟进来的时候满头大汗。

“这么热的天你跑什么？”蔺雨落递给他纸巾：“我都说了我不着急。我今天休息。”

“主要是我饿了。”蔺雨舟嘿嘿一笑，拉开双肩包，从里面拿出一套水乳给蔺雨落：“我听女同学说这个好用，刚好家教那家付了课时费。你不要说我乱花钱，剩下的钱我存起来了。”

“话都让你说完了。”蔺雨落笑他狡猾，从帆布包里拿出手机给他：“那你也别拒绝了，把你的破手机换了吧。”

姐弟两个对看一眼，齐齐笑了。

烤肉滋滋响，转眼就冒出香气，蔺雨舟夹了一块熟肉用生菜叶卷好，递给蔺雨落：“你先吃！”

蔺雨落接过烤肉，想起蔺雨舟上次提起的女孩，就问他：“跟你那位女同学还有后续吗？”

蔺雨舟摇摇头：“没有。”

“为什么没有？你很喜欢人家。”

“感觉时机不成熟。我想等我以后工作稳定了，有点积蓄了，再谈这件事。”蔺雨舟给蔺雨落算谈恋爱的必要花销，要一起吃饭、逢节日要送礼物、要一起参加聚会，他尝试过两次，第三次就觉得钱包吃紧。

蔺雨落有点心酸：“大学里恋爱已经很单纯了，步入社会更难。”

“大学也是小社会，姐。”蔺雨舟说：“再说我现在很忙，也的确不适合。跟我谈恋爱的女生会很委屈，也会让我觉得自己没有担当。”

蔺雨落没再说什么，安静吃饭。她心里明白，因为他们现在的境况，势必有很多东西是别人唾手可得对他们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

“会越来越好的。”蔺雨舟对她说：“咱们家会越来越好。”说是“咱们家”，无非就是姐弟俩。

他擦擦手拿出电脑坐在蔺雨落旁边：“姐，我给你讲讲我这学期的学习安排。”蔺雨舟了解蔺雨落，她关心他，又怕自己的关心成为他的压力，所以很多事情她都不问。她虽然不问，蔺雨舟却每次都要主动告诉她。

蔺雨落认真听蔺雨舟给她讲他的学习科目和实验安排，也会问他：“上次你说你未来考虑去哪里工作？”

“核研所。”蔺雨舟又打开一页：“我把这几年去核研所工作的学长学姐发表过的论文都整理出来了，我觉得我跟他们是有很大差距的。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要啃一些文献，再深入思考自己的课题，争取早点补齐我的短板。”

“要读博。”蔺雨落说：“你看他们的履历，都读了博。还有，多参加社会实践。”

“我同意。但我有一个要求，姐你别再给我钱了，我希望你赶紧搬出王刘庄。”

“你别管我了。”

“我昨天看新闻，王刘庄有入室盗窃，还伤了人。昨天晚上我一宿没睡，半夜在线上看了你瑜珈馆附近的房子，待会儿吃完饭咱们就去看。”蔺雨舟收起电脑，看着蔺雨落：“咱们先看看大概的情况，心里有个谱。”

“我不需要你照顾我。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蔺雨落笑了：“我二十五岁了。”

“我如果不管，你永远不会搬出王刘庄。”

“我会的。”

“先看房。”

“行。”

蔺雨落坐在电动车后座上，看着蔺雨舟日渐挺拔的背影，又心酸又感动。蔺雨舟长大了，不是从前那个姐姐说什么他都会听的小孩了。他现在敢做蔺雨落的主，因为一则新闻担心到整夜睡不着盘算着攒钱为姐姐租房子了。

但现实并不如他们想象得那样简单。

蔺雨落瑜珈馆附近的房子，一个小单间，月租三千多，押一付三。

蔺雨舟要为她定下来，她忙拦住他：“你听我说啊，我下个月有阶梯提成，大概有三万左右。拿到提成后我就搬家。今天早上我出来的时候村口还有警察呢，短时间内治安不会有问题。”

“我们先租下来。”

“不。等我拿到提成。”蔺雨落坚持：“你现在让我搬，我会有压力，知道吗？”

她拉着蔺雨舟出了小区，看到蔺雨舟板着脸，就捏他：“笑一个！”

蔺雨舟偏头躲开，假装笑了一下。

“会越来越好的。”蔺雨落说：“搬家只是一件小事。”

蔺雨落回到王刘庄，看到自建公寓前台的小孩子正蹲在地上挖土，就单手把她夹起来带进门去放到前台的桌子上：“外面来回过车，她蹲那挖土，万一看不到就被撞到了。”

“她又跑出去啦？就一眼没看到。”前台对蔺雨落笑笑，小声说：“刚刚房东让统计大家的门锁，说不结实的换一道。我把你的房间也报上去了，再给你加一道锁。”

“谢谢啦。”

“客气什么！”前台又说：“你旁边那个唱歌的上午搬走了，你能清净几天。”

“搬哪去了？”

“说了一句我没听清。总之你趁这几天好好休息。”

蔺雨落点点头，回到房间，将床单被罩都换下来，脏的丢进洗衣机。又去打扫房间。小小的房间五脏俱全，厨房卫生间都有，只是小而已。其实这对她来说已经很好了。

至少不是终日不见阳光的地下室。

她花了两个多小时彻底打扫房间，然后打开手机看学习视频。方柳花钱买了一套网课，让她们学习时尚知识。以此拉近与客户的距离。

蔺雨落对时尚不太敏感，死记硬背一些品牌、性格色彩等等晦涩的名词，看一会儿就觉得头疼，把手机丢到一边。好在她记忆力好，多少有一点过目不忘的本领。

蔺姐的电话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黄昏时分昏昏欲睡，接到电话就坐起身来：“蔺姐。”

“我今天加一节课，方便吗？”

“方便。我现在就出门。”

蔺雨落套上T恤背上健身包向外走，一路小跑到公交车站，上了公交车。蔺姐楼下的保安已经认识她，让她登记后自己上楼，帮她刷了卡。她对那个保安道谢，保安说不谢：“我叫季林。”

“谢谢季林。”

“我待会儿就下班了，等你下课我请你吃饭？”

蔺雨落有点意外，她站在电梯口，看着皮肤干净的年轻保安季林，大概两秒钟才想出怎么拒绝：“谢谢，我约人了。”

“没事，那就明天啊？反正我有你手机号。”

顾峻川从外面回来，恰巧看到这一幕，看了眼季林，走进电梯，按了关门键。等门关上才回头看了眼蔺雨落：“怎么？找备胎呢？”

“什么意思？”

“不想跟人吃饭就拒绝干脆点。什么叫谢谢我约人了？你这句话的意思在某些男人听来就是你还有机会。懂吗？”

“不懂，不是所有的男人约女人吃饭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吧？单纯交朋友不行吗？”蔺雨落故意的，她知道顾峻川说得对，但就是不想对他道谢。她讨厌顾峻川说话的语气和态度。

“落落教练真是演一手好单纯。”顾峻川耸耸肩：“那个保安不行，之前骚扰过女业主被投诉过。”

“那他怎么还在这里？是不是其中有误会？”

“你这么圣母，怎么不去开光棍收留院？”顾峻川讲话并不留情面，他责任尽到了，蔺雨落吃亏是她自己活该。

蔺雨落到底是道行浅，终于被顾峻川逼急了：“你那么正直，为什么要冒充别人？我知道你是蔺姐儿子了。”

“哦？你才知道？”顾峻川眉毛扬起：“那你之前以为我是谁？”

蔺雨落抿紧嘴唇，不去说实话。顾峻川却笑了：“小白脸是吧？”

“你什么都知道？”

“不然？”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的思想先冒犯我，现在又要怪我不纠正你的冒犯吗？“顾峻川继续逗蔺雨落，看到她眼睛红了，又继续说：”你千万别哭，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从始至终都是你看扁我，落落教练。”

蔺雨落意识到顾峻川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他这种人太有耐心了，也太有进攻性了，他睚眦必报，也不会因为别人示弱就收手。比如现在，她快哭出来了，他却说：“你千万别哭，要不你还要跟我妈解释你为什么哭。但是你想想，你的理由合理吗？”

“不合理。”蔺雨落勇于承认顾峻川说得句句在理，在他的威逼利诱下逼退自己的眼泪。

蔺雨落跟在他身后出电梯，再不去看他盛气凌人的模样。

蔺书雪看出两个人不对劲，就一边倒养生茶一边问：“怎么了？”

“小季约你落落教练吃饭。”顾峻川面带嘲讽：“你落落教练准备给人家一个机会。”

“小季不可以哦！”蔺书雪忙摇头：“小季喜欢漂亮姑娘，这大家都知道的。”

“落落教练很享受这种追捧吗？”顾峻川转向蔺雨落：“我单纯好奇你的心态。是有人请你吃饭让你受宠若惊吗？还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蔺雨落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蔺书雪却差点喷出一口养生茶：“小顾，你怎么跟吃醋了似的？”

三个人突然安静。

顾峻川觉得自己这个妈真的绝了，她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蔺姐，你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