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和爸爸离婚了。

在高考结束的那个夜晚。

他们没有争吵，没有冷战。

一张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摆在我的面前。

爸爸红了眼眶。

而我，才知道这半年来爸爸遭遇了什么。

01.

“晴晴，这是我和你爸爸的离婚协议书，我们决定离婚了，以后你跟着爸爸吧，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但你也不要埋怨我。

我首先是我自己，其次才是你的妈妈。”

妈妈突然将离婚协议书甩在我的面前时，我还有些不敢相信。

明明几个小时前，爸爸和妈妈两个人还一起送我到考场，他们相互之间还是那么和颜悦色的，就连说话都没有丝毫的生硬疏离。

怎么好端端的，他们就要离婚了呢？

我看向爸爸。

爸爸红了眼眶：“晴晴，爸爸对不起你，没能够帮你守护好这个家，但是，但是爸爸已经尽力了，对不起，以后，以后你就跟着爸爸吧。”

我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连呼吸都颤抖了。

不，我甚至忘记了自己还需要呼吸。

“不会的，怎么可能啊？爸，你们不是说好了，等我高考完了以后，你们就带着我一起去旅行吗？

去西藏看雪山，是布达拉宫，去稻城亚丁，去看白雪皑皑的世界。

怎么我才刚考完试，你们连我一份幻想都不再给了，就直接给了我致命一击，我不接受。

凭什么啊？凭什么你们生下了我，现在却要抛弃我，这个家里，没有了你或者是妈妈，都不可以。

我们不是说好吗？要一起到老的。

等我长大以后，我有钱了，要带你们去吃很多好吃的，看很多很好看的地方，怎么你们大人都这样，说话不算话的？”

我一边咆哮着，一边哭成一团。

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我的眼睛似乎失控了，再也止不住眼泪。

我跪在地上，求着妈妈：“妈妈，你告诉我？是不是我不乖啊，所以你要离开我们、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不许你离开。”

我又起身走到了房间里面，看到妈妈的行李早已搬好了。

心如刀割。

“晴晴，你别这样，晴晴，听爸爸说，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夫妻一定会走到最后的，那些走散了的夫妻，他们虽然分开了，但还是那么爱你的。

你不要这个样子。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你妈妈有更加广阔的人生，我们不能拖累她，当她去追求自己幸福路上的绊脚石，你长大了，还有一个月就18岁的生日了。

你是一个大人了，不要这个样子。”

我被爸爸扶着，整个人的身体软绵绵的，好像站也站不稳了。

02.

“晴晴，对不起，是妈妈不好，但妈妈也没有办法。晴晴，你永远都是妈妈最爱的女儿，你不要这个样子，妈妈看着很心疼。”

她伸过手来要抚摸我的脸，可是一下子被我躲开了，挪开了一点。

她的手落空了，脸上是惊讶又有些心痛的表情，还带着些微的忍耐：“你别碰我，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和爸爸，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人？是不是？是不是啊？”

我像个疯子一样质问妈妈。

为什么她要这么狠心。

明明说好一家三口，一个都不能少的。

但她现在，却要中途下车，她把我和爸爸置于何地啊？

“晴晴，我知道，妈妈对不起你，但是，但是妈妈和你爸爸之间，已经没有爱情了，你明白吗？

我现在看着他，内心里没有任何的波澜，我和他过不下去了，如果继续在一起，那么带给两个人的，只会是更多的痛苦。”

我看向爸爸，爸爸的脸色有些难看，是痛苦的表情。

可是，在我眼里，爸爸是一个多么好的男人啊。

他踏实上进，又会做饭又会做家务，周末的时候还会经常带着我们一起出去玩。

一年前，他们还是很恩爱的。

以前妈妈常常会在爸爸做饭的时候走进厨房里面去，从他的身后环抱着爸爸。

菜炒好了一个，爸爸就会用筷子夹起来给妈妈尝尝。

如果妈妈夸爸爸说这个菜很好吃，爸爸就会笑得特别开心。

如果妈妈故意说不好吃，爸爸就会又继续给妈妈喂一口菜。

妈妈就会笑着跑开了。

他们在晚饭后还会手牵着手一起去散步，我跟在他们的后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电灯泡一样，一点都融入不进去。

03.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妈妈换了一份工作吧。

半年前，妈妈换了新工作，新工作的工资更高，每个月有7000块钱工资，妈妈刚到新单位的时候好开心啊。

那天，她少有的回到家里买了我喜欢的猪脚姜，还有爸爸爱吃的爆炒猪大肠，妈妈爱吃的花胶炖鸡。

她围上围裙，在厨房里面忙活了一个小时。

等菜上好后，她眉眼带笑：“晴晴，快点洗手吃饭了，妈妈今天好开心啊。”

我连忙从房间里面跑出来。

看见妈妈春风满面。

她拿了一瓶红酒，将酒递给了爸爸，爸爸很自然地就用起子打开了瓶盖。

“来，老杨，今天咱们喝一杯，以后我会多多挣钱，减轻你的负担，还有啊，晴晴，妈妈现在工资高一点了，你以后想要买什么就大胆的买，妈妈给钱。”

我嘻嘻笑着：“好，妈妈，恭喜你啊。”

爸爸却并没有很在意的样子，他抬起头来喝了一口酒：“芳容，你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的，养家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吧。

我也没有指望你能够挣多少钱，只要你和晴晴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妈妈笑得像个孩子，喝了酒的她脸蛋红红的，像是一个熟透的红苹果，太好看了。

妈妈真的好漂亮，就算是喝酒了，她还是那么漂亮。

难怪小的时候，爸爸总是要和我抢妈妈。

每当妈妈晚上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的时候，爸爸就会过来说：“晴晴，你赶紧睡觉了，妈妈太累了，她也要早点休息的。”

有时候我都还没有睡着，妈妈就先是睡着了。

爸爸就会将妈妈抱回他们的房间里。

我不懂为什么爸爸妈妈要睡在一起，但看到爸爸爱妈妈，妈妈爱爸爸，我就很开心，可以幸福地安睡。

04.

可是自从妈妈去了新公司上班后，妈妈变得忙碌了起来，她也更加爱美了，早上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总爱穿好看的性感的裙子了。

她买了好几套连衣裙，那些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将她姣好的身段都给显露了出来，爸爸看见后总说：“你打扮这么漂亮干嘛？又不是去相亲。”

“要你管啊，我自己好看心情也会变好啊。”

妈妈开始对爸爸变得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有时候还会怼他，说他现在不修边幅，有了大肚腩了也不知道去健身。

她说她公司里一个副总年纪比爸爸还大2岁，可是居然都有腹肌，看起来比爸爸还年轻。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笑容。

后来每一次妈妈无意间提起她的这个副总，她都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但好奇怪，最近两三个月，妈妈再也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起他了。

只是偶尔我们在吃饭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妈妈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直接按掉挂断。

我很好奇：“妈妈，你怎么不接啊？”

妈妈的脸上闪过一丝的慌乱：“晴晴，现在是吃饭时间，不聊工作上面的事情，你多吃点。”

于是，她夹了一块鸡中翅到我的碗里：“快吃，多吃点，快高考了，要补充点营养的。”

我笑：“妈妈，你也吃。”

这时，妈妈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面前的饭似乎也不香了。

她随便扒拉了几下，起身了：“你们吃吧，吃完了我去洗碗。”

她转身就走到了阳台上。

拿出手机打电话了。

我们家的房子是阳台客厅和饭厅连通着的，再加上傍晚的凉风从阳台外面吹过来，可以清楚地听到妈妈打电话的声音。

妈妈的声音变得好温柔啊，有些娇羞的样子，似乎是被人给夸了一样。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对爸爸说过话了。

少女怀春。

我脑海里忽然闪现了这个词语，对，就是少女怀春。

我妈妈这个样子，就很符合这个成语的解释。

可是，我的妈妈已经40岁了，她怎么对着别人展现这样的神态呢？

那个对象，不应该是我爸爸吗？

我看了看爸爸一眼，爸爸似乎假装看不见一样，但又明显地感觉到爸爸在很努力地忍耐。

他在忍耐什么呢？

05.

在我高考前的一个星期，夜晚，我已经关灯躺下来了。

可是，我却听到了爸妈房间的动静，不是他们欢笑嬉闹的声音，而是吵架声。

“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啊？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那个男人吗？

芳容，我爱了你20年，我知道你是一个喜欢浪漫的人，我已经尽力给你这种生活了。

可是，你还是被那个男人花言巧语地蒙骗了。

你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吗？

算了吧，你别天真了。

我受再大的伤害都没有关系，你可以不爱我了。

但晴晴是无辜的，你不要三更半夜出门去和他约会。

我们现在都还没有离婚呢。”

说到最后，爸爸的声音越来越绝望。

可妈妈不听他的。

“老杨，我跟你了20年，我知道我想要怎样的生活。

我知道我这样对你造成很大的伤害，但是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他才是我的真爱。”

“狗屁真爱，你们这是渣男贱女勾搭在一起。”

我第一次听到爸爸说脏话。

以前的爸爸在我眼里，他是一个很有素养的男人。

是妈妈，是妈妈将爸爸逼成这个样子的。

我以为只要我高考考好一点，那么他们就会和好了。

我以为所有的感情都是可以和好如初的。

但我错了。

06.

妈妈在签字后，她将自己的行李拉了出去。

她打开门要走的时候，我看到门口外面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看起来比爸爸更年轻的男人。

他西装革履的，脚上的皮鞋擦得很亮，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后知后觉，奔跑着追出去：“妈妈，你走了，以后我不会再认你了。”

妈妈跟在那个男人的边上。

男人手里提着妈妈的行李，还不忘记空一只手来拉着妈妈的手。

妈妈眼圈红了：“晴晴，你原谅妈妈。”

电梯门关了，这一关，将妈妈和我的缘分都给生生地斩断了。

07.

我回到屋里，看见爸爸垂着脑袋在低声抽泣。

“爸爸，你还有我啊，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爸爸的心碎了，我的心也碎了。

我们的心碎成全了妈妈的幸福。

后来，爸爸告诉我。

妈妈去新单位上班半年后，她就和那个单位的副总暧昧了，慢慢地突破了底线，等我爸爸发现的时候，她已经爱得彻底离不开了。

那段时间，爸爸常常失眠，脑袋懵懵的，像一副行尸走肉一样。

难怪2个月前，爸爸忽然一下子瘦了那么多。

原来，他在承受着这辈子最大的痛苦。

爸爸不是没有做过努力挽留的。

其实他也明白，就算挽留了，妈妈和那个男人断了，但，他们也回不去了。

这根刺会一直在爸爸的心里，拔不掉了。

但爸爸爱我，他为了我，可以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可妈妈，不给他这个机会。

08.

妈妈走了以后，我经常会看她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里，时不时会有发一些秀恩爱的照片出来。

看得出来，妈妈确实是爱他。

可是，才发了2个月，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而且，妈妈还将之前那些已经发了的都删除了。

我猜，他们应该是吵架了闹矛盾了。

不过，这也很正常，哪一队夫妻没有点矛盾呢？

然而，妈妈的幸福，不到一年。

那天，妈妈就回来找我们了。

09.

当时正值过年。

我和爸爸刚从超市买了年货回来，到家的时候，看到妈妈像一个木桩一样站着。

我吓了一跳。

她瘦了好多，眼睛都凹陷进去了。

她的头发似乎都没有了光泽，眼神空洞。

“晴晴，是，是妈妈。”

如果不是她喊了我，我真的不敢相信是她。

“妈，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和他过得很好的吗？”

爸爸没有说话，他先进去了。

妈妈也不敢和爸爸说话，她应该是愧疚。

“晴晴，我今晚，今晚能不能住你们这里？”

我看了看屋里，爸爸没有反对，我就将妈妈领进来了。

“妈妈，你……”

“晴晴，他，他是骗子，他根本不是有钱人，他的有钱是装出来的。

他的什么都是假的，其实他欠下了一大堆债务，就连他现在的房子都被拍卖了。

他还会打人，每次心情不好就打我。

妈妈，妈妈不能继续喝他过下去了。

晴晴，妈妈就想来看看你，你是妈妈唯一的牵挂。”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妈妈的富太太生活，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就结束了。

这真的让我意想不到。

“妈，你忘记了，你之前是怎么对我们的？

你现在被抛弃了，就想回来找我们了，如果他对你好，你还会记得我们吗？

算了吧，你现在回来找我们，不是你后悔了，只是你没有过上你原来想要的生活。

我们不是你唯一的选择，只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你走吧，不要在这里逗留，你在这里多待一分钟，对我爸爸来说，就多一份痛苦。”

10.

妈妈看向爸爸，爸爸什么表情也没有。

没有赶她，也没有要留她。

“晴晴，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对你们伤害太深了。

但是，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会耽误你们很长时间的，就住一个晚上。

明天我就会走，我会找房子的。”

“妈，你别问我，我不能代替爸爸原谅你。”

这时，妈妈突然就走到了爸爸的面前，扑通一声下跪了。

“老杨，看在咱们曾经恩爱一场的份上，收留我一个晚上吧，可以吗？”

“你还有脸回来找我们？难道我过去受到的伤害，可以忽略不计吗？”

爸爸说完后，他就去厨房里做饭了。

妈妈眼里无光，她悄悄地走了。

11.

看着妈妈单薄的背影，我的喉咙干涩，一瞬间似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妈妈回头看了我一眼，她鼻子一酸，慌乱地低下了头，让那些眼泪掉下地板上。

我强忍着眼泪，不敢喊她，也不敢劝爸爸留他。

爸爸忽然开口：“你可以睡沙发上。”

妈妈的脚步顿住了。

但我也知道，这是爸爸做的最大的让步。

他的让步不是因为他还爱着妈妈。

而是因为我。

但我也知道，他们，再也无可能了。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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