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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末年,邓艾偷渡阴平小道,迫使蜀汉投降。
东吴得到了消息,忙不迭的发兵向西,以救援盟友为名,实际要袭击巴东,占据入蜀的要道。
在东吴朝堂看来,蜀汉已亡,那些地方守将肯定不会再给蜀汉卖命,东吴兵马自然就能一马平川的接收大片地盘。
然而,他们却低估了蜀汉和东吴之间的仇恨。
当东吴兵马抵达巴东门户永安的时候,遭到了当地守将的唾骂:“你们连城中的一撮泥土都别想得到!”
守将名为罗宪,永安主力已经被调动回蜀中救援,他手头只有两千人马,但他召集全军,鼓舞说:“东吴是唇齿之邦,却背盟违约,想要在我们的苦难中取得利益,如此行径,岂能长久?我们又怎么能够做吴国的俘虏?”将士们齐声应是。
于是乎,在蜀汉投降的情况下,罗宪依然凭借两千人,硬是击破了东吴前后多次的入侵,让蜀汉的旗帜在永安城头多延续了一年多时间。
最终蜀中姜维最后的计策失败,钟会、邓艾和姜维都在乱局中身亡,司马家收拢了局面,腾出手来,发兵援救罗宪。东吴只好灰溜溜的撤走,罗宪向魏国投降,被司马昭拜为陵江将军,晋爵万年亭侯。
罗宪有个兄弟早逝,侄子罗尚成了孤儿,罗宪就将罗尚接到身边抚养。罗尚擅长撰写文章,长大后颇有名气,被荆州刺史,名士王戎看中,征召为参军。
280年,晋朝发兵灭吴,罗尚加入了平东将军王濬的军中,攻破东吴重镇武昌。
凭借灭吴的军功和多年苦劳,罗尚历任武陵太守、汝南太守,数年后,升任梁州刺史。梁州的核心区域就是汉中郡,以及巴西、巴东和广汉等,合计八郡之地,差不多是当年蜀汉的小半地盘,能得到这份官职,应该也有当年罗宪在蜀中的名声和威望的原因。
时隔二十年,罗尚再一次回到了巴蜀之地,在梁州刺史任上,罗尚一干就是十几年时间。
司马炎执政后期,朝政昏乱,刚刚平静不到一代人的天下,又冒出了动荡的迹象。到晋惠帝登基后,八王之乱彻底引爆了整个天下的乱局。
298年上任的益州刺史赵廞认为朝廷衰败,便起了割据巴蜀的心思,他赈济百姓收拢人心,拉拢流民的首领李特兄弟为亲信,暗中扩充自己的实力。
他的手下向朝廷告密,朝廷于300年下诏,升赵廞为大长秋(皇后宫内的高级官员),让他进京。赵廞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地盘,索性提前起兵。
300年,赵廞指派李特的兄弟李庠杀死了跟自己作对的成都内史等多名官员,自称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宣布改元建国。
益州就在梁州的边上,罗尚第一时间得到赵廞造反的消息后,上书朝廷:“赵廞没有雄才大略,蜀地的百姓不会依附他,他的灭亡指日可待。”朝廷看他那么有信心,便任命罗尚为平西将军、益州刺史、西戎校尉,领兵镇压赵廞的叛乱。
这边厢罗尚征集兵马,那边厢赵廞的小政权却发生了内乱。
前面提到,赵廞造反,很大程度上是依赖流民首领李特兄弟几个,这些流民是受关中齐万年起义影响,背井离乡,南下巴蜀求食的百姓,数量足有十几万人,南下途中,李特兄弟几个逐渐展现出他们的能力,树立起了在流民中的威望,成为流民的首领。
李特兄弟五个,史书中称老二李特“沉毅有大度”,老三李庠“膂力过人,当世文鸯”,老四李流和老五李骧“有材武,善骑射”,都是极为出色的人才。
赵廞建立政权后,任命李庠为将军,让他招募兵马,李庠募集了万余士兵,截断了北方的道路。随着李庠名声越来越大,赵廞就越来越看他不顺眼,301年,李庠劝说赵廞称帝,赵廞就以“大逆不道”为由,诛杀了李庠和其子侄十余人。
李特和李流勃然大怒,便调转兵戈,夜袭击溃了绵竹的万余名赵廞的兵马,随后直扑成都。赵廞恐慌失措,他的手下也没有一个靠谱的,都在夜里弃城而走,赵廞逃到广都时被手下所杀,他的叛乱持续时间还不到一年就宣告覆灭。
李特引军进入成都,放纵士兵大肆劫掠,但刚抢没几天,罗尚的兵马就杀入了益州。李特畏惧罗尚的兵威,派人在路上迎接官军,还献上大量的珍宝。罗尚的手下劝说他诛杀李特,免得对方成为后患,罗尚不肯,引军进入成都。
让罗尚放过李特的原因,就是李特拿出来的钱财,史书上记载罗尚极为爱财,为人贪婪,成都的百姓们都说他“贪如豺狼”,又说“蜀贼尚可,罗尚杀我。”
301年春天,朝廷认为巴蜀的流民太多不利于治理,于要求当地官府遣散流民,李特千方百计贿赂罗尚和他的手下,将遣散的事情推迟到了秋天,到了秋天,李特又说粮食不足,希望再推迟到冬天。罗尚不肯,派遣官员强行要求百姓动身,还沿途设置关卡,收取流民的财物。
流民日子难过,就更聚拢在李特兄弟身边,不断的有人归附李特,到十月份,李特的手下已经超过了两万人,李流身边也聚集了数千人。
广汉太守辛冉认为李特必将为患,又看罗尚始终不肯动手杀人,便索性决定自己先下手,他调动了数千士兵,袭击李特的营帐,李特提前得到消息,设下埋伏,大败官军。
跟官府彻底翻脸后,流民们推举李特为镇北大将军,径直攻打广汉。辛冉试图迎击,却连连失利,最后连城池都守不住,逃去了德阳。李特得了地盘,就也有了割据的野心,大肆招揽流民,发兵攻打罗尚,想要占领整个蜀地。
相比叔叔罗宪,罗尚的军事能力并不怎么出色,而且他在蜀中的搜刮也让他丧失了民心,数次出兵与李特交锋,胜少败多,他便沿着郫水大量的建造防御工事,连绵七百多里,好歹是堵住了李特扩张的路线,双方形成了对峙。
302年,河间王司马颙发兵攻打李特,朝廷也委派了新的广汉太守率军南下,罗尚认为机会来了,命部将驻扎繁城呼应另外两路,想来个三路夹击。结果李特命儿子李荡带兵击破了河间王的军队,新任广汉太守吓得弃城逃走,李特自己则攻打繁城,一战而破。
借着胜利的势头,李特让五弟李骧带兵攻打成都,他一度攻到成都城下,纵火焚烧城门。罗尚紧急调动万余名精锐出城,李骧却与及时赶到的李流合兵,大败官军,逃回城的官军士兵不足十之二三。
303年,李特再次集结大军攻打成都,先是击溃了罗尚的水军,成都太守恐慌之下,献城投降,多亏罗尚及早发觉成都太守的动向,又一次保住了城池。但益州上下都对罗尚和晋朝朝廷没啥信心,那些地方豪强纷纷主动归附李特。罗尚也觉得有些支撑不住,派人出城,希望能跟李特讲和。
连番胜利下,李特有些膨胀,不仅同意了罗尚的求和,暂停了对成都的进攻,还将麾下兵马分散到各个城池和土堡中筹集粮食,安抚百姓。李流和李特的儿子李雄都劝说他各地刚刚归附,人心不定,应该要求人质,再将自己的军队聚拢,防备不测。李特怒道:“大事已定!现在是安定民众的时候,岂能横加猜忌,让人离散?”
在成都的罗尚察觉到了李特飘上天的心态,便派人夜里溜出城,到各个村镇土堡,约定时间,一起攻打李特。
这时朝廷又调派了荆州刺史领兵三万,迫近德阳。那些村镇土堡的人慑于朝廷兵威,又不愿意给李特的军队送粮食进贡,便都答应了罗尚的要求。
303年二月,约定的那一天,罗尚集结全军杀出城外,猛攻李特的大营。周边的村镇土堡也纷纷响应,杀死在自己地盘的流民军,协助官军攻打李特。
李特早已认定自己获得了胜利,全然不把罗尚放在心上,也就没有对成都官军的突袭做什么准备,被罗尚一下子攻破了自己的大营,而散落在各地的士兵又大批的被杀,无法集结。
一场大战后,屡败屡战的罗尚成功翻盘,不仅大败流民军,还临阵斩杀了李特本人!
残余的流民军拥戴李特的两个儿子李荡、李雄为新的首领,再加上李流的协助,在涪陵勉强站稳脚跟。
罗尚立即派两名部将攻打流民军残部,还拉拢了流民军中心怀二心的人,内外夹攻。
但李荡和李雄也是极具才能,他们整顿军队后,击溃了官军和自家的乱军,还想要乘胜再去攻打成都。罗尚提前做了准备,待流民军杀来,发起反击,击退了流民军,还杀死了李荡。
偶尔的几次胜利难以挽回朝廷在益州的颓势,没了李特和李荡,流民军在李雄和李流的率领下,迅速的发展壮大,不断的挤压官军生存空间。
304年,又是连番兵败的罗尚,终于在成都支撑不住,弃城退往江阳。李雄进入成都,自立为成都王。
虽然兵败,但朝廷这时也处于混乱状态,成都王司马颖与河间王司马颙联合,杀死了长沙王司马乂,击败了东海王司马越,抢到了皇帝。他们顾不上西南,便任命罗尚统领巴东、巴郡和涪陵等地,与流民军抗衡。罗尚将军队驻扎在巴郡,时不时的杀入蜀中骚扰一番,还抓到了几名李家的子侄。
306年,李雄自立为皇帝,国号大成,追封李特为始祖。
在蜀汉灭亡后四十年,巴蜀之地再次出现了新的政权,而巧合的是,这一政权的奠基人李特,死于蜀汉最后一位大将罗宪的侄子罗尚之手。罗尚的军事才能和政治才能都不怎么样,还为人贪婪,爱好搜刮地皮,但他跟叔叔学到了一个本事,那就是坚韧不拔,任凭对方实力多么强大,自己只剩一座孤城,也能屡败屡战,抓住机会击杀对方的主将。
大成政权的建立,也代表着历史上最著名乱世“五胡十六国”的大幕被揭开,天下彻底的陷入动乱之中。
308年,晋朝为了安抚罗尚,还加封他为散骑常侍,都督二州军事,晋爵为夷陵侯。
310年,罗尚死于巴郡,再无人能够与大成政权相抗,李雄四处征战,占据了整个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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