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嫡出的姑娘,本该千娇万宠。
可父母偏爱府中来的表姑娘,就连我的兄弟都宠爱她。
我的夫君也对她一往情深,在密室高悬她的画像。
当我发现他对我表妹的龌龊心思时,愤然持剑质问。
一时间京城谣言四起,说他觊觎妻妹。
表妹决绝自缢,幸被兄长所救。
而我被至亲逼着跪在表妹身前,被他们生生折断腿骨,从此再也不能行走。
到头来只得一句:“只有痛苦才能让你懂得悔改。”
1.
午梦多惊扰,我接过春华递过来的温茶,一口闷入腹中。
暖流入身,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就摆脱前世。
自己没有冲动持剑,也没有废弃双腿。
我将凉透的茶递还到春华手中,压抑心中波澜。
良久问道:“乔青芷可好些?”
未等春华答话,两道清朗男声由远及近传来。
恰是我的兄长和我的未婚夫--少年将军魏玉。
我起身恭敬行礼,“兄长今日怎有闲情逸致过来寻我?”
兄长面色一白,斥责我道:“才想夸你今日规矩了些,不成想还是这般。”
我摇头,“兄长误会了,兄长能来,青瑶自是欢喜不已。”
兄长没再追究,轻咳一声道:“我此番来是陪阿玉,他特意去城东给你买了糖糕,顺道过来看看芷儿。”
“芷儿许久未见阿玉,你莫要小气。”
我的表妹乔青芷,出生起就寄居丞相府,是全府手心捧着的珠玉。
纵然只是表姑娘,但她入了族谱,成了乔府嫡出的二姑娘。
就连我的未婚夫魏玉,都颇为疼爱呵护。
起初我不解,直到在密室发现乔青芷的画像,我才知道自己可悲又可怜。
我敛眉低语,“我明白。”
魏玉眼神闪过不自在,上前一步将小厮拿着的糖糕转递我手。
“你趁热吃。”
而后,和我兄长扬长而去。
我冷笑看着已经碎掉的糖糕,丢在地上再不瞧一眼。
“春华,扔了。”
“连同以往魏玉送给我的物件,一并扔了。”
我向来喜酸,而从不吃甜。
喜欢吃糖糕的,是乔青芷。
“春华,去后院柴房寻一个叫沈瑾的小厮,我有话同他讲。”
沈瑾是乔青芷前世无意救过的侍卫,对她忠心耿耿,情深入骨。
他在乔青芷自缢后,提着冷剑闯入我的庭院。
在我的脸上划了几道血痕,让我容貌尽毁。
一朝重生,我必要亲手杀了他。
可春华回来告诉我,乔府并没有叫沈瑾的小厮。
我心中疑惑,难道是时机不对,此刻沈瑾并没有被乔青芷救回来?
2.
趁着夜半子时,我换上夜行衣潜入后院柴房。
终于在一间已废弃的柴房内寻到伤重昏厥的沈瑾。
我点燃火折子,发现他浑身血迹,脸色煞白蜷缩在柴房角落。
此刻的沈瑾虚弱至极,只要我将手探向他的咽喉,再加重力道……
我也这么做了。
突然,他似察觉到危险一般乍然睁开双眼,猩红的眸子几乎要将我撕裂。
空气凝滞,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那力道险些将我手折断。
我忍着痛,目光直视他锐利漆黑的瞳孔,毫不犹豫地说出:
“我能救你。”
他才沉沉放下手,但瞧着意识模糊。
抱着自己瑟瑟发抖,满脸通红。
他在发高热。
可眼下,我不能寻大夫过来。
我犹豫片刻,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救命药瓶,给他喂了一粒。
这药是我从太医院处求来的,有疗治内外伤的奇效。
“为何要救我。”
沈瑾撑着虚弱的身子,声音嘶哑。
我没有回应,而是扯开话题。
“明日我会将你带出府。”
“若你无法上我的马车,那便只能自生自灭。”
我轻蔑拍了拍衣上的尘土,转身离开。
所幸第二日,沈瑾并没有让我失望。
等我踏入马车时,他正蜷缩在车厢,忍着强烈伤痛紧盯着我。
马车刚刚启动,传来兄长询问的声音:“车内何人?”
“是我。”
我走出车厢,站在马车上看着他们。
“沈太傅家大姑娘给我递了赏花拜帖,兄长要一道去吗?”
“乔青瑶!”
弟弟乔烨提着剑从我兄长背后走出。
“二姐如今缠绵病榻,你却还想着赏花,枉我二姐对你这么好!”
我微微蹙眉,乔青芷的施舍,就是待我好吗?
然而乔烨没有给我回答的时间,他愤怒持剑砍断了车轱辘。
一时间,我站立不稳,重重摔在青石板路。
我没有理会额头的红肿流血,而是有些不安地看向车厢里。
“乔烨,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中伤长姐,可是要跪家法的。”
我冷冷看着乔烨,回想前世,就是他将我的腿打折了。
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兄长也是被吓住了,反应过来后怒踢乔烨一脚。
而后讪讪对着我道:“阿瑶,乔烨还不懂事……”
乔烨提着剑躲在兄长背后,嘟嘟囔囔:“是她自己没站稳,怪谁。”
我没理会他们,转而吩咐马夫再备一辆。
而他们欲想轻揭此事,表歉之后,不再多嘴。
“走吧。”
见他们终于离开,我才放心将沈瑾挪进马车。
当大夫过来为他诊治时,他已痛晕过去。
大夫望着溃烂腐化的伤口,询问是否用麻沸散。
我冷淡瞥过沈瑾的伤口,“这点伤他能承受得住。”
随后我将一张银票塞在沈瑾手中,转身离开。
3.
回到乔府时,已是天黑。
而我额头上的伤已被大夫包扎过,并无大碍。
就当我要就寝时,母亲身边的嬷嬷过来传话。
前世我被乔烨打折腿骨之后,本有希望救治。
是母亲阻拦了大夫,让我余生只能靠轮椅苟活。
重生之后,我还未与母亲见过。
我平静起身,坐在梳妆镜前摸向额头伤口,想必母亲寻我是因此事。
进到母亲院落,檀木沉香的味颇浓。
王嬷嬷见此回应道:
“这是夫人在为二姑娘抄经祈福,佛门圣经需得沐香才可显示虔诚。”
说着,王嬷嬷将一叠佛经放入我手。
“今日叫姑娘来就是帮着夫人抄经的,夫人年岁大了,身子有些熬不住。”
我一愣,这才意识到前世也是如此。
前世,我因心疼妹妹自请抄佛经,在佛前跪念。
谁料我这么一念,妹妹的病情愈发恶化。
满府皆以为是我心不净,罚我自省五日。
那五日,无米无水,险些饿死。
而这一世,我不会再如此。
我将经书还予嬷嬷,扭头就走。
“站住!”
母亲手中捏着绣花针,神色焦急地走来。
每到春日,母亲总会亲自给乔青芷做衣裳。
故而府中的上乘布料尽数拿给了乔青芷。
我也为此闹过,可母亲却说:“芷儿体弱娇气,你是姐姐,自得让着妹妹。”
“芷儿病重得厉害,你这姐姐不去探望也就罢了,单单抄个佛经也不愿嘛。”
母亲眼睛含着怒气问我。
见我不答,母亲摇摇手说:“罢了,你心不静,那就去给芷儿做红豆羹。”
下人很快将东西送来,只是这红豆里面还掺杂着绿豆。
母亲叹口气,“青瑶,你作为长姐,自应持重,这挑拣红豆能让你心沉静下来。”
我微笑着反问:“母亲是看不到我头上的伤吗?”
然而母亲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烨儿自小顽劣,你是长姐,难道真让他跪家法不成,况且我瞧着这伤口也处理过了。”
“莫要再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给你妹妹做红豆羹要紧,她这几日很是念着。”
“母亲,我早就将配方交给厨房,非得我做吗?”
母亲被我问得不耐烦了,拧眉喝道:“青瑶!”
面对她的决定,我沉默片刻,最终低声回应:
“女儿明白了。”
4.
因我病了一夜,所以那红豆羹到底还是没有做成。
本就受伤发了高热,再加上我故意穿着湿透的中衣,这才染了风寒。
母亲见此,只能作罢。
可我醒来脑子昏昏沉沉,一睁眼就看见春华在哭。
“你怎哭得这般厉害?”
见我询问,她愈发哭得起劲。
“奴婢是为姑娘委屈,您都病得这般厉害,夫人还是惦记着让你醒后去做红豆羹。”
“就连小少爷都嚷嚷着让你为他做灯笼,藤荆本就锋利,您每每为他做灯笼总弄得满手都是伤,小少爷不心疼您也就罢了,没成想这般没良心!”
春华忿忿不平道。
我苦笑抹掉春华的眼泪,轻声道:“无碍,我们不理便是。”
哭够了,春华就向我念叨着昨日赏花宴的事。
“姑娘,他们都说二姑娘以后会是太子妃。”
要是我就不行,会沉迷在太子的维护里,下不了手,然后再次全盘皆输。所以人不狠,地位不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