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该是丞相府金尊玉贵的二小姐,却因为老祖宗的一句灾星,被送去民间十五余年。
被找回时,我民间的娘正在与老鸨关于我的卖价讨价还价。
我本以为回到真正的家后,好日子正等着我。
没想到宰相父亲嫌我不入流,双胞姐姐见到我只顾掩住口鼻说臭。
最后我被送去庄子上,自生自灭。
再见我时,我身居高位,原本不可一世的宰相伏在我脚边求我:
“那可是你一母同胞的姐姐,你当真狠得下心。”
1.
我不知小时候对我和颜悦色的娘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变了脸色。
连原本我和弟弟一人一个的鸡蛋也全被弟弟夺去,甚至在弟弟病后要将我卖去青楼换钱。
正在娘和老鸨因为价钱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亲生父亲的随从找到我,阻止了这场讨价还价。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流落在外丞相府的二小姐。
等我坐在宽敞清香的轿子里的时候,我才堪堪回神。
我的娘从卖豆腐的田姨,变成了丞相府的当家主母。
2.
坐在轿子上,我还穿着沾满污渍的衣服,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臭味,与这顶豪华的轿子格格不入。
自称丞相随从的人从轿子小窗处告诉我,我母亲寻我已久,回去得好好安慰一番,尽量不要讲自己在外过的苦日子。
可我知道,丞相府千金是个才情双绝的,若真如同她所说的那样,我与她乃是双胞,怕是我在府里的日子会好过些。
我细细打量着这顶轿子,只是想着若是没被抱走,怕是从小也是像姐姐一般,备受宠爱,才情双绝。
3.
轿子路过丞相府大门,从偏门进去。
随从告诉我,父亲已经在前厅等我,我跟他去便是。
可是我看着身上寒酸发臭的衣服,连路过的丫鬟都比不上,忍不住都要停下议论几句。
“瞧,那是谁,穿的这般寒酸。”
随从不曾停下呵斥,只顾着一股劲的往前走,看着他有些颤抖的肩膀,似乎也在嘲笑。
我羞愧的无地自容,只能双手绞住今早娘拿给我的粉色绣帕,低着头,紧紧的跟在随从身后。
4.
“抬起头,为父看看。”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虽已经四十有余,可容貌姣好,身边围绕着一股不可抗拒的气势。
我怯生生的抬起头,一眼便看见他那双眼尾上翘的桃花眼,眼里全是考究,还有些许不耐烦。
就在我腿颤颤巍巍准备下跪磕头的时候,门口传来娇俏的声音。
“父亲,这是从哪里抓来的犯事丫鬟呀,还劳烦你请自审讯,都交给莲姨娘便是。”
话毕,她已经走到男人身边,亲昵的挽住他的臂弯,撒娇道:
“女儿和姨娘等了父亲好久,父亲就因为这点小事耽搁,害的女儿好等。”
眼前的男人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势,眼睛微微眯起来,嘴角也翘起。
伸出手抚摸女儿挽在自己臂弯的手,末了,还轻轻拍了一下。
“霜儿先去,告诉姨娘不必等我,晚上我亲自赔罪。”
一看这位小姐就是声名远扬的丞相府大小姐宁如霜。
她穿着一身淡青色,发髻随意的盘起,手上带着一只小巧的玉镯,随意,但又不失体面。
这让我更加无地自容,对比起我身上穿的穷酸破布,恨不得掘地三尺,将自己埋进去。
“哼。”
大小姐听见父亲这样说,似是有些恼火,赌气一般甩开父亲的手,撅着嘴气冲冲的走下来。
末了,路过我身边的时候,重重的用眼睛剜我我一眼,同时用手捂住口鼻,嘴里还嘀嘀咕咕的骂着贱婢。
而我只敢更加用力的低下头,我敢抬头对视一眼。
主位上的男人似是彻底没了耐心,站起来,走在我面前,眉头为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似是闻到我身上散发出的臭味。
摆摆手,吩咐道:
“今后你就叫宁如雪,就住在梅园吧!跟你母亲同住。”
我小声的嗯了一声,便任由婢女将我带走。
5.
终于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头发也由一位名叫夏蝉的丫鬟帮我盘起。
她说她以后便是我的贴身婢女,是一年前被卖到丞相府的,现在能伺候小姐是她的荣幸。
我不敢当,只得将她从地上扶起,让她叫我朝朝,这是我的小名,民间的母亲还对我好时,便是日日这般叫我,只是后来,便叫我狐狸精,贱蹄子,只因为我长有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
第二日,我终于见了传闻中病怏怏的丞相夫人,我的亲生母亲。
一踏进房里,便是一股浓重的药味。
只见一个妇人睡在床上,半合着眼,看见我来,挣扎着要坐起。
旁边一位嬷嬷连忙去扶,夏蝉站在我身后小声说,旁边那位便是一直服侍大夫人的刘嬷嬷。
我只敢站在远处,并不敢靠近,生怕是如同昨天那般,被嘲笑,戏弄。
直到我亲眼看见眼前头发斑白的妇人,指着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满眼泪水,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我才真正明白,原来是她找我,不是父亲,也不是旁人,而是我的母亲。
我慢慢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抚在自己脸上,她才放声哭出来。
身旁的刘嬷嬷也用袖子擦着眼泪。
“儿呀,我可怜的女儿啊!娘对不起你。”
我被眼前的哭泣的母亲吓了一跳,原来我回家是一件那么让人狂喜到落泪的事。
我不是一个被嫌弃臭到大小姐翻白眼的妹妹,也不是所谓不愿多看我一眼父亲的不喜的,上不了台面的女儿。
而是母亲,亲亲的女儿。
终于,这些年的委屈在此刻释放出来,抱着母亲哭作一团。
… …
刘嬷嬷慢慢将我们安抚下来后,高高兴兴的要去吩咐厨房做菜,还要多做几个夫人爱吃的菜。
我看着眼前头发花白,满身病气的夫人,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个将门之女。
6.
茶馆里有一名说书人,我也曾听过十几年前探花郎宁应与将门之女杨妁之间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
听说那探花郎与杨家大小姐在大街上一见钟情,探花郎坐在轿中,风吹过,抬头便看见骑着高头大马的杨家大小姐,一袭红衣,好不潇洒。
晚上便登门拜访,没想到被杨老将军拒之门外,杨大小姐还坐在围墙上对他扮鬼脸。
可他并不气馁,日日登门,杨老将军见其诚意,放他进府,只是下棋对弈,两人也默契的只字不提嫁娶二字。
直到这位探花郎在半年后,以治理水患一举闻名京城,在上朝时亲自请旨赐婚。
皇上龙颜大悦,不仅赐婚,还赏赐许多财物给探花郎填充彩礼。
这样的赏赐在京中至此一份,京中人何不艳羡。
每每听到这里,我那民间的娘必来寻我,导致与我从未听到后续的故事。
每每回眸,就看见说书人叹息的讲后续的故事。
那时我年龄小,自以为说书人是在为我离开而惋惜,还觉得他错失了一名认真的听众。
7.
下人在布菜,摆满满满一桌的美味,都是我在走失时没有见过的。
柳嬷嬷说,今天夫人心情好,居然也下得来床陪我吃饭,这可是这个月来头一遭。
看着立在母亲身边得嬷嬷,只觉得感动,原来真有这样一人,可以永远陪着一人。
母亲撑着病体,脸上也多了颜色,只顾着给我夹菜。
我也埋头苦吃,生怕漏掉一样,让母亲担心。
正当我想添第二碗饭的时候,一名小丫鬟急匆匆得冲进院子,说主君叫我过去,有急事。
话毕,本来坐在我身边得母亲敛了神色。
“要人是吧,那也得她亲自前来,我院子里的人,又岂是你一小丫鬟能叫走就叫走得?”
说罢,重重的将筷子砸向桌面,桌子震了震,她身上也散发出几分威压,颇有传闻中将门之女的风范,吓得丫鬟瑟瑟发抖。
我看看立在门外走也不是,来也不是的丫鬟,又看了看正拿起筷子,和颜悦色准备给我夹菜的母亲。
站起身来,“母亲,想是父亲寻我,必是有什么要事,我去去便回。”
我能感觉到门口的人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母亲也不劝我,只是叫刘嬷嬷随我同去,只怕我受了委屈,叫我早去早回。
8.
还没走到前厅,就听见一道蛮横的声音传来。
“本小姐出门逛街,都能遇上你这么个晦气玩意,说我们掳走了你的女儿,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里哪有你的女儿,若是找不到,只怕你狗命难保。有这个功夫还是想想怎样才够赔得起我的一身衣服。”
我低着头,刚踏进前厅,就看见一人飞快地冲过来抱住我的脚。
“朝朝,你可让娘好找。”
看清眼前人的容貌后,我一口气上头,憋的满脸通红。
身后的刘嬷嬷反应极快,几秒钟的功夫就叫人拉开了她。
我抬眼看主位,父亲并没在,只见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亲昵的拉着宁如霜的手,轻声安慰。
看来,是他们框我前来, 这位妇人想必就是昨天宁如霜所说的莲姨娘。
我毕恭毕敬的对她们行礼,抬头,看见宁如霜的脸色变了又变,似乎是在疑惑我为何在此,又或是,我为何还活着。
趴在地上的人还在不停的叫唤。
“朝朝,如今你飞黄腾达,成了丞相府的二小姐。”
“想来是一定不会忘记我这个娘的养育之恩的吧”
可她没注意到刚刚平息怒火的宁如霜脸色变得比刚才更加难看起来。
只见她顾不得大家典范,便要冲上来打我。
“就凭你,也配当我的妹妹,也不拿块镜子好好照照自己的样子,连我一根头发也比不上,我永远也不会承认你是我宁如霜的妹妹。”
她身后的贴身丫鬟急忙上前将她拉住,连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莲姨娘也站起身安抚她。
“你永远都是父亲和我最疼爱的女儿,不要因为这样一个不足轻重的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