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转眼开学季已过了两周,此时正值秋收季节,辍学的二民不能在家吃闲饭,只得跟着父母到田里劳作。
那日二民正用力拎起一筐土豆往身旁的蛇皮口袋里倒,只听离田地不远的上学必经之路上有人大喊:“李二民上学去呀,老师问你还去不去啦?”
二民听出是同村那几个同学,手里的竹条筐不自然一抖,土豆顺着蛇皮口袋又滚回了地上。
她羞愧难当,将半筐土豆向身后一掩,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回复:“不念了!”
“咋不念了?”
“不咋,不想念了。”
二民看着同学绝尘而去,心中不免酸楚,十几年的同学情,今天就算圆满划上句号了。
李爸爸听见二民和同学的搭话,笑着说:“要不你明天还是去上学吧!”
“不了!”二民的话里是不容商量的肯定。
二民知道爸爸是故意的,高中重要的阶段,别说两周了,就算请假两天,课程也需要紧追慢赶,何况这漫长的两周?
爸爸这么说,只是想减轻他内心的愧疚,而二民只想让他愧疚!
二、
秋收很快完毕,二民赋闲在家已经月余,月余时间里,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非常要好的同学洛可来看她,她躲着不见。
十七岁的年纪,已懂得上学与辍学的人可算作两条平行线,自卑的心理在二民心里蔓延。
洛可走了,她看着洛可的背影露出了羡慕的眼神,二民想:洛可多好啊,长的好看又聪明,永远是班里的尖子生,虽然从小被人说是留守儿童,可人家不缺衣服不缺钱,更不缺书可以读。
反观自己,常年在父母身边,常年穿那两件宽宽大大的校服,常年缺钱,常年被爸爸嫌弃……
不经意间,二民已经闲逛到村旁的小河边,她捡起河边的小石子,像小时候那把石子打着旋扔进河里,河不宽,却依然能荡起小小的涟漪。
“二民,你在这呢?刚想去你家找你呢?”
来人是村西头詹家老大,比二民大几岁,已成家,因着同村的关系,二民平时见面会叫声哥,但更深的只有问吃饭了吗?干啥去的交情。
“哥,你找我?”二民狐疑。
“是这么回事儿,听说你不上学了?”
“嗯,不上了。”
“你想找活干吗?”
“嗯,想。”
“现在城里有两个地让我帮忙招工,一个是高中食堂招俩小工一月300,一个是个人家招个干活的保姆一月280,你看你想干哪个?我还找了刘二丫和杨春风,到时候你们三个商量也行,后天就得走。”
“那我现在回去收拾!”
“行,那后天早上八点,我开三轮拉你们三个过去。”
“好。”
三、
二民回家将那只年代久远的绿色洗衣盆放好水,又把唯一一条看着像样的黑色雪纺长裤放进盆里搓洗。
时令已到深秋,洗衣粉撒在沾了冷水的裤子上,粒粒独舞。
李爸爸看着二民又洗衣服又收拾衣服,脸上尽显忐忑:“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去城里干活。”
“干什么活?”
“小工或者保姆,詹家老大给找的,后天走。”
“你这么着急出去干什么,家里又不是没你饭吃!”
“反正在家也没事儿,还不如出去打工!”
“你听听,你听听,好好的家不呆,这么大点就要出去打工,好像咱们亏欠她了是的。”李爸爸有些气愤的对李妈妈说。
“她想去就去吧,在家就咱俩,她不上学,就在家呆着她也不痛快。”
四、
后天一早,二民带上不多的衣服到詹家门口和另外两人集合了。
到了城里,几人先到个人招保姆的主家摊位前,主家说只留一个,因着刘二丫和杨春风是亲戚关系,两人自然不愿分开,又因保姆工资只有280,实非好的选项。
最终,李二民被动接受了保姆一职,主家被动接受了李二民。
主家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微胖身材,长得人高马大,在菜市场主营豆皮豆芽酸菜一类的食品。
她家住在城边上,男人是豆皮的主要制作者,平日男人围着锅炉转,想找个保姆,一来可以帮着他做豆皮,二来可以帮家里洗衣做饭。
二民随女主人到家,那是有着两间半平房和一间厢房的院子。两间半平房其中一间是客厅及他们夫妻二人和儿子三人共有的卧室,另一间是他们女儿的卧室,女儿正在刘二丫杨春风要去的私立高中上高二,一周回来一次。
五、
二民被安排在了主家女儿的卧室,来的前两天二民极其不适应。
早上六点二十左右女主人会开出三轮车,二民需要把一天需要卖的食品装入三轮,待女主人走后,二民需负责将生豆芽的黄豆用簸箕筛选出坏的豆子,再将没虫眼的黄豆微泡,把不能出芽的黄豆挑出,放入用以制作豆皮的袋子中;这些事情做完,男主人的豆皮也出锅了,这时候二民需要去把豆皮一张张摊开晾到竹竿上。
等豆皮稍冷却再一张张揭下来放案板上每张撒盐,五斤一包称重打包;做完这些,时间近中午,需要做饭了,饭毕洗碗,男主人睡午觉,二民则需继续挑生不出豆芽的坏豆。
期间需要补发卖完的黄豆芽,这些工作做完,开始备晚饭,女主人晚上六点二十左右推三轮车进院,饭后女主人会和二民一起装上两三小时酸菜。
全部工作做完,已经临近晚间十一点,十七岁的二民浑身酸痛的爬上床,却还不忘拿出主人家女儿摆在书桌上的书翻上一翻。
这么下去两天,女主人有了意见,问二民:“二民啊,你晚上别开台灯,那个台灯瓦数挺高的,很费电,你晚上早点睡吧!”
二民:“知道了阿姨,以后不开了。”
“嗯,明天周六,我们娇娇要回来了,你把柜子上放着的衣服给她洗洗,前两天我忙着,没来的及洗。”
“好的阿姨。”
主家没有洗衣机,北方初冬的水已有些刺骨,二民的手泡在冷水里有些僵,看着水里那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二民陷入了沉思:那个与自己同级不同校的城里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会不会很好相处呢?
转天已是周六,二民晾豆皮的时候,瞥见一身着淡紫色外套的女孩子进了屋子,想必她就是主家女儿娇娇了。
还没容二民多想,屋里便传来了一声:“爸,这衣服怎么洗的啊,上面洗衣服沫都没清干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