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9月18日，距离上海解放不过3个多月。

上海市公安局江宁分局接到一起谋杀案，死者名叫喻咏秋，在一周后即将结婚。

这桩看起来始于家庭恩怨的案子，因为种种巧合差点成为悬案，最终浮出水面的是特务组织的阴谋，被捕的特务有8名之多。

而让案件柳暗花明的关键，竟是一张白纸！

喻咏秋，常州人，32岁，苏州美专毕业，金行小学的图画科教师。前夫也从事美术事业，英年早逝。

喻咏秋和前夫没有孩子，前夫病逝后一直孤身一人，后来与现在的未婚夫邱先俊相识，在恋爱一年后决定结婚。

邱先俊是上海某船厂的经理，40岁，邱先俊妻子朱义芳病逝之后，一儿一女一直在老家由老母亲照顾，儿子邱宗玉比女儿邱淑玉大两岁，两个孩子到上小学之时才被带到父亲身边。

邱先俊因为工作繁忙，请了一位保姆照顾，后来和喻咏秋谈婚论嫁，喻咏秋主动来邱家洗衣做饭，对两个孩子都是视如己出。

原本这个家庭的生活即将步入正轨，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9月18日下午，喻咏秋因为喝了一碗银耳汤而中毒身亡，她从桌子旁倒下，一头栽在地上，因为身体承受着太大的痛苦，她推倒了凳子，试图求救。

在自己房里的邱宗玉听到声响奔出来的时候，喻咏秋还活着，随后他奔出家门去喊邻居。

等到邻居赶来时，喻咏秋的身体还有温度。

当时的人们还没有什么保护现场的意识，一群人以为喻咏秋还有救，就七手八脚把她抬到了床上。

有热心的群众喊来了附近一位正在休假的医生老王，老王见到喻咏秋之时她已经断气了，老王赶紧喊人去报警。

两名刑警董长儒和熊顺义到来的时候，邱家门外围着不少人，邱先俊还没有赶回来。

老王已经看出了喻咏秋是中毒死亡，现场还残留着不少呕吐物，他赶紧疏散了挤在邱家里面的人，也告诫任何人不要触碰邱家的家具、电器，特别是食物，以免沾染上有毒物。

即便如此，现场脚印是不可能提取了。

好在当时没有人注意在桌上的半碗银耳汤，勘验现场痕迹技术人员，最后检测出氰化钾的毒素在这碗汤里。

锅里和剩下的半包干银耳，都有毒。

邱先俊回来之后，看到未婚妻的尸体躺在床上，一时间无法接受，愣了很久，这才听到身边的刑警在喊他，有些呆滞地应了一句。

他看到儿子邱宗玉的瞬间，才无声落下泪来。

听邻居说，喻咏秋这样漂亮的女子，嫁给大近10岁的男人，还尽心尽力照顾两个孩子，其实是相当不容易的，邱先俊对这位未婚妻相当喜欢，从没听他们有矛盾过。

喻咏秋的常州老家父母已经过世，只有一位舅舅，按照原定的计划，舅舅一家后天也要来上海吃喜酒了，却收到了当地派出所的通知，说喻咏秋出了事儿，让他现在立刻前往常州。

董长儒和熊顺义先将邱先俊和他的儿女带到了分局审问。

按照以往破案的经验，最亲密的身边人最有可能是杀人的凶手。

邱先俊来到分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思绪混乱不已，他连抽了三支烟，才可以正常和刑警一问一答。

这天是周日，喻咏秋休假，邱先俊的工作也有休息日之说，喻咏秋周末便来照顾孩子。

下午午饭后，邱漱玉和喻咏秋说了一声，去同学家玩耍，家中只有邱宗玉在。

董长儒问道：“死者最近有自杀的倾向吗？”

邱先俊连连摇头。

董长儒和熊顺义也认为喻咏秋不是自杀的，她如果自杀，不会特意把整包银耳都下毒。按照一般自杀者的逻辑，如果想要自杀，会在盛好的汤碗或者倒好茶水的杯子里面下毒。

喻咏秋早上买菜回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一位邻居，根据这位邻居的回忆，喻咏秋这天心情很不错，经过辨认，邻居证明喻咏秋手上就拎着一些蔬菜，还有那包被下毒的银耳。

这包银耳当时是用牛皮纸袋包装得好好的，如果喻咏秋在家中给自己下毒，应该能在案发现场找到装氰化钾的器皿，但是邱家里里外外都没有找到。死者如果抱着必死的决心，没有必要还把这东西藏起来。

所以基本已经排除了自杀的可能。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外人进入邱家下毒呢？很快，侦查员也排除了这种可能。

星期日的下午，邱家前后门的巷子里都是游玩的孩子，加起来有十几名之多。

这些孩子看起来年龄不大，但他们都对外来的陌生人很是敏感，如果有人从邱家的前后门进去，肯定会被发现。

痕迹勘测的技术人员从汤碗上检验出两个人的指纹，除了喻咏秋的指纹之外，还有邱宗玉的指纹。

就是这指纹，让董长儒犯了难。

因为邱宗玉这个孩子，比较特殊。

邱宗玉这年14岁，妹妹邱漱玉12岁。

邱漱玉很喜欢喻咏秋，前脚后脚跟在后妈身后，对于长期缺乏母爱的邱漱玉而言，一位美丽时髦、多才多艺，且对她无比关爱的后妈，能给与她心灵巨大的慰藉。

朱义芳去世那年邱漱玉5岁，已经到了有些懂事的年龄，现在后妈也死了，邱漱玉哭得歇斯底里，一直在喊“妈妈”，让人看了无不疼惜。

但邱宗玉却对这个“后妈”有些许的抵触心理。

邱宗玉智商非常高，但有心理疾病，这种病在平时并不会发作，只有在受刺激的时候会出现癔症。

他在陌生人面前会格外紧张，有一定的社交障碍，为了照顾邱宗玉的这种问题，从小学到中学，教师都安排同一名男同桌。

生理上的问题是孩子不能控制的，邱宗玉明白了自己问题之后，一直在刻意调整自己。

为了儿子，邱先俊和喻咏秋商量，先不和孩子说两人恋爱的关系，先慢慢相处，再和孩子公布结婚的事情。

可邱宗玉也并不傻，刚开始就看出父亲想要和面前这个女人在一起。

在结婚前，邱宗玉至少和邱先俊提出了三次，希望他们不要结婚。

邱先俊耐心询问邱宗玉的想法，邱宗玉却什么都不说，就说这个后妈他不喜欢。

为此，妹妹邱漱玉曾经和邱宗玉大吵一架，就连邻居多事的老阿姨都在劝邱宗玉，应该多为爸爸和妹妹考虑，妹妹长大了，有个母亲照顾度过青春期，会好很多。

后来邱先俊征求邱宗玉的意见之时，邱宗玉用沉默来表示内心的不满，但没有再阻拦过。

喻咏秋死的时候，家中只有邱宗玉一个人，装着有毒银耳的碗上除了喻咏秋的指纹之外，只有邱宗玉一个人的指纹，邱宗玉自己没有吃一口银耳汤……

这种种证据好像都在将嫌疑犯指向了邱宗玉。

然而，邱宗玉在刚刚进分局半小时后，就开始发病。

一度呼吸急促，脸涨得通红，让坐在他对面的熊顺义吓了一跳，连忙将其送到了医院。

等到邱宗玉清醒，熊顺义在医生的陪同之下，被允许和邱宗玉谈10分钟，并且要密切注意邱宗玉的反应，一旦出现问题要立刻中断。

邱宗玉对案发当天发生的事情，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熊顺义问起他为什么不喜欢喻咏秋，邱宗玉说：“她在欺骗爸爸的感情，她和一个男人关系特殊，那个男人姓凌。”

熊顺义非常惊讶，他询问邱宗玉有没有见过这个姓凌的人，邱宗玉先是点头，却又很快摇了摇头。

熊顺义将这个结果刚刚记录下来，医生已经在劝他离开了。

回到分局之后，董长儒和熊顺义聊了聊邱宗玉作案的可能性。

首先，这个孩子很特殊，在学校成绩极为优异，存在无法正常和陌生同学交朋友的情况，但没有出现过打架斗殴的行为，对别人并没有攻击性。

其次，一个普通的中学生，弄来一支氰化钾的难度相当于搞来一把枪，更何况这个孩子的交际范围窄之又窄。

最后，他在喻咏秋中毒之后冲出去喊“救命”，如果想要毒死喻咏秋，他没有必要出去喊人过来救人。

董长儒和熊顺义和上级汇报了现在的调查情况之后，决定接下来的调查先从下面两步着手。

喻咏秋早上去买菜，回来才拎着银耳，可能银耳在出售给她的时候就已经下毒了，可以从出售银耳的药铺查起。

喻咏秋交际范围内是否有姓凌的、关系比较亲近的男子？

董长儒和熊顺义就兵分两路，寻找线索。

喻咏秋买菜有固定的菜场，根据邱漱玉的回忆，当天中午吃的菜品都能在这个菜场找到相应的摊位。

喻咏秋那包银耳的包装，很显然是“回春堂”的纸张，而回春堂就在喻咏秋回来的路上。

当时的银耳可是非常稀罕的滋补品，在晚清和人参燕窝齐名，一度在上海十分盛行，现在在上海专做银耳生意的四川商行已经衰败，只有零星四川人还在做银耳生意。

回春堂看到喻咏秋的那包银耳的包装纸，认出来是自家的东西，但这店伙计很是精明，说包扎的绳子并不是。熊顺义仔细对比，发现真的和店内的绳子有细微的区别。

可见凶手是将这包银耳下毒之后，重新打包，绳子拆开之后再扎上就不是那么平整了，凶手重新换了一条绳子。

熊顺义详细问了店内的老板和伙计，这里每天来买银耳的顾客并不多，大多都是老客，喻咏秋9月18日上午没有来过。

至于之前销售的银耳，回春堂并没有留下销售记录，且干银耳保存时间长，回春堂也不能确定销售的时间。

看来喻咏秋这包奢侈的银耳并不是她自己上街买来的，那么这包银耳是怎么来的呢？别人送的？是谁送的？

难道是那名姓凌的男子吗？

此时，正在金行小学调查的董长儒却傻了眼。

金行小学和喻咏秋熟悉的老师都非常肯定，喻咏秋是一位非常自爱的女性，深得每一位学生的尊重。大家没听说过她和姓凌的男子交往，学校也没有姓凌的男老师。

去年，曾有一位姓朱的国文老师追求过喻咏秋，攻势非常激烈，喻咏秋当面拒绝后，竟然第二天跑到校长室辞职。

那位朱老师也是一位性情中人，他这才明白喻咏秋的烈性子，最终决定自己辞职，还喻咏秋一个清净。

董长儒又去了喻咏秋的住所，询问附近的邻居，邻里对这位女老师的评价也很高。

至于邱家附近的邻里，更是一致表示，从没看过有男人来邱家找人，喻咏秋一直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有时候骑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生活一向简朴。

董长儒这一番询问下来，来到邱先俊的表兄家中，现在邱漱玉暂时住在这里。

邱漱玉听到哥哥如此说喻咏秋，气得满脸通红，但是细想之后突然惊呼：“原来是这样！喻阿姨有时候会带一本书来家里，我问喻阿姨借过，她没有同意，说这是同事凌老师的，明天就要还回去。”

董长儒一听，背靠着椅子的后背，陷入了思索之中……

熊顺义没有董长儒那般的好耐心，听闻这件事之后火冒三丈，认为邱宗玉在故意戏耍他们，气得当场就要冲到医院去质问邱宗玉。

董长儒却拦住了他。

原来董长儒有一位擅长于心理研究的老友常医生，正巧也在上海，此下已经在医院里和邱宗玉进行沟通，对于这样特殊的孩子，也只能寄希望于专业的人士了。

再看邱先俊这边。

9月18日，董长儒在对邱先俊进行了大约1小时的审问之后，接到了上级电话，要求他立刻停止对邱先俊的审问，并且对其进行“保护性拘留”。

所以邱先俊和其他被审问的嫌疑人隔离开，独自住在分局同志们用来临时休息的休息室里面，并且安排专人保护他的安全，吃饭都和其他的同志们一起。

现在案件已经过去了2天，市局调来了一位刑侦专家方静波，指导董长儒二人继续侦破此案。

方静波刚到分局就和邱先俊关上门聊了2个小时，董长儒和熊顺义也猜出邱先俊的身份不简单。

方静波向董长儒二人大概介绍了一下，原来邱先俊已经做了近7年的中共地下党员，现在身上还带着任务。

邱先俊恋爱前还秘密向组织报告一下，组织经过了一番调查之后，才同意了邱先俊和喻咏秋确定恋爱关系。不过邱先俊严守组织纪律，从没有和喻咏秋及儿女们提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两天，组织对邱先俊本人进行了一次调查，确定他本人没有问题，才决定由方静波带头组成专案组，进行详细调查。

从现有的线索来看，喻咏秋的银耳是别人送的，这个人是想要毒死喻咏秋还是邱家人呢？

那么，这也说明邱先俊的身份和现在正在执行的行动已经被敌人察觉到，所以在案件真相大白之前，必须对邱先俊进行保护，邱宗玉和邱漱玉那边，组织也派了两名便衣人员。喻咏秋的舅舅刚到上海，也被暂时安排在固定的住处。

这个案件如果牵扯到政治事件，就复杂了数倍，这也给三名刑警无形之中增加了巨大的压力。

董长儒问：“方组长，刚才邱先俊有没有说出什么线索？”

方静波直接道：“邱先俊怀疑喻咏秋有问题。”

邱先俊这两日冷静下来，也反思了很久，他想到了一些比较可疑的事情。

13日，邱宗玉突然精神状态很不好。

喻咏秋和邱先俊说，老师来家访说邱宗玉在学校推倒了一位同学，被其他同学看见了，可邱宗玉却说自己想不起来。

老师觉得邱宗玉的病情可能出现了反复，专门来邱家家访。

喻咏秋连连向老师道歉，并且给孩子又请了一天假在家休息。

平时邱宗玉一个人在家是能够照顾自己的，但邱先俊心中总是放心不下，14日就提前一小时下了班。

邱先俊刚刚到家，见喻咏秋已经在厨房整理，桌上放着一本革拉特科夫的《‌水泥》。

邱先俊原本以为这是喻咏秋的书，随手翻了翻，书中夹着一张白纸，其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喻咏秋出来之后，就把书收进了包里面。

邱先俊这才知道这本书是喻咏秋带来的，以邱先俊对喻咏秋的了解，她平时是不看这类书籍的，倒是儿子女儿喜欢看。

此时大约是下午4点半钟，邱宗玉依旧在自己的房间睡觉。

邱先俊很奇怪，儿子从小就没有午睡的习惯，昨晚也是按时按点睡的，怎么会这个时候睡觉呢？

喻咏秋说急着要把书还给同事，还没吃晚饭就走了。

邱宗玉在晚上6点多才起床，在吃了晚饭之后又睡着了，第二天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上学时一切正常。

邱先俊现在想起来，无论是喻咏秋还是邱宗玉，都给他奇怪的感觉。

邱先俊回忆起和喻咏秋相识的过程，也觉得有些问题。

原本被介绍人介绍来和邱先俊相亲的是喻咏秋的同事，那天这位女同志不知为何没有赴约。

邱先俊等了半小时就回家了，正巧遇到了自行车坏了的喻咏秋，蹲在路边焦急地捣鼓着，邱先俊主动上前帮忙，两人才相识……

现在串联起很多事情，都觉得巧合得有些不正常了。

邱先俊说：“也怪我粗心，也许宗玉真的发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一直想要跟我说，但他不知什么原因，总是想不起来，或者记忆出现了混乱。”

方静波：“邱宗玉和你说过喻咏秋和一个叫凌先生的男子交往的事情吗？”

邱先俊摇头：“没有。”

方静波：“邱宗玉和喻咏秋有过矛盾吗？”

邱先俊依旧摇头，平时生活中，喻咏秋和邱宗玉两人之间都保持着距离。

方静波回到分局，和董长儒、熊顺义在简单开了个会。

董长儒认为邱宗玉的精神状态在这几天突然出了问题，肯定受到了刺激。

董长儒决定去一趟医院，看看邱宗玉能不能想到其他的线索，方静波则和熊顺义去了一趟邱宗玉所在的中学。

结果出乎方静波的预料，学校老师说，邱宗玉在学校根本没有和什么同学产生肢体冲突，是13日中午喻咏秋来学校给邱宗玉请假的，说家中有急事，就把邱宗玉领回去了。

方静波和熊顺义又向师生了解了邱宗玉最近的情况，他们都说邱宗玉最近昏昏沉沉，总是想要睡觉，提不起精神，除此之外，并没有特别的情况出现。

医院这边，常医生判断邱宗玉最近曾经服用过一种激化病情的药物，使他出现了嗜睡、癔症和短暂性失忆的现象。

常医生认为，邱宗玉现在对现实的判断能力是有限的，他之前所说的事情也许没有在现实世界发生过，他说的话也不能作为抓捕凶手的证据。

董长儒询问邱宗玉多久才能恢复到正常时期，常医生摇头说不能确定。现在他们还无法判断邱宗玉服用的药物是哪一种。

也就在董长儒愁眉不展之时，一名护士匆匆过来找常医生，她说邱宗玉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对刑警说。

邱宗玉看起来脸色缓和了一些，他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说：“喻咏秋要害我爸，请你们救一救他和漱玉。”

董长儒小心翼翼引导邱宗玉说出原因：“喻咏秋已经死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们说。”

邱宗玉的记忆断断续续，他形容自己脑海里面的片段是无法以时间排序的，没有办法衔接在一起，只是会不停重复浮现。

他首先说了喻咏秋死前的事情，他只记得听到了声响，从房间出来之时看到喻咏秋倒在地上，他第一反应就是喻咏秋刚喝的银耳汤有问题，所以马上端起来看了一眼。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碗上会有邱宗玉指纹的原因。

邱宗玉说他，刚开始对喻咏秋的戒备，是因为一个特殊的巧合。

这天，喻咏秋带着一本书来邱家，她那天背的包比较小，书是拿在手上的，进门后就直接放在桌上。

好巧不巧邱漱玉从房间走出来，咋咋呼呼撞上了桌子，桌上一瓶并没有盖好的白酒倒了，浇在了喻咏秋的书上。

邱漱玉连连道歉，跑去去拿抹布，而一声不吭站在一旁的邱宗玉看到喻咏秋从书里迅速拿出一张纸，平摊在餐桌上，纸上是有字的，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瞬间又消失了。

邱宗玉甚至还记得零星的内容：

……经上级考虑……时机尚不成熟……及时电告……

邱宗玉还没反应过来，慌乱的喻咏秋这才注意到他，两人四目相对，喻咏秋没有任何不自然地表情，和邱宗玉打了声招呼，什么都没说，直接把这张白纸扔进了簸箕里面，没有任何犹豫。

这就让邱宗玉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邱宗玉乘着喻咏秋不注意，偷偷取走了那张纸，又倒了一点白酒在上面，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邱宗玉本来就不希望爸爸和喻咏秋结婚，加上最近发生的这件事，心中总是有不好的预感，却说不出理由，他不能无缘无故冤枉爸爸喜欢的女人是特务，但他始终觉得那串字是真实存在的。

后来，邱宗玉出现癔症就比较频繁了。

13日，邱宗玉被喻咏秋接回家之后，在家中吃了点中饭，随后昏昏欲睡。

邱先俊回来的时候，邱宗玉有了些许清醒，他听到喻咏秋和父亲在谈论他在学校推了一名女同学的事情。

此后他就陷入了癔症和现实之中，时而感觉有人在往他嘴里灌毒，时而听见同学议论他、嘲讽他的声音，有时候他感觉自己在白纸上写字，能看见白纸上出现会跳动的汉字……

董长儒听完，拍了拍邱宗玉的肩膀。

这个孩子并不知道爸爸的真实身份，他年龄不大，在被下毒之时还在拼命在现实和癔症之中寻找真相，一直保持着警惕性，相当不容易。

邱宗玉某些记忆片段和学校老师的说法是能对应上的，公安技术人员也证实，确实有这样的药水，在遇到白酒后会很快显示出内容，并且迅速消失。

至于到底是谁杀了喻咏秋，没想到真相在这个时候突然揭开。

9月12日，上海抓获了一名特务，此人狡猾异常，近日才供出了自己的上线。

他的上线，就是喻咏秋。

这名特务并不知道喻咏秋接近邱先俊的目的是什么，对喻咏秋之死也是十分诧异。

方静波对喻咏秋的死因进行了推测——

喻咏秋这名女特务是保密局长期埋下的一条线，其伪装程度甚至于组织审查时都被蒙骗了过去。

喻咏秋接近邱先俊绝对不是杀了他这么简单，结婚只是实现目标的第一阶段，但保密局高估了喻咏秋的能力。

因为下线的被捕，喻咏秋开始紧张起来，不断与上线联系，希望提前执行任务，赶紧离开大陆，被上线拒绝。

喻咏秋的焦虑和对上线的不满，让她日常行动出现了懈怠，出现了两次重大失误。

第一次是让邱宗玉看到了传信内容，第二次就是被邱先俊发现了可以配合药水使用的特殊纸张。

喻咏秋想要杀邱宗玉灭口，但和邱先俊结婚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邱宗玉一死婚期不知推后到何时。

于是喻咏秋向上级申请了特殊的精神控制药物，多次少量给邱宗玉吃下。

第一次给邱宗玉吃的时候，她故意把邱宗玉提前接回家，单独给他做了一顿午饭，这样就不会给邱先俊和邱漱玉注意到。

然而她屡次犯错和反常行为也让上线感觉到了危险，于是就安排了这包毒银耳，将她毒死在邱家。

喻咏秋被毒死之后，对邱先俊必然是有负面影响的，他所执行的任务也有可能因为这个意外而被迫暂停。

专案组经过对喻咏秋人际关系的缜密排查，发现上线留下的所有线索都已经被人为掐断，喻咏秋的住所没有一件和特务有关的东西，案件一时进入了僵局。

一直到1953年，喻咏秋的上线才落网，连同其他7名特务全部归案。他最终交代了罪行，和方静波推测果然没有多少差别。

这起离奇的“后妈被杀案”，总算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