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少年,因为鲁迅的一篇短篇小说《故乡》,成为了很多人的童年回忆。
“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刺去……”这个少年就是闰土,他不是虚构的人物,而是鲁迅现实生活中真正的童年玩伴,他们有着一段跨越阶级的美好友情。
可是这样一个“白月光”般鲜活的少年,却最后成了贫苦生活的“奴隶”,个性变得麻木、卑微、木讷,最后在57岁时无钱治病,痛苦死去。不过,闰土的后代却在新社会实现了华丽转变,而且还和鲁迅以及他的后代结下了不解之缘。01
闰土的原型叫章运水(一说章闰水),根据迷信说法,他五行缺水,于是便在“运”字后面加了一个“水”字。闰土的父亲是一位能工巧匠,在海边的沙地种些西瓜、棉花、杂粮,还靠制作、修补竹制品为生,并常常到鲁迅家里打工,比如秋后晒谷、舂米,俗称做“忙月”。而此时的鲁迅,还是一个名叫周树人的封建士大夫家庭的小“少爷”。鲁迅的祖父周福清曾是翰林院庶吉士,还官至内阁中枢。
后来,鲁迅的曾祖母以79岁高龄去世,春节又赶上了周家各房的大祭祀。那时的祭器如铜烛台、锡果盘,价格都不菲,怕被蟊贼偷走,而章福庆便把儿子叫来帮忙看守祭器。鲁迅和“闰土”的友谊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当时他们都是十几岁,少年的世界是单纯善良,没有差别心的。鲁迅没有把闰土看成自家帮工的儿子,闰土也没有把鲁迅奉为高高在上的少爷。闰土跟鲁迅熟悉起来后,就给他讲怎么在雪天里捉鸟,怎样在有月亮的晚上去瓜地刺猹,到海边去捡贝壳……整天在高墙里读书的鲁迅无比羡慕闰土的生活,“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海边有如许无色的贝壳;西瓜有这样危险的经历,我先前单知道他在水果店里出卖罢了。”
分开时,两人都无比难过,后来闰土还托父亲给鲁迅带了一包贝壳和几只好看的鸟毛,鲁迅也给闰土送过一两次东西。小说里,鲁迅说一直到中年后那次见面,中间再没见过闰土。实际上,鲁迅在南京读书期间回乡度假,还跟章运水一起去游览过应天塔,可见青年时期,他们的友情是一直保持着的。02
少年人的友情美好得让人动容,可是中年后的见面却令人唏嘘。人生的开始,鲁迅与闰土(章运水)的家境差距相当大。鲁迅是官员家庭,家境殷实,而闰土家虽然有勤劳能干的父亲,但终究是一介农民,几亩薄沙地,收获的粮食在交完租后所剩无几,生活十分艰难。
当然,鲁迅家后来也败落了,为了帮鲁迅的父亲谋官职,鲁迅祖父周福清卷入科场舞弊案被捕下狱,鲁迅的父亲也重病去世。虽然家道中落,但鲁迅本人又通过教育和文学成就在社会上取得了一定的地位。而闰土的境遇则很凄惨,他受到鲁迅影响,也曾央求父亲去上学,当时家里条件还允许,父亲也答应了他,就在这时闰土的父亲却去世了。闰土不得不放下读书梦,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为了全家生计每天做活不停歇。而小说《故乡》里讲的,就是20年后,鲁迅回到家乡变卖家产时,跟闰土的再次重逢。鲁迅见到闰土很激动,他脑中想到还是那个在海边带着银项圈,手执钢圈的少年人,可是眼前人却是一副带着破毡帽,穿着薄棉衣,手开裂像老树皮的老农形象。
“老爷!”从闰土口中说出的这两个字更让鲁迅心头一紧,曾经的同伴之间已经有了一堵无形的墙。不只是物质生活的差距,更是因为家庭条件导致的文化层次和精神追求的不同。鲁迅痛心于这种隔阂,却无力改变。在这次见面后,闰土继续过着贫困潦倒的生活。1934年,绍兴地区发生了严重的旱灾,导致庄稼颗粒无收。闰土(章运水)为了偿还债务,不得不卖掉了家中的土地。为了生活,他只好去做更多的体力劳动来维持生计。
长期的劳累和营养不良导致他的健康状况恶化,在五十多岁时,他的背上长了一个恶疮,由于没有钱医治,伤口最终化脓,导致他在57岁那年去世。而在临终前,闰土仍然记挂着鲁迅,吩咐孩子:“定要给周先生送去干青豆,他是个好人。”而鲁迅也在同年病重离世,没有收到这份心意。03
闰土是当时那个年代很多底层百姓的人生缩影,如果没有鲁迅的笔来记录,或许他的名字也不能被铭记,只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于历史的烟云。那么闰土的后代现在过得怎么样呢?(闰土)章运水生有四子二女,与小说中的闰土相似,幼子长生五岁夭折,长女阿杏26岁病故,而《故乡》中出现的水生,原型是他的大儿子章启生。1940年,章启生也不幸染疫去世,年仅36岁,留下两子,其中小儿子叫章贵。
章贵从小失去父亲,寄人篱下、温饱难继,本来以为会重复祖辈的生活,但最后他却改变了命运。解放后,章贵卖掉身上的棉裤腰带,买了书,参加扫盲班。章贵异常勤奋,白天耕作,夜晚苦读,终于,他的努力被认可,被安排到鲁迅纪念馆工作。从此后,他更加如饥似渴地学习、提升,以自己独特的视角从事鲁迅研究,后来更是晋升为鲁迅纪念馆的副馆长。在接受采访时,章贵曾诙谐地说:“从我曾祖父给周家打工算起,直到现在,已经四代了,如今,我也是在给周家打工,不过我是给鲁迅先生打工,把他的思想传播下去。”而章贵一家和鲁迅的后代也关系亲密,他跟鲁迅之子周海婴时常书信往来,更经常像一家人一样团聚。鲁迅和闰土的友情,在他们的后代这里,继续延续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