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越岭去扯结婚证

袁廷掌

经与女友商议:订于第三天的下午，我去她家里面歇(住)到，第四天一早赶到他们公社去，办理结婚登记手续，四川人俗称:“扯结婚证”。

俗话说:“丑媳妇见公婆”，我倒成了“帅女婿见准丈母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啊。那时候国贫民穷，社会供应物资匮乏，城市户籍人口(俗称:吃国家粮)购买一切生活物资，都要凭国家及部门发放的票证供给，而农村户籍人口，是根本没有这项国家福利的，就只能望票兴叹啊！

所以农村人走亲访友，或者招待贵客，就是提上两把(两斤)面条，或煮一碗面条。由于条件限制无票证，什么东西也买不到，我就只有两手空空，两个肩膀抬个脑袋一张嘴，穿着一身“三点红”绿军装，怀着忐忑不安的尴尬心情，徒步翻山越岭十多里山路，寻觅羊肠小道，向女友家的方向走去。

经过一路询问探寻，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女友的家。

女友的家，坐落在一座名叫毛狗坡的大山脚下，跟很多人家一样，简陋的家实际上，是一个四面透风的茅草屋。

女友看到我的到来，他和母亲热情地接待了我。我心理显得有些难堪:第一次登女友的门，什么见面礼物也没有，难为情地说:看嘛，因没有供应票，啥子东西也买不到，只好来个人啰。

女友及准丈母亲听后，兴高采烈乐呵呵地地说:人来了就好得很的，不需要带东西来呢。现在是有钱无票，也难买货物的。女友又宽慰我说:我以前几次去你家，还不是空起手去的勒。亲切幽默入耳的话语，打破了见面的尴尬气氛。

晚上我就歇在茅草屋的阶檐下和养猪圈相连，泥土墙与竹篾栏简陋屋里面。

第二天，冬季的川中大地，被茫茫大雾弥漫笼罩着，寒霜洒满原野，好似涂抹了一层银色耀眼世界。女友一早去找大队会计，开去公社办理结婚登记的证明，还要由管辖居住生产队长、大队长在证明上签字盖章。

早餐后，我和女友就准备徒步，去十多里距离路程的山外公社扯结婚证了。在房屋外小土坝上子，我看见女友左脸庞上有点红油印迹，我用手去指了她一下脸蛋，她突然挥手拍打在我的手杆上，羞色难当的发怒吼到，你在干啥子嘛？

看嘛：都要去公社扯结婚证成俩口子了，用手指了一下脸庞，却激怒了女友给我的难堪。我连忙解释说：你脸上这儿有红印油，她说可能是拿证明时，没有干的印油粘在手上，他用手去整理拂到脸上的头发时糊到脸上的。

后来在去公社的山路上，她给我解释:有她妈在场，我们还没有结婚，我一个大男人指她的脸，把她羞到了才发的火，要我原谅。

我们去公社，本来可以走机耕道十多里路程，只翻越一座几百米高的大山垭口，下完陡坡过沟就到目的地了。可是女友说走机耕道认识她的人多，害怕遇到熟人笑话她。他说:我们走后山小道绕行到公社去吧。

女友领着我冒着浓雾霜花，出门就爬毛狗坡。他说:看嘛，光秃秃的毛狗坡，坡陡路不平，行走艰难。小时候，她家给生产队放牛，牛儿不小心踩滑了脚，一直翻滚到几十米高的山下土里面。她还问我怕不怕走山路啊？我说:解放军保家卫国，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一个区区毛狗坡的险峻吗。

我两个青春无限，热情似火的恋人，第一次有了安静的空间，近在尺呎兴奋地边走边聊，爬上了毛狗坡山脊，沿着山岭一路向前。茅草上的露水珠子打湿我们的裤腿，冰霜冻僵了耳鼻肢体，但我俩仍然热情高涨，总有说不完的知心话，道不尽的爱恋情。

我们经历了毛狗坡、牵牛山、凉佛山、崎岖不平，险峻难行的羊肠小道，在一个凹凸不平山垭口处，走上了机耕道，开始下坡向公社而去。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爬山涉水来到了公社办公室。办公室女秘书程启秀，经过认真审查我的部队结婚介绍证明及女友的结婚证明，她又翻阅公社存档花名册说:女友不够政府规定二十三周岁结婚年龄。其实女友出生年是“甲”的，即1954年生，早已满二十三周岁，只是当年小时候大队登记花名册，误登记为1955年出生人了。

女友给程秘书了讲了花名册误登记的事情后，程秘书又询问了我两人一些情况后，就热情地为我们登记办理了，男、女双方各持一张巴掌大填写好的并盖有公社大红印章的结婚证。

在返回女友家的路上，女友给我讲:他跟程秘书是熟人，只不过，当年国家计划生育政策搞得很严格，必须生一胎女方“安环”，生二胎做绝育“结扎”手术，这就是当年响当当硬邦邦“一胎上环，二胎结扎”的最时髦计划生育口号。

所以文革特殊时期，原来婚姻法规定:男二十周岁，女十八周岁结婚年龄被人为地失效了，依法行政受到极大的挑战，又人为地规定:男二十五周岁，女二十三周岁，才能办理结婚登记。而部队又规定:干部必须满二十七周岁，才准予结婚登记。所以各级政府部门婚姻办理经办人，怕一票否决制，年龄不达标，违规走后门，讲人情登记结婚的，一经举报查实，经办人是要轻者处分，重者开除公职丢饭碗，所以婚姻登记经办人，头脑是慎之又慎，在工作中千万不能出现差错的。

女友还问我:你在办理结婚登记，喊签字时有什么想法时，我说:当时心理五味杂陈，签字了，就意味着我这一生就绑架在你身上了，我的人生伴侣就是你了。女友说:我也跟你一样的心情啊！

我这时宽慰自己，也是宽慰女友，我们既然扯了结婚证，就是堂堂正正成为法律承认的夫妻了。你看嘛，其实男人和女人就像是两个半圆形的物体一样，婚姻以法律的形式，把男女两个半圆形物体捆绑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同心圆柱形体夫妻了。所以夫妻间就要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汗往一处流，同心、同缘，相依相偎，同甘共苦“十年休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这时我又说:我们再也不是男女朋友了，而是相亲相爱郎才女貌的小俩口了，真正成了《李双双》电影台词:先结婚后恋爱的小夫妻了！

爱妻说:我们现在是夫妻俩口子了，我也不怕别人看到害羞了，我俩走大路机耕道回家吧。

浓雾冰霜散去了，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是那样的温暖、舒适、宜人，令人心旷神怡，我俩翻山越岭，趟过一湾又一湾来到龙谭山下时，看到幽深深的一汪大水谭。

爱妻告诉我，这叫龙谭堰又名龙潭湖，水深透明，它甘甜的乳汁滋养着这里的人们休养生息，世代生活在这里人们都享受着“龙潭王”温情的爱恋。

走吧，今天我们结为夫妻，也去岸边戏水，祈祷龙谭王的美好祝福吧！

（本文插图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袁廷掌：1972年11月入伍，先后在西藏军区后勤部第二独立汽车营当兵，任二连、教练队教练。1981年汽车独立二营撤编，又调汽车16团教导营三连任教练。1983年底转业回地方后，在公安局开警车等工作，2008年退休至今。

作者：袁廷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