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2月12日,深夜12时,武汉同济医院住院部六楼,一个身影纵身跃下。
几个小时后,全国各大报纸头版头条,黑字白底的人名触动着人们眼球:徐迟!
这位82岁的知名作家,中国报告文学的奠基人,《哥德巴赫猜想》的作者,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就在12日当天,徐迟还交代照顾自己的护理人员收拾东西,说要去三亚过冬。徐迟的死,成为很多人心中的谜。
更谜的是徐迟对死亡时间的选择:12月12日深夜12时。这个数字,只是巧合吗?
矛头,指向了一个人:陈彬彬。
陈彬彬
这个比徐迟小了25岁,感情生活异常丰富的女人,被很多人认为是徐迟死亡的潜在“推手”。
毛主席不喜题词,唯一为其题过词的诗人,就是徐迟。
诗人出身的徐迟,22岁就创作出轰动文坛的诗集《二十岁人》,曾任《诗刊》《人民中国》《外国文学研究》等刊物编辑和主编。
他的文字宛如空谷幽兰,以致连毛主席都为他题写了三个字,“诗言志”。
犹让徐迟足以震撼中国文坛的代表作,是1978年,《人民文学》新年首刊的《哥德巴赫猜想》。
当年,此文一经刊出,全国上下,无数人为之震颤。
说徐迟是中国报告文学的奠基人,一点也不为过,除了《哥德巴赫猜想》,他的代表作还有《地质之光》《祁连山下》《生命之树常绿》等。
徐迟的原配叫陈松,是他在家乡南浔中学任教时的学生。性格温婉的陈松陪伴徐迟走过了50年的岁月,感情甚笃。
1985年1月,身患癌症的陈松去世,徐迟从此变得沉默寡言,闭门不出。
一段时间后,朋友好不容易邀他参加聚会,席间,他仍旧不怎么言语,更不愿扶起筷子。
直到一道菜品上点缀了樱桃,徐迟才慢慢夹了细品,朋友们见此情形,也都默然不语。原来,陈松最爱吃樱桃,徐迟这是在怀念她。
徐迟、陈松以及他们的大女儿
陈松去世后,徐迟在《挽陈松》中写道:“彼岸有什么可怕呢?有最有情义的你在渡口等着我呵……”
徐迟以为自己的晚年将会在对陈松无尽的思念中静静度过,不料,四年后,一个女人凌厉的攻势,改变了这一切。
1989年,在徐迟75岁时,遇到了一场把他折磨得痛苦不堪的爱情。
在一次作协组织的活动上,徐迟认识了比自己小25岁的陈彬彬。这个女人,来头不小。所谓的“来头”,主要是因她的经历。
陈彬彬
陈彬彬原是部队一名文艺兵,擅长舞蹈,退伍后进入川大进修,一时间成为川大风云校花。进修完毕,川大也校花不流外人田,将陈彬彬留校任教,教的还是中文系。
陈彬彬的女儿,就是知名演员白灵,在好莱坞资源好爆,还曾与李小龙之子合作。
陈彬彬、白灵母女
所有人对陈彬彬的印象,总结起来就两字,热情。而她这股热情,更体现在对徐迟的追求上。
自从留下了徐迟的联系方式后,离异的陈彬彬就开始不断打着请教问题的幌子找徐迟。次数太多,对方又是个风韵热情的主,徐迟也抵挡不住啊,渐渐产生了情感。
孰料,陈彬彬这头绑着徐迟,为保险起见,另一头又和当时的《文艺报》副主编唐因结了婚。
陈彬彬穿着艳俗,喜出风头,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停使唤唐因,还爱把唐因写给自己的情诗得意地念给他人听。
当时,某省的社科院领导要出书,想让唐因写文捧场。唐因过去从来不写这种捧场文,无奈,对方搬出救兵陈彬彬,还真就把这事给办了。
不过,好景不长,唐因和陈彬彬的婚姻,还是在一年后就解体了。据说,唐因给女儿打电话求救:“我实在受不了了。”
陈彬彬这头刚和唐因离婚,那头就和徐迟结了婚。徐迟哪会料到,这第二段婚姻,把自己的老脸丢尽。
1978年,徐迟(左一)在昆明采访植物学家蔡希陶
徐迟是个性情低调不事张扬的人,陈彬彬恰好相反,何时何地都想着要出风头。
每逢有人采访,她总和打了鸡血似的,站在一旁抢话,表现自己。没有机会让她露脸时,她就会不管不顾撕破面子。
1993年4月,徐迟偕陈彬彬参加广东惠阳一个诗人笔会,到了现场后,陈彬彬发现名单上没有自己的名字,当场怒撕名单,把在场的记者和诗人们唬了一大跳。
第二天,她在酒店房间不出门,还得徐迟把饭菜送到嘴边,左劝右哄。
前一次的波澜没过多久,陈彬彬再次让徐迟颜面扫地。
徐迟(右一)与陈景润
当时,在西湖公园举行了一场诗哥朗诵会,登台的都是当代一些著名诗人。陈彬彬又开始作妖,逼着徐迟去找组委会说情,好让她也上台。
组委会没同意,因为登台的全是著名诗人,如果让陈彬彬也登,其他人会怎么想。但他们绝不会料到,这位热情的作家夫人,竟当场哭出了声。徐迟羞得呀,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就好。
还有一次,两人在从深圳到广州的火车上,一时没有座位。想不到,热情的作家夫人当着整车厢的人大喊:“这位是当代著名作家徐迟,哪位同志能给他让个座吗?”
像这种性格张扬的人,徐迟怎可能和她走下去,两人的婚姻还是以离婚收场。离婚后,徐迟很是懊悔,当初小女儿反对自己娶陈彬彬,是自己不听劝,气得小女儿远赴异国。
离婚后的徐迟,躲开了女人,却没躲得过对现实世界的失望,更没逃得过网络世界的欺骗。
徐迟的人品,一直为很多人敬仰。然而,他却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世界。
上世纪九十年代,盗版猖厥。那些辛辛苦苦倾历年心血写书的作者,大多像他一样住在冷似冰窖的卧室。而那些疯狂盗印畅销书的书商,却过着酒醉灯迷的生活。
徐迟主编过的严肃文学杂志《长江文艺》,订数一降再降,连一万份都不到;同在武汉的通俗刊物《今古传奇》,却年发行超过两百万份。
那些为科学做出巨大贡献的科学家们,有些人的生活还不如街上卖鸽子蛋的;那些写剧本、作词曲的创作者,收入远不抵演员、歌星一个零头。
一个密友担心他冷,好心将他安排住进一家星级宾馆。他高兴地刚躺下,床头电话铃就响了起来,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先生,您要按摩吗?要陪夜吗?”
气得徐迟摔下电话,自言自语:“武汉之大,我竟找不到一个平静之所。”
他逐渐迷上了电脑,有时一天盯着电脑的时间长达七八小时之久,言语间越来越焦虑。
他常和朋友冯亦代提到“人类面临灾难”“信息时代来临,人类即将毁灭”之类的话语,时常沉浸在恐慌之中。
就连徐迟自己也感觉到了,在写给冯亦代的信中,他说自己得了“电脑病”,还说自己要戒网。
再加上身体越来越差,到后来,连给穿衣都需要人帮忙,徐迟的心里更加悲观。
在和朋友的聊天中,他曾暗示,自己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的想法。只是当时朋友没想那么多,以为他只是想起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
徐迟(左一)和冯亦代(左二)等友人
当他得知一路人不幸被汽车轧死,他恍惚般地说了句:“此人在几秒内就结束了生命,是种幸福。”
他其实也不是没有过挣扎,住院后,他曾在一张小纸片上,用英文潦草地写着:“走意已坚,谁能劝我,谁能救我?”只是这张纸片,当时无人留意。
朋友去医院看他,他说:“有什么问题就快问吧,过些时候也许就问不着了。”
他去世后,医院里一位爱文学的女医生说,徐迟曾告诉自己:“花盛则谢,光极则暗。一个人的事业达到顶峰后,再难攀登了,转折之前最好的收场是飞起来。”言罢,徐迟还比划了个飞翔的手势。
住院后,徐迟还曾对友人言道:”将军死于战场,学者死于书斋,我不可能了,我不认识回书斋的路线。一误进医院,就永回不了书斋,不能自救。”
徐迟生前,曾译述过《托尔斯泰传》。托尔斯泰是整个俄罗斯的良心,在82岁的一个冬夜里,独自出走。
也许,徐迟是想起了这位大师,想到了自己晚年同被不幸婚姻折磨后,又遇令他失望和无解的现实,才有了如此这般令人唏嘘的结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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